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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張煒《唐代五詩人》:古人尋求自洽的一種生活方式
      來源:澎湃新聞 | 高丹  2022年02月22日16:37

      王維為何會從研習半生的儒學轉變到佛學,在入世與出世之間,他如何應對內心的困厄,寫下屬于自己的詩篇?從卑賤布衣到朝野重臣,韓愈如何從邊緣走向中心,從弱小變得強大,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白居易的人生是否真如他所說的“知足保和”那樣淡然超群,在險惡的世道里詩人又該如何作為?豪門子弟杜牧少年早慧,為何他的詩歌不像他所崇拜的杜甫那樣沉郁頓挫,而是充滿意氣與率真?多情纏綿的李商隱寫下大量關于愛情的詩句,但他的人生是否真如他詩歌那樣唯美深情?詩歌既應和了五位詩人的生命際遇,又呈現(xiàn)了他們的價值取向。

      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張煒的文化隨筆集《唐代五詩人》日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張煒擇取唐代王維、韓愈、白居易、杜牧和李商隱五位詩人,分成了五個單元,于歷史、人性、哲學、詩學、美學、文學史和寫作學的角度,判析五位詩人。

      張煒

      《唐代五詩人》

      在張煒看來,人性決定詩性。詩人的道德感、價值觀、身份和立場,構成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基礎。詩歌,是古人藝術追求的載體,亦是尋求自洽的一種生活方式,王維、韓愈、白居易、杜牧、李商隱五位詩人不同的詩歌風格,則反映了他們不同的人生追求與精神品格。詩人所寫下的詩歌,風格的轉變,則是一個不斷說服自己,安頓自身的故事。五位詩人詩歌中的暢懷、失意,則是他們現(xiàn)實生活中從進取到挫折,從懷疑到確信的反映。張煒認為:“寫作者除了留下時間和歷史的記錄,留下生命的刻痕,必然公開了自己,其間有多種多樣的可詮釋性。”

      張煒以不同的主題來寫不同的詩人,在《王維二十五講》中,他著眼于大文學史觀,提出了“大尺度”和“小尺度”的命題,認為王維在官場中的機會,與其藝術上的機會,說到底是一體的。淡漠,取消自己,平靜無為,反而有了另一種進取的可能?!岸U”不是一種狀態(tài),而是一個過程,是追求自我、自由的全部努力,包括最后抵達的一個總和。如果僅僅將“禪”看成一種逃避、安靜、平淡,是片面而簡單的。我們由此可以追問詩人,只擇取了整個過程的前半段,只停留于某種形式之中,而沒有繼續(xù)向前,最后并沒有抵達那種大自由,反而把它變成了另一種束縛;正是這種束縛,讓他完全舍棄了反抗和追究的欲望,走向一種稍稍廉價的消極。

      而寫到韓愈時,那種關于王維的平和淡漠一轉成為磅礴恣肆,《韓愈二十三講》中,張煒寫:“許多時候韓愈的確像個逞強好勝難以成熟的人,從青年到晚年,仿佛一直如此。他的痛與喊,因單純而動人,因清新直爽而更具審美價值。他的率性使他變成一個生命的風火輪,一路燃燒疾馳而去,留下了一道道燒灼的痕跡”;張煒認為,人性決定詩性,韓愈的急切、痛快和好辯,使他在對待一切事物,無論是情與景,人與事,都一概全力以赴,興致勃發(fā)。他在闡述事物的過程中一直“加速度”,有一種決戰(zhàn)的姿態(tài)。

      寫杜牧時,張煒以杜牧作為宰相之孫的身份進入,認為他詩章之外的那些縱論天下大勢、社稷民生的文字,有一種“自家人說話的急切和直接”,認為,關于杜牧的種種都讓我們聯(lián)想到他的出身,想到血脈的力量,他的自我認同和歸屬感是明顯的,自青年時代就處于一種“無位而謀”的狀態(tài)。而對于一貫被認為晦澀的李商隱,張煒則抓住他“感傷”的性格特點:“這里唯有‘傷感’二字或可商榷,它距離詩人似乎有些遙遠,是一種非常外在的,甚至是邊緣的淡淡色澤,核心部分實在是沉郁、悲痛和絕望……這些辭章由于別具一格的果斷、痛哀、敏捷和銳利,從而免除了同類詩章的感傷與呻吟。我們耳熟能詳的那些呻吟之聲,在李商隱這里殊為少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