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偉《演唱會》:短篇小說是正常世界的一次意外事故
2022年1月,作家艾偉的短篇小說集《演唱會》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演唱會》由7個短篇小說構成,是艾偉的最新作品,出版之前曾在《收獲》《花城》《作家》《北京文學》等重要文學雜志發表。這些小說集結了一個個不循常理、如同奇襲的構思,通過“意外事故”破開日常的冰面。
《演唱會》,艾偉 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
艾偉和畢飛宇、李洱、東西同屬于“新生代作家”的代表人物——90年代初登上文壇的一批作家,他們一改80年代先鋒作家的凌虛蹈空,向習焉不察的日常生活投以敏銳的注視。艾偉的代表作有長篇小說《風和日麗》《愛人同志》《愛人有罪》《越野賽跑》《盛夏》《南方》,小說集《鄉村電影》《水上的聲音》《小姐們》《戰俘》《整個宇宙在和我說話》等,另有《艾偉作品集》五卷。多部作品譯成英、意、德、日、俄等文字出版,在當代文壇享譽盛譽。
作家艾偉
短篇小說在艾偉的創作中十分重要。艾偉曾說,“短篇小說不是現實生活本身,而是越出現實常規的產物,是這個正常世界的一次意外事故。如果說,小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點用處的話,用處就在這里——小說用具體的‘個人’試圖去刺穿那個龐大而堅固的觀念堡壘,從而可以將活力和可能性歸還給生活,將自由歸還給人類。”在《演唱會》中,艾偉真正做到了將自由歸還給人物,激發出短篇小說與其篇幅不成正比的無限潛能,展示了短篇小說藝術可以抵達的深度和廣度。探照燈2022年1月中外十大小說書單如此推薦《演唱會》:“小說集《演唱會》用七篇有著匕首般鋒刃與鉆石般棱面的精心之作,向我們展示了短篇小說這一文體在當代中國作家手中所能抵達的淵深寬廣。”
《演唱會》的七篇作品分別是《演唱會》《小偷》《在科爾沁草原》《小滿》《幸福旅社》《在莫斯科》《最后一天和另外的某一天》。這些小說分別獲得過收獲文學榜短篇小說榜榜首、汪曾祺文學獎、《小說選刊》最受讀者歡迎獎、《作家》“金短篇”小說獎等,入選“城市文學”排行榜。
同名小說《演唱會》是作家最新發表的一篇作品。艾偉書寫了這樣一個故事:“男人”的兒子想去周杰倫演唱會,買了黃牛的廉價票卻無法入場,于是攀上近旁的摩天輪觀看,不料輪盤轉動掉下摔死。這里,坑害男人兒子的是黃牛,而吊詭的是,男人自己便是制作假票提供給黃牛的人,正所謂自作自受。由于失去愛子,他的精神狀況變得褊狹而偏激,憤世嫉俗,報復之意逐漸積聚,但最后他選擇了與生活和解,并重拾與善意相逢的信心。《演唱會》的故事是敞開的、溫暖的。關于自己的小說創作,艾偉強調,“在講好故事的同時,我更看重人的復雜性。”《演唱會》聚焦人性的復雜與幽微,既寫了破碎生活帶給人的創傷,也寫出寒夜里的相互慰藉。評論家胡平對《演唱會》給予了高度評價:“有些短篇小說雖短,但來得真切、自然,場景獨特,文本始終縈繞作者濃郁的感覺,短得扎實、誘人、深邃,它的力量便已經超過那種長篇。艾偉《演唱會》就屬于這樣的短篇小說。”
《最后一天和另外的某一天》獲得了2020年收獲文學榜短篇小說榜榜首,書寫的是一個女殺人犯的故事。一個女人在監獄里待了整整十七年,成為了監獄里的頭號模范犯人。這個女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樣的故事?對這個問題的探尋一直貫穿于我們的閱讀體驗中。收獲文學榜頒獎辭對小說的理解是這樣的:“小說試圖窺探這個女人謎一樣的人生,卻發現終究所得有限。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小說設置了戲中戲,一部以此女人為原型的戲劇在舞臺上演,作為原型的女人坐在觀眾席里冷若冰霜。這是作家和他作品中人物的角力,在這個意義上,艾偉的這篇小說帶有“元小說”的氣質,因此小說有兩個文本面向,在表層文本里,女犯人的故事以懸疑劇的方式勾起了讀者足夠多的好奇心;在深層文本里,這是一個關于作家無法馴服其作品人物的故事,它暗示了藝術的高度和限度。而在最后,小說似乎和所有人都開了一個玩笑:你永遠不會知道你想知道的,因為這就是生活最混蛋又最堅固的邏輯。”《最后一天和另外的某一天》寫了不可理解之理解,因而深不可測。
《小滿》講了女性母愛本能和身體的關系,獲得第五屆汪曾祺文學獎。小說講述的是一個關于代孕的故事,塑造了女主人公小滿、古董商人白先生、白太太、女傭喜妹這幾個人物形象。白先生外表斯文,內心卻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白太太表面平易近人,但也有毫不留情的時刻;傭人喜妹對主人家忠心耿耿,卻更顯“奴性”,而作為代孕母體的主人公小滿在這場倫理悲劇中,由天真善良變得瘋瘋癲癲。艾偉將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讓人物自由生長于文字之間,也回應了當代的社會現實問題。汪曾祺文學獎給《小滿》的頒獎辭強調了小說的現實意義:“你若非喜妹,將如何看待類似的代孕故事?作者的追問難以回避,小說的撼人力量正由此而來。”
《在科爾沁草原》講述男女之間不可言說的復雜和曖昧,獲2017年《小說選刊》最受讀者歡迎獎。頒獎辭中寫道,“《在科爾沁草原》中人物的情感,是延綿起伏的遠峰。故事情節作為“冰山的水上部分”,由富有意味的一系列變化構成。這些外在的變化帶來轉折的詫異,也體現人物的內在訴求。書寫作為一種主觀取舍,傳達出作家對價值的判斷,對生活的態度,呈現人物的精神、物質需求,揭示被猜度被高估被貶低的種種處境。”
在另外幾篇小說中,《小偷》試圖探討誰偷走了我們的生活和情感;《幸福旅社》講了不能承受的罪感;《在莫斯科》以域外之鏡像映照當下知識分子的精神狀態。《演唱會》中的每一篇作品,都有對心靈的探索,對人性的揭秘。更為重要的是,艾偉在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里,重新發現、拾起我們被偷走的愛與生活。即便肉體在歲月中磨損,骨頭也在唱著歌。
作為在長跑、短跑乃至越野跑(長、中、短篇)等不同賽道上均有耀眼戰績的小說家,艾偉對于虛構作品的創世能力別具理解。他的小說中,既有“現實化”的一面,也有“寓言化”的層面。他稱自己是卡夫卡的信徒,他曾表示:“我理想中的小說是人性內在的深度性和廣泛的隱喻性相結合,它誠實、內省,它從最普通的日常生活出發,但又具有飛離現實的能力,它自給自足,擁有意想不到的智慧。它最終又會回來,像一把刀子一樣刺入現實或世界的心臟中。”閱讀《演唱會》,跟隨艾偉的文字,進行一次聚焦生命幽暗與高貴的旅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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