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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不僅對中國當代的小說創作擁有極大的熱情,而且還認為它有著不容輕易否認的思想藝術價值。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我才能夠堅持不懈地長期追蹤中國當代作家的重要作品。 王春林:我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
      來源:中華讀書報 | 舒晉瑜  2022年08月05日08:07

      《王春林2020年長篇小說論稿》,王春林著,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年7月出版,68.00元

       

      成為一名小說家,曾是王春林執著的夢想。

      大學時期,他差不多把所有的課余時間都用在了文學期刊的閱讀和小說寫作上。遺憾的是,除了收到客氣卻冰冷的退稿信之外,一無所獲。在畢業論文寫作之初,王春林讀了王蒙的《活動變人形》,不僅非常喜歡這部作品,而且和那位名叫倪吾誠的現代知識分子的痛苦靈魂產生強烈共鳴,他放棄了原有的選題計劃,最終將畢業論文確定為《倪吾誠簡論》。他至今清楚地記得,當初是如何一字一句認真閱讀“文藝探索書系”(上海文藝出版社)中的系列作品……尤其是趙園的《艱難的選擇》。這部以現代小說名著中諸多知識分子的形象為主要探討對象的著作,直接從方法論的意義上影響了自己的畢業論文。

      在山西大學從教二十余年后,王春林于2020年調至《小說評論》任主編。作家賈平凹評價王春林是“文學壯漢,能吞能吐”,評論家賀紹俊則以“文學批評界的一頭大象”形象地形容王春林的“威猛”:“吃”進去一部又一部文學作品,認真的寫出一篇篇“進食”報告。且不說單篇的文學評論,僅是今年,王春林就有《中國當代文學現場(2019——2020)》(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海派長篇小說十論》(譯林出版社),《王春林2019年長篇小說論稿》《王春林2020年長篇小說論稿》(陜師大出版總社)等著作問世。

      中華讀書報:對作家的持續跟蹤,尤其是對當代作家的高產量的持續跟蹤,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精力,您的時間是怎么安排的?

      王春林:對當代作家的持續追蹤,如果換一種說法,也可以看作是對當代文學創作一種近乎于同步的現場批評。也正如您所言,由于當代作家小說作品的數量極其巨大,所以,這樣一種跟蹤式的閱讀批評,的確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一點,無論如何都是一個不可否認的客觀事實。具體到我,因為在大學里長期任教,所以,除了必須完成的本職工作之外,可以說我把所有的時間全都用在了這種看起來很是有一點“出力不討好”的持續跟蹤上。之所以會這么說,主要因為在很多人看來,因為沒有經過時間的沉淀,當代作家的很多作品都談不上有什么恒久的生命力,大多屬于過眼云煙。一個研究者把精力用來持續跟蹤這樣一些作家作品,當然是“出力不討好”,談不上什么價值。一方面,我固然承認,經過一定時間沉淀后的所謂文學史研究的價值當然不容置疑,但在另一方面,所有的文學史研究其實都是建立在廣泛的現場批評基礎之上的。毫無疑問,如果缺失了帶有“沙里淘金”意味的現場批評做堅實支撐,所謂的文學史研究也同樣是不可能的。長期以來,我之所以能夠不遺余力地投身于對當代作家作品的持續跟蹤研究,根本原因正在于此。

      中華讀書報:能否以王蒙為例,談談您的學術研究和方法?

      王春林:雖然說從1988年發表第一篇文學批評文章算起,到現在我從事文學批評工作已經是三十多年的時間,但卻很難說是一個成熟的文學批評家,當然,也更談不上有什么學術研究的方法。如果一定要以《王蒙論》或者說王蒙研究為例來加以說明,那我只能說堅持了一種充分尊重文本的文本細讀,與一種知人論世的社會歷史考察相結合,再加上后來汲取的一些西方現代批評方法,比如敘事學理論、精神分析學維度、女性主義批評、新歷史主義、文化研究等。所有這些結合在一起,大約也就構成了我學術研究的基本方法。

      中華讀書報:我發現中國當代作家的重要作品,您幾乎都能在第一時間寫出評論文章。有沒有您覺得不好駕馭的作品?

      王春林:我曾經不無自嘲地強調,自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之所以這么說,主要因為我不僅對中國當代的小說創作擁有極大的熱情,而且還認為它有著不容輕易否認的思想藝術價值。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我才能夠堅持不懈地長期追蹤中國當代作家的重要作品。唯其因為我長期專注于文學現場的跟蹤,所以也才每每看似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寫出評論文章,作出相應的思想藝術判斷。遺憾處在于,或許與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判斷作為必要的參考有關,我的判斷往往也做不到那么精準到位。在這個過程中,的確也曾經碰到過一些不好駕馭、難以把握的作品。

      中華讀書報:一般您選擇怎樣的作品為評論對象?

      王春林:在我看來,每一個成熟的批評家,都應該有自己選擇批評對象的標準。具體到我個人,長期以來所堅持的標準,除了作品本身的思想藝術品質之外,還必須同時考量這部作品在年度總體創作中的地位,以及它在作家個人創作歷程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我自己長期以來所信奉的一種原則就是“批評即選擇”,當你選擇某部作品作為自己的批評對象的時候,首先就意味著你對它基本價值的肯定。

      中華讀書報:面對浩如煙海的文學作品,您的閱讀有什么技巧?如何才能精準地把握一部作品的要核,您有什么方法? 一般閱讀幾遍開始著手評論?

      王春林:談到文學閱讀,我個人的一種體會是,所有的閱讀恐怕都談不上什么技巧,其間只存在態度認真或者不那么認真的區別。這一方面我的一種自我評價就是,自己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比較合格的認真閱讀者而已。因為我讀作品相對多一些,所以便有人猜測我有什么特別的閱讀方法。實際上,我不過是抓緊點滴時間,把別人用來喝牛奶打游戲的時間都用來閱讀罷了。一般來說,只要是我的批評對象,都會在閱讀兩次之后才會開始著手評論,有的作品甚至還會閱讀三次四次。至于怎么樣才能把握作品的要核,不同的批評家肯定有不同的方法,具體到我,關鍵的問題就是在充分尊重文本的同時,也盡可能地尊重自己的閱讀直感。

      中華讀書報:從事評論工作,印象最深的事情有哪些?您和作家之間交往多嗎?有人認為評論家應該和作家保持一定的距離,您怎么看?

      王春林:出于內心深處對文學的由衷熱愛,我不僅喜歡雞蛋,而且也還希望能夠見到下蛋的母雞。也因此,從事文學批評工作最大的一個收獲,就是借助于這一路徑,我得以結識了很多此前仰慕日久的優秀作家。在長期從事文學批評工作的過程中,我的確有緣結識了不少作家,而且也還與其中的一些來往密切,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盡管如此,我卻從來都沒有感覺到與作家的交往會影響到我的文學批評文章的寫作。

      中華讀書報:多年來您的勤奮有目共睹,僅關于長篇小說評論的著作就有《新世紀長篇小說風景》《新世紀長篇小說研究》《新世紀長篇小說地圖》《新世紀長篇小說觀察》等等,評論家孟繁華評價您是“新世紀以來中國長篇小說最勤勉、最敏捷的勘探師和研究者”。您覺得呢?

      王春林:這跟個人的興趣有關,我對長篇小說這一文體有著更多的關注與研究。另一個關鍵的原因是,相對來說,最能夠代表一個時代文學高端成就的文體,就是長篇小說。很多時候,只有長篇小說這一體量巨大的文體,才能夠對時代、社會、人性、歷史乃至于人類的存在作出全面立體的深刻描摹與表現。

      中華讀書報:作為評論家,您對自己的評論文章是否也常常回顧?比如您也注意到,自己與既往的文學批評文章中曾經過多地使用“人性”這一關鍵詞,并且“總是試圖盡可能地規避這一語詞的使用”。

      王春林:一個批評家,在文學批評的路途中,不時地駐足回望自己的批評來路,以作出及時的自我批判和反省,在我看來,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情。如您所言,在回顧自己批評道路的時候,我的確曾經意識到曾經過多地使用“人性”一詞,并且試圖在此后的作文過程中力圖有所規避。但更深入地想來,卻發現問題并沒有那么簡單,很多時候,因為事關文學的本質,有一些語詞想要規避恐怕也是規避不了的。比如,社會、現實、歷史、敘事、描寫、存在,當然也包括人性,以上這些語詞和文學關系之緊密,簡直到了須臾都不能分開的地步。除非你不再談論文學,只要你想談論文學,這些語詞的無法回避就是一種不爭的事實。順其自然,很可能是一種比較理想的處置方式。既如此,怎么樣才能夠積極有效地提升自己文學批評文字的內在品質,就是我此后必須努力的一個方向。

      中華讀書報:可否談談您目前的工作和學術研究狀況? 賈平凹也是您關注最多的作家之一,到了陜西,文學研究的氛圍是否更為濃厚?

      王春林:我目前的基本情況是,一方面,編《小說評論》雜志,另一方面,完成其他的一些社會兼職工作,與此同時,對中國當代作家作品的跟蹤式閱讀研究也仍然會持續進行。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對如同賈平凹這樣的當代一流作家的及時關注與研究。賈平凹的創作,正處于某種噴涌的最佳狀態之中,我不僅愿意繼續追蹤他的創作軌跡,更試圖能夠對這位令我格外敬重的作家做一些綜合性的研究。西安是所謂十三朝古都,希望這樣的文學氛圍能夠給我的文學批評寫作帶來一些必要的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