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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熊焱:常讀詩會讓人擁有一顆有趣的靈魂
      來源:青年報 | 陳倉 李清川  2022年08月04日07:39

      原標題:熊焱:理想是不斷付出一生熱情的助推劑,常讀詩會讓人擁有一顆有趣的靈魂

      熊焱,1980年生,貴州甕安人,現居成都。曾獲華文青年詩人獎、陳子昂詩歌獎、四川文學獎、尹珍詩歌獎、海子詩歌獎、《黃河》《飛天》《詩潮》等年度文學獎。著有詩集《愛無盡》《閃電的回音》《時間終于讓我明白》,長篇小說《白水謠》《血路》。現為成都市作家協會主席,《青年作家》《草堂》執行主編。

       

      熊焱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熊盛榮,這是他發表作品和成名成家時用的。不過,身份證上寫的卻是熊焱,由于“熊焱”太像筆名,熊盛榮太像原名,沒有辦法,為了領稿費,寫作的時候只好改成了熊焱,從而達到社會身份與作家身份的有效統一。熊焱老家是貴州甕安,大學畢業后留在成都,他開始并不喜歡成都,覺得太慢,太慵懶,慢慢就發現,成都人善于在鬧中取靜、忙中偷閑,從某種程度上契合了他的生活哲學。作為《青年作家》《草堂》的主編,他對自己如何走上編輯生涯,總結為“充滿了閃電般的奇跡”。《青年作家》十分重視對文學新人的扶持,尤其是聯合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一起打造的青年文學獎項,如今已經成功舉辦了七屆,成為青年作家們通往文學大師的一個前站。熊焱最看重年輕人的,是那股子朝前沖的氣息,“對年輕的作家來講,生澀一點沒關系,但更重要的是創新意識和冒險精神,是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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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在外已成家立業,

      不可能再重返故鄉生活,

      在情感上故鄉仍然是最后的依靠。

      青年報:熊焱是你的筆名吧?你的原名叫什么呢?你能講一講和這兩個名字有關的故事嗎?你覺得名字,尤其是筆名,對一個作家和詩人有什么影響?

      熊焱:我最早叫熊盛榮,在高中的時候改成了熊焱,先后是我的身份證名字。但由于我在高中時代就以熊盛榮這個名字發表了不少作品,所以從大學到大學畢業后的一小段時間里,我仍然用熊盛榮這個名字發表作品。但后來棄用該名,是因為收稿費很麻煩。那時稿費不打銀行卡,都是寄匯款單。很多時候,我明明在稿子上寫清楚熊焱是身份證名,但雜志社卻覺得是我搞錯了,非要寫成熊盛榮。那確實也是,當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時,熊焱更像筆名。一個驚艷的筆名,某種程度上更能引人注目。那些太過普通的名字,確實容易淹沒在浩如煙海的人名里。至少我都記得一些有趣的筆名,但他們的作品卻幾乎都記不住了。所以,寫作者最終還是要靠作品說話。

      青年報:據了解,你是貴州省甕安縣人,你幫我們介紹一下這塊土地好嗎?

      熊焱:甕安屬于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整個州少數民族很多,但我們縣恰恰是漢族人居多。這片土地山水如畫,是夏日避暑勝地。當年紅軍長征時經過甕安,在一個叫猴場鎮的地方召開了猴場會議,該會議明確紅軍強渡烏江、直取遵義的戰略方針,被譽為遵義會議的前夜。會議后,紅軍強渡烏江,成功為紅軍贏得寶貴的休整時間。紅軍強渡烏江的渡口有三處,其中一處叫江界河,立有戰斗遺址的紀念碑,我讀初中的時候常去那里玩。那時候還沒有修建大橋,是輪渡把來往的車輛擺渡過河。后來因為下游修建水電站,渡口的戰斗遺址已經被水淹沒。

      青年報:你第一次離開故鄉和最近一次回故鄉,分別是什么時候?在那片土地上還有哪些令你放不下的人和事?

      熊焱:2000年我第一次離開故鄉,最近一次回鄉是今年的春節,本來有幾次想回去,又因為疫情防控的原因而放棄了。目前最放不下就是父母還在故鄉,他們已年過古稀了。但他們一直都不愿意進城,再則鄉下空氣好,食品健康,也挺適合養老。只是,故鄉越來越空心化了,除了老弱病殘幼還留守在那里,年輕人全都外出了,并且在城市安家落戶,最不濟也是在縣城買了房子。我常常悲哀地假設,有一天那些年邁的鄉親全都去世了,故鄉會不會成為一個寂無一人的空巢?我們為什么常常哀嘆于故鄉的凋敝、村莊的空寂,除了血脈深處那份濃烈的鄉愁之外,更因為我們內心里存放著那份無根的漂泊感,哪怕你在外已成家立業,你也知道不可能再重返故鄉生活,可是在情感上故鄉仍然是你最后的依靠。

      青年報:你是因為讀了四川大學,才定居成都的。成都和甕安,生活習性和人文環境,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現在是一個大移民時代,你有沒有一種漂的感覺?

      熊焱:在最初,我并不喜歡成都,那時候的成都比現在慢多了,我覺得太慵懶,不過我慢慢就喜歡上了這座城市。我在這里生活了20多年,比我在故鄉生活的時間還長,可以說成都已成為我的第二故鄉。雖然在這種洪流般的匆忙和喧囂中,有時候也會有一種無力的漂浮感,但成都終究是慢的,這種慢是一種安逸、閑適的生活態度,是成都人善于在鬧中取靜、忙中偷閑的生活方式,某種程度上契合著我的生活哲學。每一次從外省回來,不論是由高鐵到站,還是經飛機入港,我都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青年報:你的文學理想和審美是哪里培養起來的(或者說哪個影響更大一些)?你認為這兩個地方哪個才是你文學的故鄉?

      熊焱:我個人文學的理想和審美都是在不斷的閱讀和寫作實踐中建立起來的。一個相對成熟的寫作者,會在大量的閱讀和寫作經驗中建立起自己的價值判斷和美學判斷,最好能形成一種體系,并且這種體系是在不斷豐富、不斷擴展、不斷完善的。非要說哪一個對我影響更大的話,我認為是文學理想,只有心懷遠大的文學理想和抱負,才會孜孜以求于美學上的豐富性和廣闊性。文學理想是你持續不斷地付出一生熱情的助推劑,但落在寫作實踐上的更多是來自于美學層面的技術活,這兩者都很重要,共同構成文學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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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為好編輯或好作家都很難,

      都需要守得住清貧,

      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

      青年報:我們接著先說說你的第一個身份,你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詩人。你還記得發表的第一首詩和最近發表的一首詩嗎?回過頭來看看,你怎么評價這兩個時期的作品?

      熊焱:我發表的第一首詩是1998年第9期的《中學生讀寫》上,寫的是我父親勞作的場景。最近發表的詩是以組詩的形式出現的,這組詩大多是以中年、孤獨、愛、時間、生命為主題。不論是哪一首,與當年的第一首詩相比,其實都有精神上一脈相承的地方,那就是時間與愛。當然,當年發表第一首詩的時候,我還只是一個中學生,除了情感是真誠的,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這不同的年齡階段,對人生、命運和生活的感知、體驗是不一樣的,對世界的認識和洞察也是不一樣的。2017年我寫過一首詩《歲月頌》,其中有這樣的句子:“二十歲時,我意氣風發地豪飲最烈的酒/三十歲時,我窮困潦倒地咽下粗糲的風/眼看就要四旬了,我一次次的趕路仍然還像蹣跚學步的孩子//有時渴望深夜里悶雷滾動,把我從夢中喊醒/有時渴望昨日重現,我趕在日出前扶正傾斜的黎明/當我剝開掌心的繭子,第一縷晨曦就掀開了眼角的魚尾紋”,這些都是時間變化的體現,尤其是心境不一樣了。正如古人所言,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不就是在時間變化中的生命感知嗎?所以,時間的變化,不是簡單的年齡改變或者年份轉換、季節更迭,而是生命內在和外在的變化。

      青年報:談到“時間的變化”,你的詩集《時間終于讓我明白》,你能說說對于時間而言,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熊焱:我所理解的時間,是一個立體、豐富、無盡無窮的概念。如果只把時間理解為年月日,理解為時辰、分秒,那就太片面了。我的理解中,時間包含了一切,人生的種種階段是時間,滄海桑田是時間,日新月異是時間,萬事萬物的生長、變化,全都在時間里。因此,你對世界的認識和感知,你對生命的體驗和生活的認識,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時間中獲得的。在時間中你似乎明白了許多,但同時在時間中你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因為無窮的困惑會隨之而產生。比如《北風正在喊我回家》,不是簡單的鄉愁,而是對歲月流逝和生命漸衰的追問和無助,這首詩里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反復出現的意象,就是雪:“幾點雪粒落在我的鬢邊,一年年地白啊/媽媽,這年歲真冷,正如我們頭上的積雪/一直在逐漸加深,從不融化”,這里的雪是白發的比喻。《屋頂的積雪開始融化了》沿用了雪的意象,同樣是在表達時間與生命。

      青年報:《時間終于讓我明白》是詩集中的一首詩,你在介紹創作背景的時候說過,“如今面對故鄉,我感到無限的愧疚,所以寫下了這首詩。”請問一下,你的愧疚是什么?

      熊焱:愧疚于內心深處那種復雜的、充滿悖論的鄉情。我是故鄉的叛逃者,但問題在于年少的生活太苦,我努力讀書,就是為了擺脫祖祖輩輩們那種艱辛的、刀耕火種的生存方式,當我在城市立足后,卻又懷念起故鄉已經消逝的某些農耕文明,甚至懷念故鄉梯田里波瀾壯闊的油菜花景和稻子成熟時的金黃畫卷。我為什么要懷念?除了故鄉賦予了我血脈深處的情感基因讓我無法割舍之外,還在于我已遠離了稼穡,不再感受農活的繁重之苦。一方面不愿再回到過去艱難的農耕生活中,另一方面又在懷念過去的歲月,這能不羞愧嗎?

      青年報:突然記得,你在大學學的哲學專業,你能否拿自己的詩舉例解讀一下,哲學思想對于詩歌的意義是什么?

      熊焱:關于哲學與詩歌的關系,不少人都談過。雖然我大學讀的是哲學,但是我僅僅學習了一點毛皮。不過,我還是要感謝那段哲學的學習經歷,讓我學會了某種程度的思辨方式和認識我自己。認識自己,審視世界,然后再洞悉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系。寫詩,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如此。至于舉自己的詩歌為例,這會招人討厭。

      青年報:到目前為止,你創作了大量的好詩,也獲得了不少獎項,如果讓你挑一首(部),作為經典留下去,留給一百年后甚至更久的讀者,你會選擇哪一首(部)?

      熊焱:寫作者向來敝帚自珍,很多時候對作品是難以取舍的。某些時候,一個寫作者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寫出了一部作品,也是寫作者最珍視的作品,但卻未必是他最好的、能夠流傳下去的作品。因此,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吧,時間才是最好的評判者。

      青年報:我們看你還寫過兩部長篇小說,你認為小說好寫還是詩歌好寫?你覺得主編好當還是作家好當?

      熊焱:其實都不好寫。對寫作來說,不論是何種文體,我們都應該永遠保持一份敬畏之心,需要我們獻出一生的努力、持久的赤誠。向難度挑戰,向未知進發,寫作的長路永遠是朝向險峰。同理,做其他事情也是如此。成為一個好編輯或好作家都很難,都需要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經得住時間的檢閱和淘洗。

      青年報:我們再說說你的第二個身份,《青年作家》《草堂》主編。你大學畢業就進入《青年作家》了嗎?當時應該有不少選擇吧?你選擇文學編輯這一行,主要的動力是什么?

      熊焱:我大學畢業前的幾個月里,面臨著各種選擇,北上京城,南下廣東,或者考公務員,總之都考慮過。當時某消防隊想招我去他們那里工作,其領導到我們學校找我談話,我說容我想想。幾天后又給我打電話,說消防隊也有文學社,在那里仍然能找到共同話題的人。但我婉言拒絕了,我這時候才明白,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還是與文學有關的工作。在機緣巧合下,大學畢業我進入《星星》詩刊工作。《星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至今還存在的、創刊最早的詩刊,目前也是詩壇舉足輕重的旗幟性詩刊。我在那里成長、學習,受益良多,是我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一個驛站和平臺。后來我從那里調到了《青年作家》,仍然從事文學編輯的工作,因為熱愛,也非常有幸。

      青年報:你第一次進入編輯部時的印象是什么?你最近一次到編輯都干了什么?如今十幾年過去了,編輯部變和不變的分別是什么?

      熊焱:2002年夏天,我還在讀大學,當時《星星》詩刊擬在頭條發我一組詩,要我提供一張照片。我就送照片過去。跟編輯部的老師們我一個都不認識,我也比較內向,拘謹,送了照片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倒是編輯部的老師們很熱情,平易近人,主動跟我說話,稍稍緩解了一下我內心的緊張。沒想到兩年后,我和他們竟然成為了同事,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閃電般的奇跡。至于當時具體說了些什么,如今完全忘了。調到《青年作家》之后,我的工作性質并未發生改變,只是涉及的文體更多了一些。這么多年,不變的,是對文學的赤誠、編輯工作的那份匠心,變的是隨著時代變化,文學的傳播、語境、觀念都在發生變化,我們不能墨守成規,還得與時俱進,不斷創新。

      青年報:《青年作家》創刊于1981年,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被譽為中國文壇“四小花旦”之一,在作家中影響巨大。雜志辦得好不好,自然與主編有關,你和歷任的哪些主編有過交往?他們身上有哪些為文做人的故事至今影響著你和編輯們?

      熊焱:我是在2000年冬天的時候,跟川大某文學社的同學們一起到《青年作家》編輯部,當時編輯部邀請大學生們對雜志的風格、定位進行獻言獻策,我記得我還發了言,是針對其中一個網絡文學的欄目說的,大意是網絡文學剛剛興起,但是泥沙俱下,我們刊發的稿子一定要格調高雅。就那一次,我見到了時任主編傅恒。后來我去了《星星》詩刊工作,傅恒老師早一步調到了四川省作協。這樣,算是彼此見面能叫得出名字了。但我們也沒什么交往。我是一個很膽怯的人,尤其是身份卑微,更不敢去主動交往,生怕打擾了別人。在我調到《青年作家》之前,《青年作家》在一段時間內,不再由成都市文聯主管主辦,其中的歷任主編,都跟我幾乎沒有交集。這一點非常遺憾。對我影響最深,還是當年我在《星星》工作時候,他們那幫人身上的職業精神和赤誠熱腸。

      青年報:每份雜志的主編決定著雜志的風向,你是怎么理解《青年作家》中的“青年”兩個字?你是從哪些方面體現“青年性”的呢?

      熊焱:從文學上來講,我理解的“青年”是新銳、大膽,具有冒險精神、探索的勇氣和意識,同時也意味著夢想、誠實和無限可能。因此,我們主要通過兩個方面來體現這種青年性,一是刊物的文本,開辟了“新力量”“試驗場”等欄目,就是主推寫作風格鮮明、具有良好潛質的文學新秀,尤其是從未發過作品、默默無聞的新人,哪怕他們的作品還略微稚嫩,但作為璞玉,將會在打磨下閃爍璀璨之光。同時我們也大力推出那些先鋒精神、創新意識的優秀作品。二是以活動體現青年性,活動主要是一年一度的華語青年作家獎、華語青年作家寫作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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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所有精神財富的創造

      都需要以物質財富來衡量,

      那么精神創造就失去了意義。

      青年報:說到你們在扶持青年作家方面的一系列措施,其中影響最大的還是華語青年作家獎,我本人有幸也入圍過一次。你介紹一下這個獎項吧。全國各地,各類文學獎特別多,你覺得咱們這個獎有什么不一樣的嗎?這個獎運行這么多年到達了預想的效果了嗎?

      熊焱:華語青年作家獎是在2015年底,《青年作家》聯合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一起打造的青年文學獎項,主要獎掖45歲以下(包括45歲)的華語青年作家,是希望把這個獎項打造成青年作家們通往文學大師的一個前站,做成一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文學獎項。目前已經成功舉辦了6屆,第七屆已評選完畢,會在今年擇機頒獎。這么多年做下來,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還是達到了效果。一是我們獎掖了一大批的優秀青年作家,他們已成為了華語文壇的中堅力量。有獲得了這個獎項的,后來還獲得了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等重要獎項。二是通過與媒體的聯合主辦,擴大了這個獎項的宣傳面。從第一屆開始,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對這個獎項的報道是不遺余力的,是大篇幅的、轟炸式的報道,讓更多的人去了解、去認識了這些獲獎作家和他們的作品。

      青年報:《青年作家》對作者的年齡有限制嗎?對于成熟作家和青年作家,你們在用稿方面最看重的是什么?有沒有什么不變的標準?青年作家與前輩作家相比,你覺得最大的優勢是什么?最缺乏的是什么?

      熊焱:這個問題我必須鄭重地說一下,《青年作家》對作者年齡沒有限制,我們對所有寫作者是敞開大門的,歡迎大家投稿。至于用稿的標準,一句話,就是質量。對年輕的作家來講,生澀一點沒關系,但更重要的是創新意識和冒險精神,是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因為年輕,也意味著有沖勁,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有容許失敗的退路和時間。但這也是一把雙刃劍,也可能會因為沖刺得太快而缺乏后勁,寫作終究是一場漫長的、永無終點的馬拉松。也因為年輕而缺乏更深的哲思和更廣的閱歷,導致寫作顯得單薄和空洞。

      青年報:老一輩作家,我們提起來,基本有一個成名作或者叫代表作。這么多年,有哪些作家或者作品,是通過你的手及《青年作家》成名成家的?有沒有已經成為經典的作品,或者已經具備了經典特性的作品?

      熊焱:有很多老一輩作家在《青年作家》發過作品,比如馬識途、王蒙、賈平凹、張承志、李銳、阿來、蘇童、史鐵生、王小波、劉醒龍、畢飛宇等等,但似乎都不是他們的代表作,或者成名作。很多時候,這也是要講機緣的。至于現在有沒有具備經典型的作品,我覺得還是讓時間去說吧。不過我可以自豪地說,以如今我們對青年作家的扶持力度,我們正在與一大批未來的優秀作家一路同行。

      青年報:很多青年作家,把自己成名的艱難性,怪在時代身上,覺得前輩作家遇到了一個最好的文學時代,而現在文學非常不景氣,你覺得這種想法對嗎?這牽扯到文學性和時代性的關系問題,你覺得是時代造就了文學,還是文學塑造了時代?

      熊焱:我覺得每一個青年寫作者,都需要問自己一個問題,我為什么寫作?當你解決了這個問題后,我覺得就不會把名利置于寫作之上。名利只是寫作的附加值,寫作不能為名利所累。我認為,文學從來就沒有是否景氣的說法,文學是培根鑄魂的事業,我們的寫作是在潛移默化地撫育人心,而不是想著有多少人關注,能夠帶來多少名利。

      至于時代與文學的關系,這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完的。一個優秀的寫作者必然會密切地關注時代,關注個人在時代變遷中的心靈秘密和精神境遇,所以我們的寫作必然帶著時代的痕跡。而后來者會從前人留下的文學作品中了解到當初那個時代的歷史面貌。所以,時代和文學,是相互成就的。只不過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寫作者能夠全面、清晰地還原時代的真相。

      青年報:很多無名作者抱怨,投出去的作品都石沉大海了。他們非常關心,你們是怎么處理自然來稿的?文學新人能從自然來稿中培養和發現嗎?

      熊焱:我們有專門的編輯在負責收看自由來稿,可以肯定地說,每稿都會看。但人手有限,來稿量巨大,做不到一一回復。事實上我們也發了不少自由來稿,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我承認,肯定有寫作者被淹沒了。明明這個作品不錯,但或許看稿的編輯不喜歡,然后就被否定了。中外文學史上,不少文學大家的名篇佳作也遭遇退稿。與其責怪不被人賞識,倒不如沉下心來,好好打磨技藝,寫出優秀作品。在今天這個傳播途徑廣泛的時代,一個人真的寫出了好作品,通過各種途徑傳播出來,有很大的可能會找到伯樂和知音的。

      青年報:受到網絡媒體的沖擊,傳統文學期刊生存非常艱難,《青年作家》有沒有經營方面的困境?有沒有依靠政府部門的扶持?

      熊焱:上級部門對我們很關心,也比較重視,從財政上給予了很大的扶持。我們暫時不需要通過經營來維持生存。文學期刊靠發行是很難生存的,因為大家都不愿意閱讀了,也就不愿訂刊了。文學期刊的生存問題很復雜,就不細談了。

      青年報:很多雜志的稿費動不動就是千字千元。說到這里,我想到了,你們還辦了《草堂》詩刊,號稱是“三高”雜志,其中有一項就是高稿費。你主編的這兩份雜志的稿費情況怎么樣?高稿費真能吸引優秀的稿件嗎?

      熊焱:我們的稿費還行吧。《青年作家》的優秀稿子也能達到千字千元。《草堂》的稿費是根據欄目設定不同的標準,從每行20-50元不等。高稿酬還是能吸引到一定的優秀稿件的,主要是對寫作者勞動的一種尊重和認同。

      青年報:順便再問問《草堂》吧,這份雜志創刊于2016年,這正是許多報刊紛紛倒閉關停的時候,你們為什么要逆流而上?

      熊焱:其實《草堂》不是雜志,因為沒有刊號,但也要糾正一點,《草堂》不是民刊,是官方主辦的、全國公開發行的是詩歌讀本。至于為什么要辦《草堂》,因為從古至今,成都就是一個詩歌之都、詩意之城,具有悠遠流長的詩歌傳統、得天獨厚的詩歌環境和卓越不凡的詩歌成就。當時上級部門的領導希望成都市擁有一份與這座詩意之城相輝映的詩歌刊物,整合省、市詩人和詩歌資源,做一個行走的成都詩歌標志。而杜甫草堂,是中國詩歌的重要符號,是成都的詩歌地標,于是取名為《草堂》。更主要的,如果所有精神財富的創造都需要以物質財富來衡量,那么精神創造就失去了意義。

      青年報:你還有其他業余愛好嗎?在碎片化閱讀和輕閱讀的大環境中,你覺得年輕人多讀詩多讀文學作品對人生的意義在哪里?

      熊焱:以前倒有一些業余愛好,比如足球。但如今人到中年,生活在做減法。除了閱讀寫作,好像沒有其他業余愛好了。如果是以前,我會覺得年輕人多讀詩,會豐富心靈、陶怡情操、完善生命。可我現在覺得,人生的意義對于不同的人而言,也各有差異。有人從運動中得到心靈的充盈和美好,有人從旅行中獲得精神的富足與愉悅,他們的快樂與幸福并不一定非要從讀詩中獲得。當然,讀詩(閱讀)會讓你擁有一顆有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