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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甫為何不厭其煩寫成都的雨和江? “杜甫成都詩”第三場,阿來從詩入手破解杜甫內心世界
      來源:華西都市報 | 張杰 蔣瑞堯  2022年04月25日08:35
      關鍵詞:杜甫 阿來

      在世界讀書日,精讀杜詩,走進杜甫的人文精神世界,是非常恰切的。

      4月23日下午,由川觀新聞、封面新聞、上行文化主辦的阿來系列講座——“杜甫 成都 詩”系列第三講,在四川日報報業集團西部文化產業中心“阿來書房”舉行。這也是“阿來書房·名家讀書進校園”系列活動的第二場。在本場講座中,阿來以“堂外雨,堂前江”為主題,逐字逐句解讀了《梅雨》《江漲》《田舍》《江村》《為農》《春水》《春水生二絕》《水檻遣心二首》《春夜喜雨》等一系列經典杜詩。他以此為線索,講述了詩歌的相關審美知識、成都的城市史細節等。

      阿來還分析了如何看待古詩詞中的“異文”現象,何為“詩眼”,并帶讀者領會了這組詩歌中體現出來的杜甫內心世界、情感上的細微變化。對于一些重要的詞語,阿來也特別延伸開來講,比如在講到《田舍》中“柴門古道旁”時,阿來提到,有一種解釋認為該“古道”通向溫江方向,然后到邛崍、大涼山、云南,這其實是跟南方絲綢之路相關。

      開講前,阿來特別提到世界讀書日(原名世界圖書與版權日)設立的主旨宣言,希望跟大家一起“享受閱讀帶來的樂趣”。

      古詩詞里存在“異文”

      在《田舍》中,有“楊柳枝枝弱,枇杷樹樹香”的句子。但在有的版本中,“楊柳”被寫成“櫸柳”。為此,阿來特別對照查閱了兩個權威的杜詩版本,這兩個詞語都有其合理性,但他更傾向于用“楊柳”這個版本,“其實,這涉及到版本學。在中國古典詩詞中,這種情況很多。據說,在敦煌藏經洞里,李白《將進酒》的手抄版本,就與其他版本不一樣。古代詩詞是口耳相傳,并不像現代社會,印刷出版前都要一一校對。在流傳過程中,會出現不同的版本,出現各種各樣的異文,也是可以理解的。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對于不同的版本,不同的表達,我們可以去對照賞析,這個過程很有意義。”

      古詩詞中,尤其是律詩的創作特點是講究押韻、平仄。但阿來說,他講杜詩時,不會過多涉及這類知識,“很多時候,我們已經不知道這個字的聲調在古代的確切念法。如果非要講平仄、押韻,那就要去查閱古代的相應念法。我認為,這個工作在這兒沒多大必要。因為我們今天來講律詩,不是為了寫律詩,而是為了理解、欣賞律詩。如果為了一個字的讀音吵起來,就違背了欣賞唐詩的初衷,有點以詞害義。當然這也是跟我音韻學功底不夠有關。”

      “給成都自然山水定調的人”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來堂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三月桃花浪,江流復舊痕。”“接縷垂芳餌,連筒灌小園。”“二月六夜春水生,門前小灘渾欲平。”從《江村》《梅雨》《江漲》《田舍》《為農》《春水》《春水生二絕》《水檻遣心二首》《春夜喜雨》這一系列杜詩的名字可以看出,來到成都在草堂安居的杜甫,在這個階段寫了不少重復的題材。“杜甫一生的際遇比較差,他幾乎沒當過官。就在他剛當上一個小官不久,安史之亂就爆發了,飽嘗戰亂之苦。他來到成都后,環境變好了,生活節奏變慢了,寫詩的題材甚至都有點重復。比如他多次寫到雨、江水、燕子,不厭其煩、充滿欣喜地寫,好像此前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雨,這么好的水。大概是因為這種安定的生活很難得吧。”阿來說。

      也正是因為杜甫對成都這些天氣特征、地理環境的書寫,讓大家能看到唐代的成都:春天多雨,并且夜里容易下雨。“這種書寫、記錄,令人感動。我沒有看到還有誰比杜甫的記錄更好的,甚至都沒看過其他古人寫唐代成都下雨、漲水這些。所以我多次說,杜甫是最早給成都的自然山水定調的人,而且定得非常準。”阿來說。

      在《春水生二絕》其二中,杜甫寫“一夜水高二尺強,數日不可更禁當。南市津頭有船賣,無錢即買系籬旁。”“這首詩通俗易懂,也寫得超脫,并且在詩里用了四川方言,比如‘禁當’就是‘遭不住’的意思。有的詩人善于精雕細琢,有的詩人則善于使用通俗詞語。杜甫同時具備這兩種本領。”阿來感嘆道。

      好詩有“詩眼”,詩有眼才活

      杜甫不斷看江、寫水,詩作頻出,在《水檻遣心二首》中,終于寫出特別經典的句子:“去郭軒楹敞,無村眺望賒。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其中“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被稱為千古名句,認為是“只有非常仔細觀察大自然的人才會發現這個細節”。就此,阿來講到一個詩歌概念——“詩眼”,“一首詩要成為好詩,成為經典,至少一個或者幾個字詞要最響亮、最突出。這個字詞就是詩眼。‘出’和‘斜’就是本詩的詩眼。詩有眼才活。就像王安石的‘春風又綠江南岸’的‘綠’字。”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談到很多人瑯瑯上口的《春夜喜雨》,阿來直接帶領觀眾誦讀起來。“其實,古詩不宜多講,最好是多讀。很多時候,多讀幾遍,語義就出來了,韻味也出來了。很多時候,我不忍心講太透,因為很多東西不能多說,一說就破。”

      成都何時被稱為“錦官城”?阿來援引《說文解字》《華陽國志》《益州記》《三國志》等典籍,以及劉禹錫的詩,分析了一番淵源、出處。他說,在《說文解字》中,有“蜀,葵中蠶也。”《華陽國志》中記載:“張儀、張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更與夷里橋南設錦官。”《益州記》中提到:“成都織錦既成,濯于江水。其文分明,勝于初成。他水濯之,不如江水。”如今在四川,在不少地方可以看到有種桑樹的習慣,這也跟古代蜀地養蠶、絲綢業發達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