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沒有劉慈欣,中國科幻電影會怎樣?
最近,劉慈欣的粉絲和中國科幻電影的粉絲都頗為欣喜,因為大劉老師的兩部最知名的作品連續(xù)釋放出重磅消息:
《球狀閃電》作為劉慈欣作品中知名度僅次于《三體》的小說,正式宣布與壹同影業(yè)達成合作,即將開發(fā)電影。壹同影業(yè)并不出名,但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陳思誠可謂家喻戶曉。據(jù)悉,《球狀閃電》的劇本正在開發(fā)中,陳思誠將出任導演,影片在一年內(nèi)開機。另一個則是大劉老師本人最喜歡的作品,也曾被譽為劉慈欣作品中最不可能被搬上大銀幕的短片小說《全頻帶阻塞干擾》,目前正式在國家電影局過審備案,立項公示。背后的公司,也是《流浪地球》的出品發(fā)行方影聯(lián)傳媒。
更巧的是,這兩部小說還是姊妹篇。《球狀閃電》的小說內(nèi)容,是《全頻帶阻塞干擾》的前傳,兩本書共享大劉老師對未來戰(zhàn)爭的“降維打擊”理念,甚至共享同一個女主角。
短時間內(nèi),兩大劉慈欣小說IP的重量級信息讓粉絲們激動不已,但也有人拋出了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又是劉慈欣,難道只有劉慈欣的小說能改編么?
大劉的IP,資本的追逐
這個問題其實在五年前就有人提了。2015年,已經(jīng)發(fā)表接近十年的《三體》三部曲橫沖出世,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斬獲科幻界“諾貝爾獎”雨果獎的作品。自此,嗅覺敏銳的中國影人,不顧當時電影工業(yè)條件的限制,開始瘋狂瓜分劉慈欣的作品版權。這中間,就有中國電影的兩大主力軍——中影集團和寧浩。兩撥人一撥直接買走接近5部小說的版權,另一撥則直接把剩下的劉慈欣小說IP全代理了。
之后,觀眾就開始陸續(xù)聽到劉慈欣的各種小說即將影視化的消息,從最開始的《流浪地球》,到《微紀元》,再到《超新星紀元》等,平均每年都會有一到兩部劉慈欣小說影視化的消息,客觀地說,這種事似乎已經(jīng)不新鮮了,但每次觀眾和粉絲都還是會興奮異常,尤其是在《流浪地球》電影版成功之后。可以預見,未來幾年內(nèi),這種情況還會持續(xù)。
2019年初,在看到《流浪地球》和《瘋狂的外星人》票房大爆之后,性格沉穩(wěn)的劉慈欣果斷叫停了自己名下所有小說版權的影視化授權,因為他預見到,隨著這兩部電影的火爆,影視圈對他的神化和對他作品的追逐,將會進入到可怕的泡沫狀態(tài),只要他愿意賣,他所有的小說都能高價賣出,而且價格只會越來越高。但問題來了,影視圈有幾個人會像郭帆一樣,把幾年的青春都傾注到作品的改編當中呢?影視資本的逐利,最后的結果就是版權價會越賣越高,但是改編作品的質(zhì)量卻江河日下。剩下的已售IP,就成了市場上的香餑餑,享受著資本和行業(yè)資源的熱情。
從電影行業(yè)改編的角度來說,大劉老師的作品具有天然的關注度、話題度和吸金能力,在《流浪地球》之后更是如此,更直白地說,哪個電影公司有了劉慈欣的作品IP版權,哪家公司就能在這個影視寒冬中,更容易獲得為數(shù)不多的資本的溫暖。
科幻小圈子的寂寥
一邊劉慈欣經(jīng)歷著有IP但不敢賣的甜蜜的痛苦,另一邊中國其他科幻作家則期待著時代浪潮的加速來臨。
曾經(jīng)有人開玩笑,說中國社會里,圈子最小的一撥人,就是科幻作家。圈子小到一個微信群“500人”的人數(shù)限制都顯得太多了。科幻作家王晉康曾說,中國主流作家有幾萬人,而科幻作家,不到三位數(shù)。另外一位科幻作家墨熊則表示,現(xiàn)在專業(yè)科幻作家最多50人,還在寫的也就10個,剩下很多已經(jīng)不寫了,也就在年度科幻作家們的聚會上露露臉,更慘的是,就這十來位,能通過寫科幻文學作品養(yǎng)活自己,但這個養(yǎng)活,也并不光鮮。
以墨熊為例,作為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科幻文學作家,他過去十年從科幻文學創(chuàng)作上獲取的收入,年均10萬元,與大城市的普通白領收入幾乎無異,甚至更低。而劉慈欣先生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年位列中國作家版權收入榜前十了,有幾年還是第一,年度版權收入接近2000萬。就是這么一個贏家通吃的圈子,劉慈欣的收入,遠遠大于所有中國科幻作家之和。
這種強烈的對比不僅限于收入層面,還在于知名度。科幻圈與劉慈欣齊名的還有另外幾位作家,其中,何夕、韓松、王晉康與劉慈欣并稱“中國科幻四大天王”,但現(xiàn)實是,不用說普通群眾,哪怕是對于與科幻圈相對距離較近的影視圈來說,能說出剩下三個“天王”是誰的從業(yè)者也寥寥無幾。
影視改編是一種注意力經(jīng)濟的生意,選材本身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決定了選材前期受關注的程度和基礎,這也就決定了影視圈對科幻類文學作品選材時,天然會注意聚光燈下的題材,燈光外的大量優(yōu)秀題材只能靜靜地躺在暗處,等待著伯樂的慧眼。
電影圈外也瘋狂
不僅僅是電影從業(yè)者只關注劉慈欣,社會各行業(yè)也似乎認定只有“劉慈欣”才代表了中國科幻。
目前中國的科幻文學作品中,能有英文譯版者寥寥無幾,只有《三體》,能享受到英文、日文、韓文甚至越南語、羅馬尼亞語等小語種的譯制版本進行出版,不過畢竟是雨果獎獲獎作品,也實至名歸。
但社會中其他行業(yè)的諸多行為,在無形中也加劇了影視行業(yè)對“劉慈欣IP作品改編容易賣錢”的“思想鋼印”。2020年4月,教育部印刷了《中小學生閱讀指導目錄》,《三體》成為中國高中學段文學閱讀必讀書目;2018年高考全國III卷中,劉慈欣科幻小說《微紀元》的相關橋段進入語文科目的閱讀題中;2017年,在GES未來教育大會現(xiàn)場,一直崇拜《三體》的奧巴馬被安排和劉慈欣見了面,很多媒體還借此對《三體》進行了再度炒作。
各種活動和媒體的報道,尤其是來自官媒和官方的諸多行為,出發(fā)點沒有任何問題,都是對中國國民和年輕一代進行科幻普及和教育的正向行為,但客觀上也加劇了中國科幻與“劉慈欣”三個字的強關聯(lián),這種關聯(lián)讓重視IP基礎和固有影響力的電影從業(yè)者在非劉慈欣科幻文學IP的選擇上更加躡手躡腳、惴惴不安。
新時代的曙光
哪怕有著上述困難和阻礙,中國科幻文學也在電影化的突圍上努力又艱難地前進著。2016年,郝景芳成為繼劉慈欣之后第二個獲得雨果獎的中國科幻作家,獲獎作品《北京折疊》的電影改編權也隨即售出,成為當年影視圈的一個大事件。自2018年以來,連續(xù)三年在北京舉辦的“中國科幻影視創(chuàng)投會”的規(guī)模也越來越大。令人欣喜的是,在創(chuàng)投會中,不僅能看到除劉慈欣以外中國科幻作家的小說作品正在被改編,還能看到很多優(yōu)秀的電影從業(yè)者正在嘗試進行科幻影視文學的原創(chuàng),而這些原創(chuàng)內(nèi)容,也正在從電影,滲透到網(wǎng)劇、短片、科幻動畫等形式,讓人期待。
除此之外,中國科幻電影從業(yè)者也在努力將視線慢慢從“劉慈欣”三個字上移開。從已公示的很多公開信息來看,不少科幻作家的作品也會被科幻電影從業(yè)者努力開發(fā),如韓松的《紅色海洋》、寶樹的《人人都愛查爾斯》等等。相信未來,除了劉慈欣,越來越多的科幻作家的作品會被發(fā)掘,中國科幻電影的改編源頭也會越來越開闊。
從這個角度來說,不得不感謝劉慈欣老師在當年停掉了自己作品的影視化授權。如果劉慈欣的版權還在售賣,電影從業(yè)者的精力恐怕還會集中在怎么從中分到冷門版權,甚至是花多少錢去做熱門版權的競價上,鮮有人會冒風險去把精力放在發(fā)掘其他作家的作品,甚至原創(chuàng)上。那樣的話,等劉慈欣的作品被榨取干凈,等待中國科幻電影的,可能真的會是一片創(chuàng)意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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