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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南大教授張光芒牽頭撰著《南京百年文學史》 —— 416位作家百年間譜寫璀璨華篇
      來源:新華日報 | 馮圓芳   2021年12月02日08:44

      回眸南京文脈,諸多“第一”照亮歷史蒼穹: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文學館、第一篇文學理論文章《文賦》、第一部詩論專著《詩品》、第一部系統的文學理論和批評專著《文心雕龍》、第一部兒童啟蒙讀物《千字文》、現存最早的詩文總集《昭明文選》……均誕生于此,李白、王安石、陸游、薩都剌、張孝祥、袁枚、孔尚任、吳敬梓、李漁、曹雪芹等文豪大家更在此留下了無數彪炳千古的璀璨名篇。

      ——把目光投向近一百年來的發展,“文學之都”南京依然在續寫精彩。由南京大學教授張光芒牽頭撰著的《南京百年文學史》,歷經七年打磨之后即將在寧重磅首發,此前該書即已入選“文學好書榜”11月榜單。魯迅、巴金、朱自清、賽珍珠、張恨水、張愛玲……當這一連串熟悉的名字躍入眼簾,讀者們驚訝地發現,南京百年文學史的版圖竟如此廣袤。

      城市性格與文學基因

      奠定“南京文學”獨特價值

      《南京百年文學史》一書的結構清晰完整:縱向上,按百余年來南京文學發展歷程的六個階段分為六章,分別是《傳統與現代的碰撞(1912~1927)》《審美與革命的變奏(1927~1937)》《黑暗與光明的交鋒(1937~1949)》《社會主義文學的興起與探索(1949~1976)》《從復蘇到新潮(1976~1992)》《生氣蓬勃的多元格局(1992~2017)》;橫向上,每一章按照小說、詩歌、散文、戲劇與影視等不同體裁,進行分門別類的介紹。

      張光芒坦言編纂這樣一部文學史極其不易,這其中除了有資料繁雜、千頭萬緒、系統性史料缺失等顯而易見的困難,更多的困難其實在學術的層面:“作為區域文學史,‘南京文學史’的合法性要想得到確立,就必須論述清楚南京文化和文學本身的特色,這種特色必須有它的深度、它的影響力做背書,甚至還須發掘出它過去沒有被重視的一些特點。如何選擇入史作家也是一項挑戰。由于南京在現代歷史上的特殊地位,和南京有交集的作家很多、流動性很強、與南京的關系也很復雜,如何辨析作家與南京的關系,確定‘南京作家’概念的內涵和外延,以及哪些‘南京作家’可以作為典型的敘述對象,都需要細致的考量。此外,對作家作品如何排序、如何安排篇幅,這個問題不但重要,也是敏感的。”

      于是人們看到,在這本《南京百年文學史》中,編寫者們從地理詩學的視角,建構起“南京文學史”概念的有效性:“南京文學”是“南京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南京文化”又是“金陵文化”的發展承襲,對“金陵文化”,學術界則早有共識——它是指以今南京為中心,輻射周邊地區所形成的文化圈,是中華漢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厚重質樸的倫理文化與精致靈動的詩性文化在此融為一體,形成了這座城市兼收并蓄的文化格局;士大夫階層與市民階層長期并存,南京作家游走于廟堂和民間、出入于典雅與俚俗的暢通無礙,又塑造了其雅俗共賞的文化性格、文學精神。一如張光芒所注意到的,南京的文化氣息對文學的發展產生了微妙的熏陶和深刻的影響:有的人本來不寫作,到南京后受風氣影響,有了創作的靈感,或者寫作的風格在這里發生了轉型,可見南京對文學創作的天然的召喚力。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一部“南京文學史”呼之欲出。

      現當代文學名家

      多與南京有千絲萬縷關聯

      作為首部系統梳理南京百年文學歷程的著作,《南京百年文學史》的面世自然引發好奇與期待:在上天入地搜羅史料的過程中,編寫者們有著怎樣的新發現?書中又涉及對哪些作家作品的發掘與重評?

      “首先,我們在文學史料的發掘方面有不小的新發現。通過第一次系統梳理南京文學報刊的發展狀況,我們得出了‘234家’的最新數字,其中僅淪陷時期南京就先后存在著80余種文學報刊,而之前最全的統計數據也不過50余種,可以說突破了對這段歷史的既有認知。”張光芒說,“相較于史料上的新發現,當然更重要的是對作家(書中涉及的作家共416位)、對作家與南京關系的新發現。在撰著文學史的過程中,我最自豪的就是發現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的杰出作家,基本上都和南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可見‘文學之都’并非浪得虛名。”

      就拿魯迅來說,該書介紹,魯迅1898年來到南京儀鳳門外的江南水師學堂就讀,目前已知的魯迅最早的作品正是他這一年在南京寫下的散文《戛劍生雜記》和《蒔花雜志》。據編寫者統計,魯迅寫于南京、回憶南京、在南京印行或涉及南京的論文、著述、日記和書信大約50余種,毫不夸張地說,南京是魯迅離開家鄉后的第一個駐扎點,是他最早接觸科學、文學新思想的地方,也是這位文化巨人的精神起點。

      至于巴金,他的第一次文學轉型就發生在南京。1925年五卅運動期間,他還和胡風帶領愛國學生到南京下關的英國怡和洋行示威游行,這段抗爭的經歷讓他一生難忘,中篇小說《死去的太陽》即以這段經歷為原型。張愛玲因愛人常居南京石婆婆巷,對南京一直懷有特殊情感,《半生緣》中有好幾處專門寫到南京。張恨水更是創作了多部以南京為背景的小說,不僅深情書寫南京的地方色彩、市井民俗,也展現了抗戰背景下的民族家國情懷。美國作家賽珍珠在南京寫就的“諾獎”作品《大地》,向歐美讀者部分地揭開了東方的神秘面紗。在南京長大的作家路翎,他的代表作《財主底兒女們》真切地描繪了南京的生活景象,也呈現了這座城市在現代歷史變遷中的尷尬處境。

      “這些著名的作家作品之前就備受關注,但他們與南京之間的關系在大文學史的視野內并沒有得到特別的關注或說明,這一次才系統地剝離和辨析了出來。”張光芒告訴記者,而區域文學史“窄而深”的特色,也賦予了編寫者“小題大做”的機會,“我們堅持把特定的社會歷史背景,融入到對具體文本的細讀之中,比如朱自清的《背影》,臺灣作家余光中曾諷刺作者的幾次落淚‘未免太多了一些’,甚至呼吁把這篇文章移除出中學課本,讓許多老師無所適從。我們在介紹這篇作品的時候,堅持不受外部論調的影響,從時代背景、朱自清家庭境遇等方面來理解他和父親之間的復雜感情,給予它應得的評價。”

      《南京百年文學史》也把盧前、方光燾、陳楚淮等以往較少受關注的南京作家拉回視野,賦予其應有的文學史地位,特別是書中精心摘引的盧前詩篇,穿越百年風塵依然閃耀著獨特的審美價值。令張光芒格外欣慰的,是聽說南京出版社社長盧海鳴通讀完整本文學史后,又把書中提到的阿垅《南京血祭》找來重讀了一遍,最終決定重新出版這部南京大屠殺題材小說。張光芒說,“一部文學史能夠引起出版人的重視,引發一波傳播和閱讀,也是發揮了它應有的價值”。

      經典作家悉數“亮相”

      九零后“萌新”見諸“史冊”

      捧讀這部《南京百年文學史》,人們同樣期待看到的,是至今仍然活躍的“文學蘇軍”,如何以尚未定型的姿態,進入到文學史的研究視域中。

      譬如,對文壇老將趙本夫,《南京百年文學史》將其定位為“當代文壇少有的‘大地作家’”,稱其以質樸熾熱的情懷關注著黃河故道土地上的生命變遷,寫出了民族文化的心靈史。蘇童則是一位“執著于展示殘酷青春與人性幽暗的憂郁型作家”,他深沉思索著個體的命運,追問生命的意義,創作呈現出鮮明的個人特色。對“南京文學的絕佳代言人”葉兆言,編寫者們發掘出他浸透在南京書寫中的一以貫之的文化意識,即對南京輝煌歷史、貴族氣質、浪漫情懷的失落與無奈,對現代城市圖景的某種批判與審視。

      《南京百年文學史》還對黃蓓佳、范小青、畢飛宇、周梅森、儲福金、韓東等業已被經典化的六零后作家展開精彩論述;來自七零、八零、九零等代際的青年作家們,包括魯敏、黃孝陽、曹寇、葛亮、孫頻,以及更年輕的龐羽、重木、錢墨痕等,都得到了編寫者的關注和用心的書寫,以跳舞、雨魔為代表的南京網絡文學作家們也在書中有所論及。

      七年磨一劍,面對這部尚散發著油墨芳香的《南京百年文學史》,張光芒欣慰于它實現了編纂之初確立的“學術深度、學術邏輯與可讀性并舉”的指導思想,同時堅信區域文學史的價值并不低于“大文學史”,地方路徑也一樣可以通向那些永恒、深刻的文學命題,且呈現出充滿地方特色的別樣風光;在論及年輕作家時,他更保留了一點善意的“私心”,多鼓勵、少苛責,對他們遠未完成的文學道路投以溫暖的注目和期待,以期創造南京文學更加蓬勃精彩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