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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們要把糧食與個人、社會、歷史的關系體現出來,表現出糧食與民族特性、歷史變遷、社會發展的內在聯系。 何弘:從“天下糧倉”到“國人廚房”
      來源:中華讀書報 | 舒晉瑜  2022年03月04日07:47

      《糧食,糧食》,何弘、尚偉民著,大象出版社2021年12月出版,79.00元

       

      在食物豐富的盛世書寫糧食安全,即是居安思危,也是警鐘長鳴。

      聚焦國家糧食安全、反映中原糧倉蝶變的長篇報告文學《糧食,糧食》的出版,在某種意義上承擔了一種責任和使命。“搞好糧食生產,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基本保障;保障糧食安全,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堅實根基。從這個意義上講,以文學的方式反映糧食生產問題,是文學工作者為決勝全面小康、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進行的具體實踐和文學承擔。”中國作協網絡文學中心副主任何弘說,他與尚偉民合作《糧食,糧食》,就是要告誡人們,糧食安全永遠是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劍,一刻都不敢松懈。

      《糧食,糧食》共42萬余字,兩人歷經三年多的醞釀、采訪與創作,從國家糧食安全的高度著眼,以糧食進化歷史、生產歷史與人類發展的關系,中國各時期糧食政策、與糧食相關的重大事件為背景,以我國糧食核心區建設、生產技術進步、糧食生產取得的輝煌成就為主線,從糧食問題出發,基于個人經驗、溯及民族記憶,力圖在對河南從“天下糧倉”到“國人廚房”轉變的描寫中,促使大家牢記糧食安全的重要性。

      中華讀書報:關于糧食的題材并不鮮見。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們完成這部四十余萬字的厚重之作?

      何弘:民以食為天,有關糧食的文學作品很多,避免重復,寫出新意,寫出深度,是這次創作的關鍵和難點。在完成反映南水北調工程的長篇紀實文學《命脈》之后,我希望在決戰脫貧攻堅、決勝全面小康收官之際,再寫一部以糧食為主題的紀實文學作品。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堅持把糧食安全作為治國理政的頭等大事,新時期糧食業態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糧食問題是絕對的重大題材。為此,我們把國家糧食安全放在全球大視野中,選取河南這個在全國糧食生產和食品加工產業均舉足輕重、又具有代表性的“樣本”,把新中國成立以來河南糧食發展的歷程,與全國糧食發展的脈絡結合起來寫。河南取得的輝煌成就,也是我國糧食發展偉大創舉的縮影。同時,我們要把糧食與個人、社會、歷史的關系體現出來,表現出糧食與民族特性、歷史變遷、社會發展的內在聯系。

      中華讀書報:很多篇章勾陳史料或引經據典,充分顯示了作者豐厚的學養,深入淺出地用講故事或傳說的方式將糧食的前世今生娓娓道來,可讀性很強。在創作過程中,是否也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

      何弘:創作前的準備時間還是比較長的。我們確定創作這部書,大概在2017年3月。我與偉民經常談論這本書的創作,商量創作大綱,羅列參考書目,具體到整體結構、引用資料、敘事語言等等,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購買三十多部糧食專著,通過互聯網、圖書館查閱了大量的文獻,掌握了大量關于糧食的文化、民俗、傳說等資料。

      中華讀書報:《糧食,糧食》結構獨特,從歷史、政策、生產技術等多個角度切入,表現糧食與國家興衰及未來發展的關系,作品既有史料價值,也有現實意義。

      何弘:既然是長篇報告文學,全書就應該是一個整體,章節之間必須有邏輯關系。但這樣一部糧食話題的史志性報告文學,內容又如此繁多復雜,如果結構不合理,章節之間的邏輯關系不嚴謹,作品不僅會因為“散”而沒有整體感,也會嚴重影響文學審美。因此,我們在結構上下了很大功夫,做了多次調整。目前的結構,前言做了一個主旨性的概述,就像交響曲中的序曲,為全篇定了格調。緊接著“古人吃什么”,其實這就是糧食作物列傳,也是對糧食與人類歷史發展之間的關聯做基本梳理。接下來的“饑荒無情”表現糧食問題的重要性。“一個新中國家庭的糧食記憶”,從小處著眼,通過一個家庭寫新中國70年的糧食簡史。這之后的章節,從全國糧食生產,逐步聚焦到河南,從河南深入到影響糧食生產的方方面面,以期對糧食問題的反映盡可能全面深入。

      中華讀書報:《糧食,糧食》從國家糧食安全的高度著眼,在處理糧食進化歷史、生產歷史與人類發展的關系,中國各時期糧食政策與糧食相關的重大事件上,有前瞻性大局觀,在描寫當下、刻畫人物上,很注意小細節。你們是如何把握的?寫作中最具難度的方面有哪些?

      何弘:從視角上,作品雖然是立足河南,但我們寫的是中國糧食發展,而且是放在全球格局中來寫。河南只是中國的一個“切片”,我們利用身處河南這一優勢,結合有關專家的研究結果,把河南放在世界的大視野中,放在全國的“大棋盤”中,放在國家安全的戰略決策中,進行具體化、形象化的文學加工。因此,我們把國際形勢、國家大局、政策方針、重大歷史事件等面上的內容,即“大”的方面,作為背景來寫,采用通俗、簡潔的策略。而在描寫當今過程中,即“小”的方面,更多的是利用文學修辭,以故事、細節、人物來表現黨和國家宏觀方面的行動,就是我們常說的“以小見大”。視角、背景是作品的高度,而故事、細節、人物等有溫度的部分,則是文學性的具體化。創作最難的就是如何把大量的史料和當下資料轉化為文學表達。目前的一些報告文學存在“有報告而文學性差”的問題,也有一些“文學性強卻缺少報告”的作品。強化文學性,將“報告”文學化,是最難的地方。

      中華讀書報:很顯然,《糧食,糧食》是一部“走出來”的作品,落筆之處均能看得到你們的足跡,采寫非常扎實。在“農田之旅”的行走過程中,你們有怎樣的發現? 收集和處理相關糧食方面的各種信息是否也不容易?

      何弘:采訪工作主要是尚偉民完成的。在基本完成案頭準備的時候,我們開始走出書齋到田間地頭采訪。偉民有著長期的記者經歷,多年來做了大量與糧食相關的采訪。從2017年秋收時節,我們開始集中到基層農村了解情況,去田間地頭走訪。至次年的麥收季節,我們跑遍了河南十八個地市的大部分縣(市),在“河南樣本”中,又選擇了全國第一小麥大縣滑縣,優質小麥典型延津縣、淮濱縣,全國第一花生大縣正陽縣、全國第一芝麻大縣平輿等幾個更小的“切片”,掌握了大量糧食生產的基礎資料。國家通過不同時期的戰略調整,不斷完善體制,加快農業科技進步,創造了“中國式”的世界農業奇跡,也是這部書的重要表達。從海量的資料中提取有用的信息,是一個勞動量巨大的工程,需要長時間的專注與耐心。從這一點上說,真的是不容易。

      中華讀書報:“飛手”郭永肖一章,寫得非常出彩。作品中很多類似的短章,獨立出來就是一篇生動的報告文學。書中用了相當多的篇幅形象地書寫了全國、河南的許多糧食育種專家,包括“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當代水稻專家丁穎、研究“豫粳6號”“鄭稻18號”等水稻品種的科學家,構成一幅幅精練準確的素描,傳神地體現了他們為國擔當及忘我的獻身精神。在人物選擇和寫作上,你們秉持怎樣的理念或原則?

      何弘:偉民老家是滑縣的,這里是全國最大的縣級小麥生產區。滑縣糧食生產在河南的地位,就像河南在全國的地位一樣,糧食生產這些年做得非常好。所以在選取縣級“樣本”時,第一個就是滑縣。因為有了“樣本”意義,我們去滑縣的次數和在那里走訪的時間自然就多。如果不是多次去滑縣,可能我們就采訪不到郭永肖,那么這個案例就只能放棄。關于選擇書寫育種家的原則,首先是貢獻成就大的,其次是熟悉的。比如說袁隆平院士,如果不寫他,肯定全國人民都不答應。但我們與他又不熟悉,而采訪到他難度非常大。我們了解到他在信陽有超級水稻實驗基地,就找到與他多次接觸的記者朋友了解情況,又找到跟他熟悉的玉米育種家程相文,結合媒體對他的報道和寫他的文學作品,最終完成了這部分書稿。對河南的農業科學家,我們選擇的均是在全國有很大影響、有突破性成就的育種家、栽培家。他們都在河南,通過組織協調都能采訪到。有了深入采訪,寫起來也會得心應手。

      中華讀書報:《一個新中國家庭的糧食記憶》中,用了41頁的篇幅講述八旬老人尚本禮目睹豫北農村波瀾起伏的發展歷程,但后面糧食專家如北蔡南吳等故事相對沒有那么豐滿。在繁簡取舍上,你們一定有自己的考慮吧?

      何弘:選材是文學創作的一大課題,即對內容詳略的取舍,要求突出重點,忌面面俱到。“一個新中國家庭的糧食記憶”這一章,可以說是選取新中國成立七十余年來的一個家庭做“切片”。在七十余年的跨度中,發生了土地改革、農業化合作社、糧食統購統銷、計劃經濟體制、農村生產責任制、糧食市場放開等重大社會變革。如何呈現這七十余年的發展歷程,且不說展開寫需要很大的篇幅,再者也不是本書的核心內容。我們經過深入思考,反復斟酌,受“一滴水中可見大海”的啟發,采取以一個家庭這“一滴水”,反映我國糧食制度發展的“大海”。無疑,這也是文學轉化率非常高的一章。對“北趙南顏”“北蔡南吳”等農業科學家的簡略處理,一是受篇幅和創作時間限制,不能每個人都詳寫。二是在整個糧食發展的脈絡上,又避不開他們,采用素描手法作簡要介紹,應該是比較妥當的辦法。

      中華讀書報:《糧食,糧食》語言很有特點,頗具中原特色,充滿詩性,略有《舌尖上的中國》的味道,可讀性強。兩位作家在完成作品的過程中是如何反復磨合的?如何達到一致?

      何弘:關于表述方式,我們初定的目標是:文學性,趣味性,可讀性,通俗性。我們兩個合作具有非常好的互補性,我主要從事文學理論與評論研究,有紀實文學的創作經歷,在總體結構、素材取舍組織、語言調性把握方面有優勢。偉民是記者出身,主要寫小說、報告文學等敘事性作品,語言感性、有溫度,采訪、素材積累、落實具體設想等方面做得非常好。創作中我們對此都有清醒的認識,合作非常默契。

      中華讀書報:書中提出了對糧食豐富立體的多方面關注,除了傳統糧食概念,還將禽肉乳蛋、瓜果蔬菜等食用物質融合到了“糧食”的范圍,同時也在經營管理方式、科技機械手段運用等方面對糧食生產的作用進行有益探索,總之這部作品在具有時代特點,無論是觀察認識和寫作技巧均可圈可點,具有新意。

      何弘:如何讓廣大讀者接受一部四十多萬字的作品,需要我們多動腦筋,跳出舊的窠臼,始終以創新理念引導創作。比如“古人吃什么”這一章,我們采用隨筆式敘事,突出知識性、趣味性。“饑荒無情”,則采用思辨性語言,以呈現、典籍記載、反思等多種手段詮釋饑餓下的極端人性。寫到國家戰略、政府措施,更多的是使用辨析性、通俗化敘述。辨析性敘述,即對黨和國家決策、各級政府措施的解讀。通俗化敘述,則把難懂的專業術語、嚴肅的“政府公文”轉化為通俗易懂、輕松明快的隨筆,減少閱讀障礙。總而言之,我們考慮到方方面面、各種文化層次的讀者需要,并在創作實踐中予以嘗試。但能不能得到廣大讀者的認可,還需要他們通過閱讀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