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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孔網(wǎng)95后店主:我不負舊書,舊書定不負我
      來源:孔夫子舊書網(wǎng)(微信公眾號) | 邇東  2022年02月24日07:52

      向子光,1996年生,湖北人,他的妻子小廉是1998年生人,來自山東,這對95后夫婦在孔網(wǎng)開了一家書店,名為南腔北調古舊書店(孔網(wǎng)店鋪:南腔北調古舊書店),店名取自魯迅先生的《南腔北調集》,意在向魯迅先生致敬。自2019年開啟第一筆舊書生意至今,向老板和老板娘已經(jīng)在舊書行業(yè)摸爬滾打了近3年,并小有所成。

      我們對南腔北調古舊書店進行了訪談,向子光說:“只要你真的熱愛這一行,就能做得長,做得久,做得好。你與書融為一體,你是自己精神世界的國王。”

      在熱愛之外,我們看到,這對年輕人既堅持夢想,也尊重現(xiàn)實,他們努力進取,但知足常樂,他們有所期許,卻并不焦慮,只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去。

      吃著螺螄粉,他們決定開一家書店

      向子光和小廉畢業(yè)于西北民族大學歷史系,兩人是同班同學。當時有一門課叫古典文獻學,授課老師供職于西北文獻研究所,教風嚴謹,要求嚴格,常常讓同學們背誦課本內容,每次隨機抽查十人。那個時候的向子光還不知道命運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自己在這門課上下的功夫會在日后的淘書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向子光很早就對舊書產(chǎn)生了興趣,高考完專門跑去荊州的書店淘書;到了大學,翻墻去隔壁的蘭州大學淘書是常事,去各地旅游也會逛逛古舊書店。

      2019年畢業(yè)季,校園里的跳蚤市場熱鬧無比,即將離校的畢業(yè)生們清倉大甩賣,衣服鞋帽,生活用品,文具書籍應有盡有。囤積了不少書籍的向子光也想趁這個機會清一清藏書,就加入了擺攤大軍。出人意料的是,這些舊書很快銷售一空。

      畢業(yè)季擺攤的二人

      敏銳的商業(yè)嗅覺讓他意識到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于是向子光和當時還是自己女朋友的小廉從當?shù)嘏f書店和線上網(wǎng)店進了一批貨,最終幾乎全部賣完,單日最高銷售額有七八百元。小試牛刀的勝利給了他信心,舊書行業(yè)里有商機。

      另一方面,小廉即將畢業(yè),二人可能面對異地的考驗,如果能一起在當?shù)亻_展舊書生意,可謂一舉兩得。向子光在和小廉吃螺螄粉時提出了開舊書店的想法,小廉也表示贊同。兩個年輕人正式投身舊書行業(yè)。

      一起吃螺螄粉時,二人決定開書店

      開書店沒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然而現(xiàn)實往往不盡如人意。向子光和小廉希望將書店開在學校旁邊,可黃金地段的高額租金令人望而生畏。此時兩人已在孔網(wǎng)開通了書攤,但上書不多,訂單不足,根本無法維持生計,他們只能另外打零工補貼家用,那段時間過得很辛苦。

      重壓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2019年9月,他們在學校后門的一條街上租了一個門面,雖然不是黃金地段,但人流量并不少。第一家書店就這樣開張了,生意逐漸步入正軌。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發(fā),向子光被困在湖北,2020年5月才重返蘭州。

      當時開在西北民族大學附近的南腔北調古舊書店

      疫情給各行業(yè)都帶來不小的沖擊,之前有師長同學的支持,實體店營業(yè)額不錯,能與網(wǎng)店持平,封校后幾乎無人光顧,經(jīng)營慘淡,還要負擔商鋪租金,可謂舉步維艱。8月份,他們的實體店被迫關閉。

      9月,兩人在蘭州大學榆中校區(qū)附近租了一個二樓的小庫房,向子光專心淘書,小廉負責打理網(wǎng)店,分工明確。在他們的努力下,書店進入上升期,書量增多,訂單量上升,但情況也并不樂觀。

      搬遷至蘭州大學附近,南腔北調古舊書店的庫房

      10月,向子光在孔網(wǎng)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即使如今書已經(jīng)是去年四倍有余,銷量也只是和去年同時期堪堪持平,這就是疫情下的實體舊書店,每天都在死亡線上掙扎。”

      最后一次搬家,僅裝書的蛇皮袋就用了90多個,從二樓搬到一樓,向子光決意從此不在一樓之外的地方租庫房。

      2020年12月,他們再次搬遷,在和平鎮(zhèn)的蘭州財經(jīng)大學附近租了一個更大的庫房。短短一年,搬了三次家,藏書從1000多本,到2000多本,再到3噸,一次比一次費力。

      搬遷至蘭州財經(jīng)大學附近,有了更大的庫房

      開書店是個辛苦活兒,不僅體現(xiàn)在搬家時,還體現(xiàn)在日常工作中。

      去廢品站淘書要忍受風吹日曬,一泡就是一整天。向子光通常一次要收四五十公斤的書,最多的時候能達到四百多公斤,非常考驗耐力和體力。

      向子光淘書的廢品收購站

      上書也很耗費精力,遇到年代久遠沒有條形碼的書,需要自己查詢各種書籍相關信息,然后手動錄入,平均下來,錄入40-50本書需要花去4小時。

      此外,為了在快遞過程中保證書籍不受損,南腔北調書店沿襲了孔網(wǎng)“過度”包裝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向子光和小廉沒少在這上下功夫,報紙、紙板、泡沫袋輪番上陣,如今業(yè)務熟練了可以節(jié)省不少時間,不過還是有朋友感嘆他們的包書成本太高。

      有熱愛,也要有方法

      如果將開網(wǎng)上書店的工作簡化,大致可以分為收書、上書、賣書三部分。這位95后店主對舊書市場和行業(yè)有著自己的觀察和理解,并據(jù)此形成了清晰的經(jīng)營思路,在實踐中悉心打磨每一個環(huán)節(jié)。要熱愛,也要有方法,才能做大做強。

      拿收書渠道來說,除了從廢品收購站收購大量書籍,他也會聯(lián)系附近大學的師生收書,從各網(wǎng)絡平臺撿漏。

      向子光收書有兩條原則:一是網(wǎng)站能賣并且一直有成交的書收,有價無市的須謹慎或少收,在他看來已售比在售更具參考價值,已售多說明有市場,這樣才能避免壓貨,僥幸心理要不得。二是收貨價格超過賣貨利潤的不收,那是在給老板打工。

      上書也是一門學問。在專題分類上向子光有自己的考量。小書店要在和大書店的競爭中生存下來,甚至以小搏大,靠的是一個“精”字,小而精,做別家沒有的特色專題,才能有所發(fā)展。

      上書的向子光

      比如,他依托書店所在的地理位置,和自己民族大學畢業(yè)的背景,將青藏、西北地方文史、民俗資料和少數(shù)民族語言作為重點專題,收到了不錯的效果。

      另外,南腔北調古舊書店的每個專題下都附有清晰的專題簡介,這在其他書店并不多見,向子光表示就是要在別人忽略的細微處下功夫。

      如果您進店逛逛,會發(fā)現(xiàn)不僅是專題描述,商品描述也寫得很具體:內頁是否有劃線、筆記,是否有折傷、潮印,是否一版一印等都標得明明白白,一些商品的括號內備注是更為詳細的信息,每一本書都附上多角度實拍圖。

      在向子光看來,書掛在網(wǎng)站上賣不出去,大部分情況下并不是書的問題,而是店主的發(fā)掘、介紹工作沒做到位,以至于讀者根本不了解書的內容和價值。

      此外,上書還涉及到合理定價,搜索查價可以作為一個參考,但如何處理那些在網(wǎng)上搜不到信息的書才真正考驗店主的積累和功力。向子光會綜合考慮書籍內容、文獻價值、參考意義,作者在文壇、學界的地位,書籍版本等因素來定價,通常不會出錯,這樣的眼光是在無數(shù)次的實戰(zhàn)中練就的。

      而談到賣書,向子光說的最多的兩句是“不要太貪心”和“交朋友”。

      向子光會偶爾參加拍賣,書籍一律1元起拍,設置不同的漲價幅度,就算有人1元拍到,虧本也發(fā)貨。通常拍賣成交率可達90%以上,流拍很少,收益也比較理想。他覺得書的價值在那,加上自己在動態(tài)有一定數(shù)量的粉絲,只要宣傳到位,基本能以合適的價格拍出。

      “只要書拍出去了就沒虧,拍不出去值再多錢也沒用。一般拍賣的成交價是銷售價的一半,100塊的書一般能拍個60塊就差不多了,但如果你的進貨成本遠低于60,比如20塊、30塊,那你已經(jīng)賺了,不要執(zhí)著于最高利潤。不虧損的狀態(tài)下還能賺一些,就很好了,沒必要太貪心。”

      他在朋友圈買書也是這樣,有人因低價質疑是不是正版,他回答:“您放心,都是正版,只是賣得便宜。”說到朋友圈,不得不提提擺地攤的事兒。

      晚上在蘭州財經(jīng)大學外擺攤,生意火爆

      向子光很喜歡擺地攤,因為可以和讀者面對面交流,連討價還價也很有趣,來的次數(shù)多了,加個微信就成了朋友,有時在朋友圈發(fā)布一條賣書信息,幾分鐘內就會被人買走。現(xiàn)在他還會時不時在蘭州財經(jīng)大學附近擺上個十幾米長的地攤。

      除了心理上的滿足,自然也有經(jīng)濟上的回報,擺攤省去了包裝、發(fā)貨環(huán)節(jié),當時就能收到書款,回報周期短,利潤率可觀,一晚上有時能賣三四百。

      一路走來,有很多要感謝的人

      或許是歷史專業(yè)出身的基礎,加之閱讀涉獵廣泛,向子光回憶自己入行并沒有什么領路人,幾乎全靠自己摸索。

      雖然沒有師傅領進門這個步驟,但個人修行過程中同行間的交流令他獲益良多,也結識了不少朋友。

      向子光曾在孔網(wǎng)動態(tài)說過自己面臨的窘境,孔網(wǎng)書友由書貴表示可以先借他五千元渡過難關。向子光沒要這筆錢,卻將這份情誼記在了心底。

      由書貴發(fā)現(xiàn)這位后輩上書出錯會細心提醒,時常詢問近況,并給出自己的建議。書貴老友曾對他說,書店的書要雜,要五花八門生意才能好。于是他不再只收自己喜歡的書,擴大了收書范圍。

      除了網(wǎng)友,線下的朋友也不少。

      向子光在學校附近淘書時,結識了一位舊書店主,店主四五十歲,向子光叫他康哥。后來縣城拆遷,康哥的店和南腔北調古舊書店搬到一處,二人時常交流。小廉說康哥會給他們帶自己做的食物,辣椒醬香甜,餅子軟嫩,令人難忘。

      向子光和康哥

      和向子光一起淘書的老賈,外形高大威猛,看似不好接近,實則古道熱腸。他對向子光照顧頗多,常常給向子光做職業(yè)規(guī)劃。

      一次,收購站來了幾百本圖書館的老武俠書,老賈堅持要向子光全部收走,說自己留著沒多大用。其實在向子光來之前,老賈已經(jīng)將這批書整理好了,大概是覺得向子光更需要所以留給了他。

      此外,經(jīng)營民大二手書店的同校學長,五泉淘書齋的店主王林都曾給予他們關懷與幫助。

      當被問及人緣為什么這么好,向子光說,大概是自己年紀比較小,而蘭州的古舊書業(yè)青黃不接,因此前輩看到后輩會格外親切,格外愛護。

      尾聲

      訪談的最后,問到未來愿景,向子光說自己沒有宏偉的目標,也不想去爭什么,只想好好經(jīng)營書店,做好該做的事,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他有個小心愿,假如書店做得還可以,將來自己的子女愿意接班,能把舊書行業(yè)傳承下去,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但他隨即補充道,如果他們有其他愛好,就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布置好的婚房

      2022年,向子光終于將小廉娶回了家。這當然有重要的意義,向子光說自己多了壓力也多了動力,現(xiàn)在每天都要定個小目標,我們聯(lián)系訪談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收了一天書的他還在上書。

      但一切似乎又與往常沒什么不同,因為兩個年輕人在熱愛和奮斗的道路上已經(jīng)攜手并肩走了很久,經(jīng)歷的風風雨雨早已化為無聲的承諾。

      向老板:“老板娘以前寫詩歌的,現(xiàn)在不怎么寫了,太忙了。”

      老板娘:“很久不寫了,寫詩需要悲傷的感情,你知道嗎,現(xiàn)在...”

      向子光:“現(xiàn)在太幸福了,沒辦法寫出好的詩歌了,退出文壇。”

      ——訪談里的小瞬間

      向子光在2020年11月的動態(tài)中寫到“希望時間能沉淀出一個不懼怕生活的自己”,而如今,他的語氣里滿是自信和堅定,現(xiàn)在的他應該如當時所期望的那樣,已經(jīng)是一個不懼怕生活的自己。

      祝向老板和老板娘生意紅紅火火,生活甜甜蜜蜜!

      (本文由訪談內容整理而成,圖片均由店主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