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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煒:寫作是精神跋涉,不是功利博弈

      http://www.fxjt168.com 2016年06月16日09:41 來源:北京日報 路艷霞

        作家張煒自《你在高原》獲茅獎之后,推出最新長篇小說《獨藥師》

        寫作是精神跋涉,不是功利博弈


        自《你在高原》2011年獲得茅盾文學獎之后,暌違五年,張煒最新長篇小說《獨藥師》昨天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接受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他袒露了沉靜寫作的真實心緒,同時也回應了外界對《你在高原》的質疑。

        常年生活在山東半島的張煒,和這個紛擾的世界刻意保持著距離,他堅信紙質閱讀的好,也堅信清凈是幸福的源泉。

        這部書,在心中裝了二十年

        “它們直抵文學的本質內容:長生、革命、愛”

        與張煒以往小說相比,《獨藥師》更具故事性和傳奇性,可以說是張煒具有突破意義的轉型之作。

        這部小說講述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國正經歷“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基督教登陸東部半島,教會學校、西醫醫院初步興起,半島地區首富、養生世家季府面臨空前挑戰。季府主人、“獨藥師”第六代傳人季昨非,陷入到長生、革命、愛欲的糾纏之中,苦悶又彷徨。張煒用極為簡潔而富有張力的方式,描述著這個傳奇故事,沉靜、悠然的基調中,積蓄著波瀾壯闊的大起伏、大變動。

        張煒說,他大學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山東省檔案館做檔案員,干了約四年半的時間。這在上世紀80年代初是一個神秘的職業,打開那些發霉或半殘的紙頁,各種陌生的痕跡引人幻想,而獨藥師的故事最初的歷史依據正是留存在這些紙頁上。

        這部書在張煒心中裝了近二十年,因為要完成長篇小說《你在高原》,而不得不擱置了下來。但他二十多年來一直在搜集資料,不斷接觸山東半島地區基督教會創辦的著名的懷麟醫院及新學崇實中學的豐富資料。“我對此觸動很深,那里一直是傳統長生術風氣最盛的地方。”張煒尋思著,這一題材在文學表達上基本是空白,但其實它們直抵文學的本質內容:長生、革命、愛。

        寫“長生術”容易庸俗不堪

        “人得謙卑,與萬物取得聯系時,需用目光去接納它們”

        關于《獨藥師》,十幾年前張煒就開始動筆了,后來停了下來,直到一年前才完成。他說主要是受資料限制,還有語言問題。“做功課是少不了的,這件事情急不得。以前作品所寫的都是熟悉的生活和語言,隨手可來,這次就完全不同了。”

        張煒艱難觸碰了一個神秘的話題——長生術,“長生術是東方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又極易在表現上出問題。這可能是文學表達中最困難的部分,很容易就弄得庸俗不堪。所以純文學幾乎不能觸碰它,除非是傻子。”他對此也很謹慎,小說中融合了他多年思考、頓悟的東西,長生追求的是“偉大的永恒”“玄妙而又樸實”“世上一切皆有生命和能量,而個人的力量小到不能再小,所以每個人必得謙卑,與萬物取得聯系時,需用目光去接納它們。”

        表面上寫長生術,但張煒坦言,他其實更是寫一個混亂時代人的自由問題,這是人生的中心問題,而且總是在亂世變得最急迫,“任何時代都有一個尋找自我的問題,這是真正偉大的問題。我在接觸那些關于犧牲的歷史材料時,常常于痛惋中又大惑不解。我首先想給自己解惑:怎樣面對犧牲。其實任何時代都是如此:怎樣對待犧牲、各種各樣的犧牲。”

        “這是我的再出發。”張煒說,每一次重要的寫作都要全力以赴、傾盡全力。但要寫出真正意義上的文學作品是困難的,在這個數字時代尤其如此。

        獲茅獎被質疑,早已淡然

        “這不是功利博弈,但功利卻等在一邊考驗和嘲弄著”

        從20世紀70年代嘗試寫作到今天,張煒創作發表了大約1500萬字的作品,被稱為“世界上最長的華文文學作品”的小說《你在高原》更是長達450萬字。這部作品2011年獲茅盾文學獎,頒獎詞以“沉靜、堅韌”來盛贊作家的艱苦創作。

        與此同時,也有人質疑,這么長的作品獲獎,評委到底看沒看完?還有人認為,這種作品獲獎,加重了公眾對茅盾文學獎的困惑,阻礙了公眾進入“純文學”領域。時過境遷,張煒平靜地回答說,一部寫了二十二年的“大河小說”,投入了那么多的生命、時間,哪里還會過分在意他人的議論?這是一次沉浸其中的精神跋涉,有辛苦也會興致勃勃,更會忘掉許多,“人有了二十二年的勞動,才能體味一點什么出來。這不是功利博弈,但功利卻等在一邊考驗和嘲弄著。只要有勇氣回到二十二年的勞動狀態中,一切也都不太在意了。”

        在張煒看來,一個人能夠寫作是最幸福的事情,所以人們才能持續地幾十年地從事這項工作,“認為這種事是痛苦的,需要苦行僧精神才能干的,是一種誤解,因為他們沒有干過這種工作。”

        張煒的作品改編成影視作品的并不多,他認為那是很困難的事情。他甚至有些固執地認為,寫作離經濟收益這類問題是很遠的,把詩性寫作等活動納入市場考慮,更是無話可談的,“就像公園里下棋的老人不具有市場屬性一樣,真正的文學也是一樣。偉大的創作可能帶來金錢,但金錢不該是這個過程所考慮的。”

        看老書多,警惕電子閱讀

        “人的幸福大多數時候來自清靜,寫作者尤其如此”

        作為一個日閱讀量達5萬字的資深閱讀人士,張煒的閱讀狀況總是惹人關注,“我看老書多,看新書少。”

        張煒一直相信,經過時間檢驗的文字更可靠。即便是紙質的,也要找好的版本,“時間這么緊,誰還有工夫讀那些網上的蕪雜?網上也有經典被數字化了,但只要有紙質的,就不要讀電子化的,因為那樣太可惜了。”他打心眼兒里覺得,數字化了的“閃爍與冷漠”,那怎么能讀?把它們用來搞貯存、搞索引還差不多。

        他從未懷疑過,一個有學問、有深沉思考能力的人,絕不會是熱衷于電子閱讀的人。有良好閱讀習慣的人,說到底是比較優秀的人、靠得住的人,“這種過分道德化的議論,聽上去似乎不太嚴謹,但生活經驗卻會一再地支持這種看法。”

        不過,張煒也再次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電子閱讀器也不必排斥,以備不時之需。他覺得,數字時代人們獲得了比以前更多的方便,對寫作者也是如此,但干擾也同時加大了,所以他也奉勸大家不要傻傻地將這個時期所有負面的、不適合自己的時髦東西全部照單收下,“人的幸福大多數時候來自清靜,寫作者尤其如此。吵吵鬧鬧的生活是敗壞的生活,人平時要靜下來,這才是正常的生活,與窮富無關。”張煒說,有人以為只有發了大財才能安靜過日子,其實他們錯了,那時候可能更不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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