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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江蘇舞臺與經典文學作品頻頻擦出“火花” 文學經典,如何立于舞臺之上
      來源:新華日報 | 王慧  趙文珺  2022年03月17日08:13

      文學IP和舞臺藝術之間如何實現良性互動?如何掌握二次創作的核心密碼,將文學精髓立于舞臺之上?

      近年來,江蘇舞臺和經典文學作品頻頻擦出“火花”,一批文學經典經過創新性轉化,以話劇、兒童劇、戲曲等藝術形式立體地呈現在江蘇舞臺之上。多元化的藝術呈現,讓人們從另一角度感受到了文學經典煥發出的強大生命力,也為舞臺創作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佳作迭出,文學“流量”為舞臺注入活力

      京劇《青衣》、舞劇《紅樓夢》、兒童劇《青銅葵花》、話劇《人世間》、昆曲《世說新語》……江蘇舞臺上,近些年對文學作品的改編已蔚然成風。這些舞臺作品,不僅取得了藝術上的創新與突破,而且其中所呈現的靈動開放的敘事視角、鮮明生動的人物形象、富有現代感的舞臺樣式,都給觀眾帶來了文學之外全新的審美體驗。

      5年時間里,江蘇大劇院將“目光”投向了多部文學經典——畢飛宇的《青衣》、黃蓓佳的《野蜂飛舞》、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獲獎作品《因為爸爸》以及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紅樓夢》等。盡管同為小說,但幾部作品藝術轉化的形式卻迥然不同。“《青衣》因為塑造了‘戲癡’筱燕秋的藝術形象,被改編成了京劇;《野蜂飛舞》的故事新穎動人,被改編為舞臺劇,充分彰顯其情節優勢;《因為爸爸》講述烈士遺孤的成長歷程,以情動人,因此被改編為聲樂套曲;《紅樓夢》早有1987版電視劇、經典越劇等‘珠玉在前’,所以我們嘗試以舞劇形式進行演繹,找到一條通向經典名著的新路徑。”江蘇大劇院總經理廖屹對記者說。

      在廖屹看來,不同的藝術思路決定了不同的改編形式,而這些劇目在市場上得到的良好反饋,恰恰說明了深邃的文學賦予了舞臺藝術巨大的魅力。“經典文學與舞臺之間是相輔相成、相互助力的。經典文學作品改編成舞臺劇,憑借自身的強大號召力,極大地帶動了演出市場的熱情,成為了吸引觀眾的‘流量’。而舞臺作品通過對文學內在精神的挖掘,實現了對文學作品的弘揚。”

      “從文學走向舞臺的文本旅行,是從抽象時空到具象時空的轉換。舞臺的時空容量往往有限,但故事情節更凝練,戲劇沖突更集中,人物關系更清晰,更適于表現文學作品最動人的部分,可謂‘濃縮的精華’。通過演員的精彩表演,深刻的主題或激蕩的情感會突破無形的‘第四堵墻’,引發現場觀眾更有力的共鳴。”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劉永昶認為,從文學作品到舞臺劇,是當代大眾文化審美需求多元化的體現,這給產業化的戲劇市場帶來生機,更給優秀的精神產品帶來更多傳播的契機。

      致敬經典,將文學精髓濃縮在舞臺之上

      文學作品和舞臺藝術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形式,呈現載體、創作技巧、審美標準都有著很大差異,要在短短兩個小時左右,將文學作品之“魂”立于舞臺之上,這是每一位改編者在創作中面臨的共同難題。

      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小說《人世間》分上中下三卷,共115萬字,作家梁曉聲手寫8年才創作完成。書中描寫了中國近半個世紀以來的時代變遷以及百姓生活的巨大變化,敘事時間跨度大,林林總總人物多達100多位。對于改編成話劇的想法,梁曉聲一開始并不認同,“當時我是堅決反對的,電視劇幾十集才能裝進去的內容,你話劇三個小時怎么裝得進去?”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部百萬字的小說,三代人幾十年的光陰,壓縮在三個小時內,是話劇劇本改編時遭遇到的最大挑戰。編劇苑彬采用多散點、多時空、多段落的方法構建劇本,著力挖掘人物的心理沖突,以求在劇場的三個小時內形成更大的戲劇沖突。他決定以周秉昆為敘述者,串聯起相關人物和事件,形成舞臺敘述的焦點,讓觀眾產生共情共鳴。

      2021年5月,話劇《人世間》成功首演。有觀眾留言:話劇《人世間》有著彌足珍貴的審美體驗,它把文字形象化、立體化,讓年輕群體對中國改革開放后的歷史進程有了更為直觀的認知。而這樣一部舞臺作品最終也獲得了梁曉聲的認可,首演之夜,梁曉聲在舞臺上動情地說:“話劇曾帶給人類最豐富的表演與觀賞,能提供最直接交流的機會,可以說人類不滅,話劇就應該永存。”

      “太難了!”這是國家一級編劇歐陽逸冰改編完黃蓓佳《野蜂飛舞》之后的感慨。“小說和戲劇有著不同的思維方式,作為一名編劇,我需要把小說打碎、吃透,重新組合,整理加工,設計情節,變成故事,將其立在舞臺之上。”在一遍又一遍深讀原著的基礎上,歐陽逸冰按照戲劇的邏輯構思創作,反復修改,四易其稿,將《野蜂飛舞》轉化為了戲劇文本。在他看來,優秀的改編作品,是改編者和小說作者心靈的一場對話,在深入理解小說意蘊內涵的基礎上,在原著與時代精神之間找到契合點,體現當代人的審美心理和追求。

      創新轉化,改編不應只停留在原著上

      將文字轉化為表演,創作的核心密碼究竟在哪里?在一些專家看來,文學作品和舞臺的聯姻,并非簡單粗暴地將舞臺當作復述小說的“說書場”,而應在尊重原著精神內核的基礎上,重新梳理和解構文學作品中的事件、人物及相互關系,運用舞臺化的語匯和創新性手法,為作品注入新的靈魂,賦予其嶄新的藝術生命。

      在青年編劇羅周看來,將一部經典文學改編成舞臺作品,從一開始便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創作,但如何再往前進一步,進行更深遠的探索,是對一名編劇最大的考驗。“一名合格的改編者,必須對原著和舞臺藝術這兩種藝術形式熟稔于心,改編時要對原著的人物情感和精神內涵做到精準把控和解讀,然后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深度挖掘,并進行富有想象力的再創造,深化原作的精神內涵,這樣才能體現改編的意義所在。”

      2016年,是湯顯祖和英國劇作家莎士比亞逝世600周年,為了致敬兩位戲劇大師,江蘇省昆劇院創排了昆劇《醉心花》,羅周特別選用了莎士比亞的經典作品《羅密歐與朱麗葉》進行改編。羅周表示,這種改編不是為了尋找相似,而是在呈現差異。“《醉心花》并非證明昆曲亦可以演繹西方經典戲劇,而是想展示給觀眾,西方的文學經典,當它進入中國傳統戲曲領域被以東方的古典戲曲樣式演繹時,會呈現出怎樣有別于西方的、獨特的審美面貌和美學品格。”羅周特別強調,編劇在改編時所作的創新,并不意味著顛覆原著,而是順著原著作者所指引的方向,往人性的深處、題旨的高度進一步挖掘和探索。

      “從文學作品到舞臺作品,藝術的介質變了,不變的應是文學經典所蘊含的精神內涵。”九維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張力剛曾經運營過《白鹿原》《平凡的世界》等多部話劇,均是觀眾交口稱贊的經典之作。他表示,將文學作品搬上舞臺,改編者需要通過精讀文本來發掘經典作品深遠的內蘊空間,“把小說讀20遍以上,然后就想著這個小說中除了故事,還有哪些隱藏的人性、蘊含的思想內涵,這些才是劇作家需要去提煉的東西。改編者應當將個人的閱讀體驗通過舞臺特有的時空,變成同一空間中眾人共同的體驗,這樣的改編作品才能夠真正地和原作呼應,在精神上達到高度的一致。”在談到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改編作品時,張力剛提及了舞劇《青衣》,他認為這部作品的動人之處是將原著中的精氣神充盈在舞臺表演之中,“藝術的特質須融合文學深邃厚重的思想,帶給觀眾思考。”

      “星辰浩瀚的文學寶庫中,可轉化成舞臺作品的數不勝數,需要我們文藝工作者不斷創新,選取人們喜愛、傳播度廣的文學作品進行改編,讓一批文藝精品立在江蘇舞臺之上。”廖屹透露,今年,他們還將把莫言的《紅高粱》搬上話劇舞臺,目前該劇正在緊鑼密鼓地排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