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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海飛:文學生涯從錢報“晚潮”出發
      來源:錢江晚報 | 宋浩  2022年01月13日08:41
      關鍵詞:海飛

      海飛,小說家,編劇。曾在《收獲》《十月》等刊物發表小說1000多萬字。獲人民文學獎、國家五個一工程獎等多個獎項。著有小說集《青煙》《像老子一樣生活》等多部;長篇小說《向延安》等多部;電視劇作品《諜戰深海之驚蟄》《麻雀》《旗袍》等多部。曾長期在錢江晚報“晚潮”刊發文學作品。

      下午兩點多,海飛午睡醒來,洗把臉。很多時候,他會在17樓辦公場地的窗前發呆,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狹小的弄堂,以及弄堂邊上的廣電大樓。行人來來往往。海飛每天的工作,就是寫人寫故事。

      他喜歡夜晚寫,安靜、寫得快。寫到凌晨兩三點甚至天亮,倒頭睡到自然醒,上午寫一會,中午再補個覺,這是海飛的作息。

      作家、編劇海飛,除了大眾熟悉的《旗袍》《麻雀》《驚蟄》,早年的《大西南剿匪記》《隋唐英雄》,還有無數小說、散文作品,作品厚度與身高差不多。他創作很高產,在20年前就是如此。

      2000年,海飛開始給錢江晚報人文副刊“晚潮”供稿,《你很想我以前一個朋友》《櫥窗愛情》《少女小魚的15歲夏天》《飛翔的魚》……作品一篇接一篇。

      那時候海飛剛踏上文學之路,還不是后來擅長寫諜戰的編劇,寫的是傳統小說。他也在其他報紙的副刊投稿過:“我還是喜歡錢江晚報,它的品類比較純粹,比較人文?!?/p>

      “錢江晚報是很有文學操守的,文學性更強,不是市井都市的風格。”在海飛看來,這種風格今天也依然保留著。

      20年前后,海飛依舊高產,錢江晚報依舊保留著一份純粹。海飛講述了35歲的錢江晚報與自己的故事,他們正式確立友誼,是在2000年。

      寫文為生的日子

      海飛的“春天里”,在2000年諸暨一座中學里

      2000年,海飛還在老家諸暨,剛從一家制藥企業亞東公司“跳槽”到了越興中學,做宣傳工作。

      “我在四樓的辦公室,挺安靜?!焙ow邊說邊給我畫校園簡圖:“校門進去就是一個操場,邊上有個小食堂;穿過操場是兩長排的房子,中間是天井;房后是個小山包。我辦公室在靠南房子的四樓中間?!?/p>

      “在學校當文書時,是發小說比較多的時期?!焙ow在學校里,工作是寫宣傳稿和編校報。課間操時到學生隊伍的最后面轉轉,聽聽校園廣播,晚上偶爾輪值,看看紀律?!皼]啥事情,捧著一個玻璃大茶杯晃蕩晃蕩,非常愜意?!?/p>

      除了學校里的朋友、同事,海飛也沒有太多社交。下班回家,兩點一線。那時候生活條件也比較簡陋,衣服三四十塊已經穿得很好了。很多人有手機了,當然小靈通也已經面市,BB機還沒有退出舞臺。海飛沒有這些設備,因為不需要,也沒有什么人,或者什么重要的事找到他。

      海飛家住一樓,但樓下有一個小型商場,因此,廚房外就有一大片露臺。他的書房是陽臺改裝的,1998年,他請人組裝了一臺電腦,斥巨資5000多塊。

      在陽臺改成的書房。

      到了學校上班,“那時候太幸福了、太安逸了!”回想起那段平靜、緩慢的日子,海飛感慨:人如果沒有名利和物質的欲望,就躺平,就快樂,就與世無爭。那時候他有很多時間,開始頻繁地創作,連續發表在錢江晚報“晚潮”欄目。

      在學校里工作的那段日子,海飛是個狂熱的文學青年,翻開報紙、雜志馬上找編輯的信箱。至于錢江晚報,當時“晚潮”副刊有兩位編輯,郭聞和文敏,海飛對她們的名字印象深刻。

      郭聞回憶里,海飛投稿非常勤奮:“眼睜睜在看著,他從負責寫稿的通訊員,寫成了諸暨日報的記者,再寫成了熱銷作家。他是努力的文藝青年的典范!”

      2001年3月12日晚潮版,海飛的《飛翔的魚》發表。編輯是郭聞。

      “發文章,其實就是想賺點稿費?!焙ow說,因為當時報紙上500塊一版,相當于半個月的工資。當時他成家了,剛有了女兒,自己負擔整個家庭的開銷,發文章多的時候,收入比工資高。“差不多就是賣稿為生?!?/p>

      2000年開始,海飛在“晚潮”發作品,起初兩個月一篇,后來漸漸一個月一篇、半個月一篇……2004年春節,七八天的時間里,他就寫出了長篇小說處女作《花雕》,后來改編成電視劇《花紅花火》(張嘉譯、劉濤、聶遠等主演)。

      《花紅花火》

      海飛的高產,記錄在那些年的錢江晚報上,成為海飛個人的文學史上一段年鑒。

      越寫越多,越寫越成熟,海飛的作家生涯一晃走過了20多年?,F在,他的小說在開寫的時候甚至有創意之前,就有出版、影視制作的洽談。

      “我現在跟以前的心態完全不同,因為你在做一些事情,時間要趕著你,比如跟人合作、做影視等等。總是有一個事情追著你,等著我去完成?!?/p>

      多年后,汪峰寫了首《春天里》,“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可當初的我是那么快樂/雖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在橋下在田野中/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边@首通俗歌曲海飛很喜歡。

      2000年,海飛在越興中學當文書,這是他的辦公室。

      神不知鬼不覺的發了軟廣告

      從這里,海飛走上文學之路

      對于越興中學的青年文書海飛,“那個時候‘晚潮’版面是一定要看的,就算沒有自己的作品也要看,看別人在寫什么。”在海飛的印象里,“晚潮”也算是小半個文學刊物,有小說、散文,甚至詩歌。

      2001年3月,他寫了篇《飛翔的魚》在“晚潮”刊發。故事以西施的第一人稱視角寫吳越爭霸,戰爭中的女性淪為兩國爭戰中的工具。

      “這篇小說稍有影響。”海飛說,當時很多人都記得他這篇小說。因為會有人問起:“你就是《飛翔的魚》的作者??!”

      2002年2月20日,海飛《多年以后》在晚潮發表。

      采訪中還有意外的收獲。2002年2月,海飛寫了《多年以后》,講述了一個知青到江蘇高郵插隊時,愛上一個姑娘?;爻菚r他沒有與任何人告別,他在心里想,安頓好就回來接她。人生太多身不由己,因為種種原因,他沒能實現心中的諾言,像普通人一樣在城里結婚、生子。

      姑娘來城里找到他,他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拿著女兒照片,他看著姑娘轉身離去。他一直沒去尋找當年失落的愛情和女兒,因為無數個人生路口,他面臨晉升的考驗。

      多年以后,照片與人一起老去。他出差到南方,找到了一家廣告公司,他們有照片修復業務。老人拿出了照片,對著陌生的修復師講出了這個故事。海飛早期的作品,大致是這樣的故事,與上一代作家池莉等人的風格很像。

      海飛后來離開學校,去了諸暨日報當記者,繼續保持文學寫作,也繼續在“晚潮”發作品。寫作除了賺點稿費,也是因為興趣所在。

      “它(寫作)就是一個愛好,你用寫作謀取著稿費,并以此作為聊以糊口的手段。同時,你仍然對著寫作是熱愛的,因為你同樣感受到了來自創作的快樂?!?/p>

      2021年6月27日,錢江晚報“人文讀本”推出《為信仰戰:諜戰文學創作里的“浙江敘事”》,再次采訪了海飛。

      幾年后,他的作品登上了文學雜志,《十月》《收獲》《人民文學》《上海文學》……越寫越順,寫成了一名職業作家。從錢江晚報“晚潮”出發,海飛從當工人、通訊員、記者、編輯,最后開始全職文學創作。

      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他說。

      諜戰、報紙與杭州

      創作的美好以及對退休的向往

      海飛今天被人熟知,更多是作為諜戰作家,《旗袍》《麻雀》《驚蟄》《醒來》……一部部作品被市場和影視資本青睞,書中陳山、畢忠良這些角色,隨著電視劇的熱播也上熱搜。

      除了民國背景,海飛又嘗試古代背景的諜戰故事,《戰春秋》《風塵里》《江南役》,以及即將開始創作的《昆侖?!贰渡駲C營》《糧草官》,這是他近兩年的創作計劃——

      海飛與錢江晚報的故事,也是海飛與杭州的故事、海飛與文學的故事。

      杭州小車橋、新華紙廠、古蕩、河坊街、拱宸橋……“這些詩意盎然的地名,親切如金子”,出現在海飛的想象里,他讓特工們在文學想象中接頭。在落滿雪的靈隱寺、春水蕩漾的運河邊進行一場文藝而殘酷的刺殺,這樣的劇情照樣可以成立。

      隨后,有了《琥珀》里住在運河邊的江楓,爆炒螺螄、紅燒魚、小蔥拌豆腐等杭幫菜;《麻雀》死在京杭大運河上的畢忠良;《江南役》中的大明錢塘火器局;《醒來》中的杭州照相館、火車站、舞廳……風花與雪月、刀光與劍影、美酒與鮮血,不同時代的杭州融入到他的“諜戰宇宙”里。

      2005年5月,海飛已經從諸暨日報離職一年,一直堅持自由寫作。他決定到杭州謀生,最初開始主持省群藝館(今省文化館)一本雜志,住在沈塘橋邊,上班的地方在武林路南端,步行三分鐘能 到西湖。工作累了,就到西湖邊站一會兒,太陽底下發發呆,日?;顒臃秶巧蛱翗虻轿淞致?。

      2005年,海飛開始杭漂,在省群藝館主持《文化娛樂》雜志。

      生活在杭州,也寫了不少杭州。

      《像老子一樣生活》《我叫陳美麗》都是寫杭州女性的。寫《像老子一樣生活》也是因為報紙,他在報紙上看到杭州公交K155路要停運,就虛構了K155的一位女公交車司機的故事。

      后來又寫了《老子的地盤》,寫中年男性的困頓?!袄献印笔呛贾萑说乃渍Z,就是我的意思。

      最近,他在寫“迷霧?!毕盗行≌f,《猜謎語》剛在《青年文學》(2021年第七期)發表,故事里有杭州地鐵,地鐵安檢對于這個小女孩來說,是一道屏障,小女孩可以因此而穿越時間隧道。

      現在海飛住在城西,上班在莫干山路,地鐵直通。古墩路、文二路、第七人民醫院等都在他筆下的故事里。他的活動范圍,也僅限于古墩路到莫干山路,除了乘高鐵要去火車東站,很少去城東。

      海飛生活范圍不大,喜歡安靜、簡單,跟20年前在學校里那樣。一個小時的采訪中,他無意識中提到9次“純粹”?!昂芗兇獾摹薄?000年,那時候的時光很純粹,文學很純粹,與編輯交往也很純粹,大家都很純粹。

      2010年前后,他曾在杭州西溪濕地寫劇本,那兒也很安靜,能夠出作品。當時與2000年有一個共性,就是被人忘記:“有一天你被人忘記了,東西就不停地出來了,這個其實挺美好的?!?/p>

      現在,海飛還是每天寫作,也有應酬、采訪。他偶爾會回想起多年前,安靜寫作的午后和夜晚。

      “每個人的人生在某一時段是做什么,都是天定的。”海飛說,“人肯定要需要適應生命中每個時段各不相同的生活,就像鳥終將適應天空,魚一定適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