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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韓毓海談枕邊書
      來源:中華讀書報 | 韓毓海  宋莊  2022年03月03日08:04
      關鍵詞:閱讀 韓毓海

      您的新著《一篇讀罷頭飛雪——重讀毛澤東(從1893到1949)》是近年來理論界學習、研究毛澤東思想發展史和中國共產黨奮斗史的一部重要著作,也是北大在黨史學習教育中產生的一項重要成果。可否談談您在重讀中的一些重要體會?您很重視“重讀”?

      韓毓海:“重讀”,是在全新的歷史條件下重讀,而所謂全新的歷史條件,是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入關鍵時期,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在人類歷史上,中華民族是唯一的一個保持了數千年發展連續性,并且在長達兩千年中,維持了富強與統一的共同體,從1840年到1949年,則是中華災難深重的百年,人民蒙難、文明蒙塵,山河破碎,這是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我在《龍興——五千年的長征》一書中,把我們民族的長期歷史發展,劃分為三個大的時期。第一個時期是開創。總起來說,在秦漢唐的一千年,我們的民族精神的特點是斗爭,是戰斗,是開拓與進取;第二個時期是穩定。宋明清的一千年,我們民族精神大的方面的努力,是勞動,是在輝煌的小農經濟的基礎上追求長治久安;第三個時期是復興。其特點是把斗爭精神與勞動品質結合在一起,把知識分子與勞動人民結合在一起,把“王道與富強”結合在一起,“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推動中華文明現代化,這是一個前無古人的、漫長的革命。我的一系列“重讀”,就是為了揭示人類歷史發展的辯證法,探求中華民族發展的大邏輯。無論個人多么渺小,我的工作就是不辜負這個偉大的時代。我們應該有這個志氣,有這樣的自信,去做這樣的學問。

      這本書的部分章節曾在“學習強國”平臺、《中國青年》雜志推出,北大主頁和黨史學習教育專題網站進行過轉載,在廣大青年特別是北大學子中產生了熱烈反響。為什么您的著作在青年中如此有號召力?

      韓毓海:一是青年人是不滿足的。他們不相信歷史終結論,歷史終結了,那就不能發展了。毛澤東和魯迅都說過,不滿足是歷史發展的動力。馬克思和黑格爾也這樣說過;二是青年人是敏感的、是能看到矛盾的。他們自身往往也是矛盾的。毛主席說,一萬年之后還是會有矛盾,而關鍵是看到矛盾怎么辦,是消極了,是宅起來了,還是去解決矛盾;三是毛主席說的,矛盾總是可以解決的。毛澤東的這種革命樂觀主義,對于中國青年永遠是鼓舞,而且,毛主席也是《中國青年》的主要作者,“毛選”里的第一篇文章《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就發表在《中國青年》。

      毛澤東接受馬克思主義、投身革命的歷史,是從北大圖書館開始的。作為北大教授,您研究毛澤東是否有優勢,可否談談您的研究特點或治學理念?

      韓毓海:“平平常常書生貌,一顆勤勞大眾心,中國土生中國長,地道中國一平民”,這是延安《解放日報》發表的一首詩,是老百姓心里的毛主席的形象。毛主席是偉大的“平民知識分子”,這是北大的學風。我認為這也是每一個真正的北大人的最大優勢,北大人的特點就是不裝,不端著。毛主席不贊成在知識分子與勞動者之間劃出一個壁壘。北大的保安也有懂好幾國外語的,而且北大也不僅是教授的北大,也是學生的北大,是圖書管理員的北大,是保安的北大。你寫書、做學問,不是僅僅寫給教授看、做給同行看的,學術為人民服務,把學問寫在中國大地上,這才是北大的追求。

      《一篇讀罷頭飛雪,重讀馬克思》是2014中國好書榜獲獎圖書,《偉大也要有人懂——一起來讀毛澤東》(精裝版)是2016中國好書,您在寫作中有怎樣的體會?

      韓毓海:寫作是要完全化成另外一個人,這不是一個單純的技巧問題。中少總社的張曉楠同志是“偉大也要有人懂”系列策劃人,她的話我很贊成:要寫好馬克思、毛澤東,你首先必須放棄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個人,首先自己要被帶入到毛澤東、馬克思的情境和語境之中,而且是深深地帶入,當你被帶入的時候,你的思想、情感與你要寫的東西完全融為一體。這個時候,你甚至不會感到餓,不會感到困,不會感到累,你完全沉浸于其中,只有這個時候,讀者才會被帶入。

      郝平先生評價您所做的不僅僅是給讀者以清晰生動的文字表述,更是從毛澤東同志的著作出發,通過溫習思想的歷史,去“重讀毛澤東”,幫助青年和普通民眾學習和理解毛澤東思想的深邃廣博,從學史中明理而力行。您覺得在向青年普及的過程中,最重要的是要解決什么問題?

      韓毓海:北大的教職員工和學生都是很優秀的。郝平校長特別肯定的是刻苦的精神和堅忍不拔的努力的意志。郝平校長常說,結果、成果固然是重要的,但最重要的是看你努力不努力,刻苦不刻苦,是你努力、刻苦的程度如何,為人民做學問,首先要吃得苦,耐得煩。學生到北大來,第一要比誰更刻苦。這就是毛澤東說的愚公移山的精神,是我們的民族精神,是我們黨的優秀品質,這當然也是北大人要追求的品質,這也是學史明理。

      《五百年來誰著史:1500年以來的中國與世界》影響很大。您的大歷史觀、現實關懷和價值取向,總能引起讀者的強烈共鳴。

      韓毓海:今天的中國人,特別是讀書人,首先要有世界眼光,要從世界歷史、中國歷史看今天,這是“大歷史觀”;其次要知道我們歸根到底是要靠共同體生存、發展的,所以要從最基層共同體的形式出發,去研究中國社會的組織形式。這是“現實關懷”;第三是要創造財富,維護財富的安全。這就涉及到財政金融。這三個問題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引起讀者共鳴的。

      能否談談您的讀書積累?如何選書、如何閱讀,您有怎樣的標準和方向?

      韓毓海:我讀書主要是兩個方面:一個是思想方面的。我把思想當作意識形態,即不是讀抽象的思想,而是看在歷史中,在實踐中,思想是怎么發展、變化的;另一個是文學方面的。這兩種書的共同點,都在揭示矛盾——思想類的書,探求解決矛盾和問題的辦法,而好的文學作品,則是說矛盾永遠存在,永遠也解決不了。所以,我苦悶了,就讀思想的書,以平心靜氣,去好好想想,天大的事都要去解決,沒有解決不了的矛盾。而我高興了,就讀好的文學作品,這樣我就清醒起來,就知道一萬年之后,還是會有矛盾,太得意了是不行的。

      您反復重讀的書有哪些?

      韓毓海:馬克思為了寫《資本論》而寫的四個手稿。讀這些手稿,我往往感覺馬克思太虧了,因為他要寫的大部分東西,都沒寫完,都是手稿,所以,我就想象著——他如果有時間、有精力,究竟會怎么寫,怎么完成這些手稿。常翻的中國的書是《紅樓夢》,那真是把中國的社會人心寫透了。讀馬克思,你會覺得世界上有許多的事需要做。讀《紅樓夢》,你會感到人心不過如此。

      您有哪些枕邊書?

      韓毓海:主要是馬克思的書和黑格爾的書,《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這些書我都有兩套,一套在辦公室,坐著看;一套在家里,躺著看。

      對您來說,寫作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韓毓海:就是化成為另外一個人,化成和偉大人物與普通百姓生活一起勞動和斗爭的人。

      您會經常為學生推薦書嗎?

      韓毓海:我最近給研究生推薦了冀朝鼎的書,讓他們把這部書跟毛澤東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以及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一起讀,過去推薦過《債》,要求與莎士比亞和《資本論》一起讀。推薦一本,但延伸閱讀則是一系列。

      您有自己的讀書計劃嗎?

      韓毓海:我計劃讀人類文明史。在中華文明與地中海文明之間,是阿拉伯和斯拉夫,當然,還有非洲和拉美。我認真讀了馬堅先生翻譯的《阿拉伯通史》,讀了斯拉夫歷史、俄羅斯的歷史,我計劃把涉及人類幾個偉大文明的歷史著作,重要的,都找來讀一讀。

      如果有機會見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見到誰?

      韓毓海:過世的,我想見莎士比亞。我想跟著他學習寫劇本。在世的,張承志、余華、韓少功、王安憶、王朔,跟作家聊天很快樂,能學到很多東西。張承志不僅是文學家,他也是歷史學家。

      如果您可以帶三本書到無人島,您會選哪三本?

      韓毓海:一本是怎么搞飯吃的,一本是講怎么造船的,一本是講怎么向外面發信號的。

      假設正在策劃一場宴會,可以邀請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您會邀請誰?

      韓毓海:我沒能力策劃宴會,咱們換一種說法吧。

      毛主席七十歲的時候,曾經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過,將來,你們七十歲了,都可以好好地過個生日,那個時候,我當然不在了,馬克思在天上開會,研究共產主義問題,我接到請柬,到馬克思那里開會去了。

      我是相信宇宙里面是有這樣的會的,真有這樣的會,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機會去端茶倒水,能不能去當個服務員,因為我想知道,宇宙的奧秘是什么,我真的想知道,關于宇宙的奧秘,關于人類的命運,這些真正的大人物,會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