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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陳子善:憶曹景行兄
      來源:新民晚報 | 陳子善  2022年03月25日08:31

      曹景行兄比我大一歲,是名副其實的兄長。1993年上半年,我訪學香港中文大學英文系,有機會結識已在香港《亞洲周刊》工作的曹兄,而結識地點正是港島北角的羅孚先生寓所。

      1993年5月11日下午,我按約到羅寓拜訪,這是我第二次到羅先生家。曹兄已先我而至,羅先生向我介紹:曹景行,曹聚仁公子,原在復旦。這樣,我們就算認識了。我研究魯迅和中國現代文學史,當然不會不知道曹聚仁的大名。我參加注釋的魯迅1934—1936年的書信中,致曹聚仁函就有14通。羅先生也多次向我談到曹聚仁,尤其是他與曹聚仁合作,在香港發表知堂晚年作品事。但沒想到曹聚仁的兒子也追隨父親的足跡到了香港,也與父親一樣從事記者和時事評論工作了。我看得出來,曹兄很敬重羅先生。當時有一個細節,我記憶猶新,羅先生家那只已高齡的白貓,曹兄和我都逗它玩了一陣。當晚,羅先生在附近餐館賞飯,我的日記是這樣記載的:“晚羅孚宴請,見曹景行談知堂致曹聚仁書信事。”

      這次初見后,好長時間未與曹兄再聯系,幾乎相忘于江湖了。但我知道曹兄后來加盟“鳳凰衛視”,干得風生水起,已成了海內外著名的媒體人。直到2010年前后,記得一次《收獲》的程永新兄招宴,與曹兄在飯桌上闊別重逢。我們聊得很開心。那時我已通過香港鮑耀明先生的介紹,也結識了曹兄的姐姐、表演藝術家曹雷。我與曹兄又談起知堂致曹聚仁書信的重新整理出版一事,因為香港雖已出過《周作人曹聚仁通信集》,卻編得很不理想。他答曰:他太忙了,此事他姐姐在處理。

      此后,我與曹兄算是恢復了聯系,雖然聯系仍不頻繁,頗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曹兄已回到上海,仍是那么精力充沛,那么四處活躍,在電視上,在各種不同的場合。2018年12月,我主編的《現代中文學刊》第6期擬刊出知堂研究專輯,我想到了曹兄,向他約稿。他二話沒說,一口應允,與女兒曹臻合作,撰寫了《“只求心之所安”》一文,回顧了乃父曹聚仁、羅孚與知堂的交誼,尤其較為完整地評述了《知堂回想錄》的撰寫、連載和出版的艱辛曲折過程,頗具史料價值,使這期拙編頗為增色。“求心之所安”是曹聚仁《〈知堂回想錄〉校讀小記》中的原話,意為出版《知堂回想錄》不求有功,只“求心之所安”,“知我罪我,我都不管了。”此文后經修訂,收入2019年香港地區牛津大學出版社新版《知堂回想錄》。曹兄曾擔任暨南大學、清華大學等校的客座教授和高級訪問學者,但在學術刊物上發表評論,這也許是唯一的一次?

      我和曹兄互相加了對方微信。他確實不負“一個人的通訊社”的美譽,每天在朋友圈轉發的微信達數百條之多。他為此特別告我:我發的信息很多,你沒興趣,忽略就是。他經常轉發我在朋友圈的發文,但他逝世后我才知道,他2月7日轉發的最后一批微信中,竟有我的一篇《漫談“百花散文小叢書”》。我馬上上網查看,發現此文前一篇《徐志摩拜年》,他也及時轉發了。我這些談文說藝的小文,在他大量轉發的政經微信中實在突兀,也不會有多少人閱讀,真難得他的好意!令人痛惜的是,已無從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