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晚清著名的外交家、散文家,作為一名從西方盜火的知識分子,黎庶昌在走向世界的行旅中,獲了別樣的文化眼光:他固然重視科學技術對社會發展的巨大推動,但他更關注民俗民風所反映出的國民心理;他不認為中國傳統文化糟糕透頂,反而認為西方列強的“美善之風”亦可從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尋覓到珍貴的思想資源;他既有文化自信,又能從中西文化的對比中洞悉中國之種種不足。他行文著書,引火種于華夏;不懼刀斧,發宏論于廟堂。
我們去憑吊位先賢。車在遵義近郊的沙灘村停下,路邊有庭院兩進,前帶清流,后枕山巒。正房屋檐下一黑漆豎匾,“欽使第”三個字靈動飄逸,像三只穿越了百年風雨的火鳳凰,為古舊的宅邸銜來幾片滄桑。這里,就是一代先賢黎庶昌的人生起點,也是這位貴州好漢的人生歸宿。
一
秋風已至。京城一間民宅里,一位身著青布長衫的后生推開窗戶,凝望片刻,頭一甩,腦后的長辮劃出一道弧線,“啪”的一聲纏在脖子上。他躊躇多日,終于下決心回到案前,寫下開頭:臣愚伏讀七月二十八日星變詔書……
他就是黎庶昌,時年26歲。兩次鄉試不中,一貧如洗,滯留京師已走投無路。
這是1862年10月的一天。太平天國正與清廷激戰,英法聯軍不久前攻陷了北京。后又天呈異象:太陽三暈,流星南奔;七月間更有隕石雨和彗星劃破蒼茫天際。剛通過“辛酉政變”掌控了國家最高權力的慈禧,擔心這是“危亡傾覆”的征兆,為消災彌變,以皇帝名義“下詔求言”。黎庶昌毅然上書,洋洋七千余言,雄視千古。
黔地,古有“鬼州”之謂。如此閉塞之地,為何走出了腹隱珠璣、蔑視天顏的黎庶昌?
此時,我就佇立在黎庶昌沙灘故居的老屋中。
青磚鋪地,橫木成梁;一張圓桌,兩把座椅;靠墻有六尺臥榻,四周掛著白紗帷幔。黎庶昌別妻辭子,就是跨出這間房子,一路翻山越嶺赴京城應考。生他養他的沙灘村,乃黔北一朵文化奇葩。方圓不過數里,漁樵耕讀,延綿不絕。其間,出了幾十位賢士,著書百種,內容涉及經史、詩文諸多領域。其代表鄭珍有“西南大儒”之稱,他是黎庶昌的表兄,曾教授過這位才學卓然的表弟。黎庶昌自幼讀古人之書,十七八歲時便立下志向:“以瑰麗奇特之行,震襮乎一世”。他留心時政,探尋強國富民之道,兩次鄉試落第,更使他對八股文取士的陳規不屑一顧,批評皇帝“樂于求才而疏于識才,急于用才而略于培才”,認為吏治腐敗、人心敝壞,光是“危道”就列出十二種。
消息傳到沙灘,鄭珍嚇了一跳,言其惹下殺身大禍。出人意料的是,清廷并未加罪于黎庶昌,反而恩賞了他一個“候補知縣”,差遣到曾國藩江南大營聽用。其實,他只委了“稽查保甲”的小差事,若不是一個偶然機遇,以小吏之身終老南山也未可知。有一日,曾國藩早起查看諸營,夜色未退,只遠處一點星火露帷。他循星火挑帷而入,見一年輕人正習文練字,一番攀談有感其才,遂調進了秘書班子。這之后,未見黎庶昌在軍事上有過什么建樹,但曾國藩乃桐城派晚期領袖,其詩文風騷獨領,他身邊又聚集著一群飽學之士,黎庶昌與他們詩文唱和,文學上倒是日有精進。
太平天國被鎮壓后,黎庶昌一度仕途彷徨。為此他寫信向已調任直隸總督的曾國藩求教,希望他推薦自己到李鴻章的淮軍中去建立軍功。曾國藩回信認為不妥,理由是,中原初定,建立軍功已殊為不易。況且,“李相西征,部下尚多,必不能舍其屢立戰功之舊人,更用未習軍旅之文士。閣下杖策相從”,充其量混個助理、秘書罷了,何必呢。
曾國藩這一瓢冷水澆得正逢其時。如果黎庶昌隨李鴻章去陜西“剿匪”,手上就會沾上血污,筆下則少了華章。這當然并非曾國藩初衷,歷史在這里愣了一下神兒,清廷失去了一條鎮壓農民起義的鷹犬,中國近代史則多了一位引火種于華夏的先賢。
二
1876年10月17日,黎庶昌第一次漂洋過海,他隨公使郭嵩燾出任大清國駐英參贊,從上海吳淞口起錨出海時,可曾想到,這一天注定要被寫進中國的近代史,他的榮辱進退也將構成祖國母親臉上的細微表情?
記述這次行程的散文《奉旨倫敦記》,就安放在黎庶昌故居的展柜中。歷時50余天,航程31000里,這不僅是一次地理意義上的跋涉,更是一次觀念和思想的跨越。
可以想見黎庶昌當年的情景:他站在甲板上,手扶船欄極目遠眺,但見煙波浩渺、水天一色,霧鎖山頭山鎖霧,天連水尾水連天。低頭,海浪擊打船舷,有如碎玉亂濺;抬首,一行海鷗正掠過天際,引發了他一腔豪情。說來令人驚詫,當時的封建士大夫以“天朝上國”自居,凡出使外邦者皆為人不屑。郭嵩燾首任英國公使,竟被鄉黨恥笑,他原擬檄調的參贊也有人囿于偏見托詞不就。黎庶昌則不然,他受林則徐、魏源影響,企盼能有機會走出國門學來富民強國之道。盡管行前家人百般不舍,他還是毅然奉調,成了貴州走向世界第一人。
一旦踏上西方諸國,開明的黎庶昌還是有些“蒙圈兒”。
他這樣描述遞交國書的過程:宮門外陳兵一隊,奏樂迎賓。至門前下車后,他以參贊身份手捧國書,緊隨公使曾紀澤身后,“以次魚貫入其便殿,三鞠躬而前”,法國總統則“向門立待,亦免冠鞠躬”。雙方互致誦答后,再鞠個躬就齊活了。不妨對比他回國時被召見的情景:半夜兩點半來到軍機房候著,早上八點半才應召進殿。“太后御座上遮一黃紗幔,制如屏風,皇帝則坐于幔前”。黎庶昌進門即跪,高呼“跪請圣安”;復摘冠于地,再呼:“叩謝天恩”,隨即一個頭要在地上磕出響兒來。其后,所有的回話都要跪地而答。慈禧先和他扯了幾句閑篇兒,突然問:“見他們的國君是怎么樣?”“見面不過是點點頭,儀文甚簡。”“是站立么?”“是。”“他們也還恭順。”聽慈禧話音兒,仿佛鴉片戰爭一敗再敗后,割地賠款的不是清廷,倒是以兩萬余眾便長驅直入北京,令慈禧倉皇出逃的西方列強。
黎庶昌前后出任英、法、德和西班牙四國參贊,參觀了不少政務活動,且看他筆下法國議院開會的場面:在一個可容納200人左右的會議廳里,議長居中而坐,手邊放一鈴鐺,與會者可自由發言,議長“不欲其議”,搖鈴制止也沒人理會。有一紳士,“君黨也,發一議,令眾舉手以觀從違,舉右手者不過10人,余皆民黨”,或嘲諷譏笑,或拍手起哄。法國總統馬克蒙因為在議院中得不到多數支持,只好下臺。“朝定議,夕已退位矣”。
黎庶昌沒有嘲笑“蠻夷之地”的不臣之舉,反省清廷決策過程,認為這才是民政之效也。他參觀各類工廠,深感機器生產確是強國富民之要術,見證了頂層政治設計對生產力發展的推動作用。他看到西洋民眾欣賞戲劇、參觀畫展、舉辦舞會,被封建衛道士斥為桑間濮道的所謂“淫靡”之風,不過是社會風氣開化的表現罷了。由于法制相對完善,為官者較之清廷也廉潔得多。耶穌蒙難日那一天,西班牙王室舉辦紀念活動,國王和王后竟親自給平民洗腳。在大清王朝,有這想法就觸犯天條,說出來就是作死!
黎庶昌將這些見聞詳盡記錄了下來。按說,他游覽西方諸國,事事皆動于心,文章應聲情并茂,可是在他的筆下卻沒有文接千載的議論,都是純客觀記述,用現在的話說,屬于零度敘事。這是因為他當年應召上書,出語無忌受到彈劾,如果不是特定背景,被“遞解還鄉”甚至殺頭也未可知。郭嵩燾作為首任中國駐外使節,對西方文明推崇備至,欣賞羨慕之情常溢于言表,結果被抓住小辮兒,斥為“漢奸”,堂堂二品大員被一摞到底,死后還險些被開棺鞭尸。不過,倘據此認為黎庶昌是因為官場頹風熏染而變得圓滑了,則不然。入仕后,他清廉自守,以學問立身,如求自保,可以尸位素餐。作為一個盜火者,黎庶昌其實是想盡量不被守舊勢力糾纏,多運些薪火于暗夜沉沉的晚清,讓更多的國人感受到民主與科學的沾溉。
三
1884年3月的北京。春寒料峭,綠色還在路上。一匹快馬疾奔而來,揚起一路黃塵。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前,佩帶腰刀的折差一挽韁繩,烈馬前蹄騰空,發出一聲長鳴。
日本成功實行“明治維新”的第16個年頭,駐日公使黎庶昌再次上書清廷求變。
使歐歸國后,黎庶昌升任駐日公使,時年45歲。官帽上的頂珠已由青金石換成了珊瑚,穿上了繡有錦雞的清廷二品高干制服。那時的他對未來一定躊躇滿志,“斯游應比封侯壯,莫道書生骨相窮”,便是他心境的真實寫照。不然,展室墻上的黎庶昌怎么會怡然而笑?
黎庶昌當然有理由微笑。中日文化交流源遠流長,明治維新后,日本雖然“脫亞入歐”,但文化界仰慕華風的余溫猶存,朝野中許多人對中華文化頗有造詣,可以漢文成詩。黎庶昌家學淵源,上任甫始,便常與他們吟詩唱和。一時間,在日本的文人騷客當中,如果與黎庶昌沒有過從竟成了一件很沒面子的事。那時西學漸興,舊版秘籍已不為日本書肆所重視,其中竟有不少國內早已亡佚的古籍,有的還是孤本。黎庶昌通過日本友人以重金四方收訪。“耗三年薪俸積余,舉銀一萬八千兩”,刊刻出了精美的《古逸叢書》200卷。僅此一事,黎庶昌即居功甚偉。
不過,黎庶昌臉上的笑容沒有能夠持續多久。他的文化外交應該得益于其文人本色。“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本質上他還是一介書生,對本國及所在國文化的掌控能力是他手中最有力的武器。除此之外,黎庶昌也有難以言說的苦衷。他很欣賞前任大使的參贊黃遵憲,想留其共事,卻被黃一口拒絕了,理由是,“非不為公佐,實弱國無外交可言”。上任后不久,黎庶昌即感到黃遵憲言之不虛。在許多外交場合,他所受到的禮遇頗為疏闊。中國的屬國琉球被日本強行設縣,黎庶昌赴任后曾試圖通過交涉有所轉圜,終因國力衰微,眼巴巴看著日本將其徹底吞并,算是切身體會到了“天朝上國”怎樣被“東海區區一島國”所輕慢。他出使歐洲6年,足跡遍及西方諸國,再使“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反省清廷的因循守舊、國力日衰,更加痛切感受到了變法求新的迫切性。
使日第3年,黎庶昌寫成《敬陳管見折》遞交總理衙門,請求轉奏朝廷。他提出了七條富國強兵的措施,其中第一條就是加強海軍實力,認為當時的水師“戰艦未備,魄力未雄”,“實難責與西人匹敵”,要練足一百號兵船,分成南北兩個水師,專做攻敵之用,而且每個水師應有鐵甲巨艦四五艘。只是,這道奏折皇上看都沒有看到。總理事務衙門認為“情事不合,且有忌諱處”,將原折退回。曾紀澤知曉奏折的內容后,認為“大疏條陳時務,切中機宜”,“弟懷之已久而未敢發”;掌管總理衙門的親貴大臣覺得這道奏折有涉忌諱處,也不是純屬推諉之詞。天朝威武。慈禧覺得有水軍撐一下門面就足矣,花更多的銀子去添船置炮純屬多余,如果當時看了黎庶昌的折子,難保不甩臉子。至于朝廷那些守舊的大臣,十分仇視“火車輪船”,對黎庶昌的相關奏請更會橫加指責。
清廷又錯失了一次歷史性機遇。如果黎庶昌的奏折當時能被采納,后來的甲午之戰也許就是另外一種結局,中國近代史也是另外一種走向了。
可惜,歷史不能假設。
四
我端詳著黎庶昌的半身雕像不愿移步。真是感嘆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藝,居然把一位一百多年前的先賢塑造得栩栩如生:瓜皮帽、長布衫,劍眉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目光如兩道利劍,脫鞘而出,正穿越一個多世紀的歷史風云向遠方眺望。
我們的目光在瞬間對接。
哦,他的目光中為什么會有難以排遣的憂怨?
他的憂怨是因為他對大清國的失望。甲午開戰之前,時任四川川東道員的黎庶昌曾請命去日本斡旋,他明白戰端一開斷難取勝,不是因為兵單力薄,那時,北洋水師已有各種戰艦70余艘。號稱東亞第一,世界第九。但是決定戰爭勝負的不僅僅是表面上的軍力對比。政治腐敗、貪腐盛行,李鴻章已把北洋水師當成自己在官場謀身立命的私產,上下不能一心,將士難以用命,水師成軍后裝備從未更新,指揮、訓練、日常管理以及火力配備,早在日本海軍之下,一旦交手,勝算能有幾何?清廷沒有“恩準”他的這一請求。翁同龢主戰,光緒皇帝主戰,慈禧亦主戰,他們已被表面上的強大所迷惑。深知水師實力的李鴻章則有口難言,因為他以操練水師有功攬權邀寵,已獲得了清廷太多的褒獎。黎庶昌也是自作多情,雖然他出使日本時以道德文章在日本文化界享有盛譽,但以他的游說想使日本休兵罷戰,則天真得有些迂腐。日本不滿島國之境久矣,對外擴張是既定國策。黎庶昌早就明白,國之是非皆以實力強弱而論,他不過是心存僥幸罷了。但是一旦開戰,作為愛國者的黎庶昌則從主和派變成了堅定的主戰派。雙方已然交手,再提后撤無異投降。甲午之戰期間,黎庶昌每每憂憤至極,終日不食。
焉能不怨?開仗以來,噩耗頻傳。十年前就上書清廷需厲兵秣馬的黎庶昌,在戰事中要捐白銀萬兩以襄軍費,并奏請朝廷令各級官員出錢助戰,被置之不理。就在黎庶昌每聞敗耗便失聲痛哭時,慈禧卻正在籌措巨資,一門心思要辦60大壽慶典,準備接受百官朝賀。黎庶昌的眼淚僅僅是流給陣亡的將士嗎?作為一介儒生,他的內心是矛盾的。清廷的專制與腐敗他洞若觀火,而忠君的歷史局限又讓他不愿看到大廈將傾。這和其恩師何其相似乃爾,曾國藩深知清兵腐朽無能,彈壓內亂尚可,抵御外敵堪憂,曾提出裁撤綠營編練新軍。清廷拒絕了他的軍改方案,曾國藩就心知肚明了,作為異族統治者,原來清廷懼內亂較外患更甚,由此絕望至極。但聽幕僚預言清廷將在50年內滅亡,卻唯愿速死。這是一代效忠清廷知識分子的悲哀,又何嘗不是中華民族之幸?“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況且,鳳非鳳臺亦非臺;情系華夏,當為奔流不息的江水而歌;心念蒼生,何必因沉舟病樹哀傷?
作為晚清一名從西方盜火的知識分子,黎庶昌固然重視科學技術對社會發展的巨大推動,但是,他更關注民俗民風所反映出的國民心理。國民心理,折射的是一種民族精神;民主政治,反映的是一種施政理念,這或許比堅船利炮更能支撐起一個國家的強盛。
黎庶昌多次記述了遞交國書的情形,包括向日本天皇遞交國書也是“相視一笑,禮儀甚簡”。反觀清廷,僅一個“拜折”儀式就令人驚詫:地方大員向朝廷呈報奏折前,要設置香案供奉用黃緞包裹的小木箱,要鳴放禮炮,行三跪九叩大禮。在朝為官,黎庶昌不能僭越官場規則,但是他卻在文章中曲隱地表達了對這種皇權專制制度的不以為然。
不過,與對西方文明頂禮膜拜者不同,黎庶昌主張“酌用西法”。他不認為中國傳統文化糟糕透頂,反而認為西方列強的“美善之風”亦可從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尋覓到珍貴的思想資源。“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不是在兩千多年前就說過了嗎?天下為公、天人合一的理念,在我們的經史子集中不是也一再倡導嗎?黎庶昌與李鴻章均為曾國藩幕屬,后來李鴻章權傾朝野,但黎庶昌對他的一味媚外很不贊同,曾婉言提示,或許李鴻章不以為然。黎庶昌無奈嘆曰:“兩大之間難為小,然子產相鄭,鄭已立。國朝的子產安在乎?”郭嵩燾在引歐風美雨啟迪民智上功不可沒,但他認為英國擁有大量殖民地也是因為“仁愛兼至”,贏得了“環海歸心”,就有點走火入魔了。在汲取與接納西方文明時,黎庶昌沒有忘記托承傳統文化之精義,難能可貴。
黎庶昌的目光犀利而智慧,還表現在能與時俱進。他也曾受“華夷之辨”的影響,也曾盲目憎恨洋人。可貴的是,經過實地考察,很快糾正了偏見,既有文化自信,又能從中西文化的對比中洞悉中國之種種不足。行文著書,引火種于華夏;不懼刀斧,發宏論于廟堂。
1897年冬,黎庶昌在沙灘老屋郁郁而終,時年61歲。他死后第2年,爆發了震驚中外的戊戌變法。其實,譚嗣同等人的改革主張大都在黎庶昌的歷次上書中涉及。一腔熱血誰珍重?灑去尤能化碧濤!如果說,戊戌變法是中國社會徹底變革之先聲,誰能否認,菜市口刑場上空那血染的風采中,沒有黎庶昌的一腔熱血呢?
(作者為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小說選刊》雜志原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