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藝批評也是剜掉文藝爛蘋果的正義之劍

　　●剜掉文藝批評的爛蘋果，應該是我們的當務之急。要想我們的文藝批評真正成為一柄正義之劍，對于文藝作品、文藝家、文藝現象等等做出一流的是非評判，說出來或者寫出來一流的褒貶表達，我們的文藝批評還要盡快改變“貧血”和“缺鈣”的現狀。

　　●為發展和壯大文藝批評事業，有關方面還要建設好媒體窗口和平臺，讓科學的批評意見有它足夠的問世空間。

　　2014年11月18日下午，在京郊懷柔，“中國文聯局、處級干部學習貫徹四中全會文藝工作座談會精神培訓班”上，我講了第一課：《用法治的利 劍剜影視文藝的爛蘋果》。今年2月13日，《中國藝術報》“文藝評論”版用原題摘要發表了這篇講稿的一小部分內容。2月上旬期(總492期)的《名作欣 賞》，在“本期主筆”欄又發表了我的《剜掉影視劇中的爛蘋果》一文。此前，在北京文聯和中國視協的兩次相關座談會上，我也說到了同樣的意見。這三篇文稿和 兩次發言，都表達了我對文藝“爛蘋果”的態度。不過，文稿和發言里，我主要還只是就“法治”來展開論述的。其實，在國家“法治”之外，文藝批評也是剜掉文 藝“爛蘋果”的正義之劍，也應該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講話說到的文藝界的“爛蘋果”，我理解，主要指的是各種門類的文學藝術領域里出現的壞作品。比如文學，流行了近 30年左右的“向內轉”的思潮依舊牽引著一些作家“咀嚼一己小小的悲歡，并視之為大世界”，在作品里赤裸裸地展示那種化為人物形象所有的，存活在殘酷無情 而又無可奈何的生態環境里的，孤獨、寂寞、悲涼、痛苦、掙扎、宣泄、報復、毀滅的文化心態，還有就是濫情、畸戀、性虐、縱欲的社會行為，直到隨性書寫色情 和暴力。又比如書畫，按工序批量生產同樣一件劣質作品，在地下作坊炮制名家名作的贗品，字和畫沒什么水平卻因為非藝術因素干擾和主宰一平方價格虛高得嚇 人。再比如音樂，電視里頂著一頂頂桂冠的歌唱比賽，一些歌曲作品要么無病呻吟，要么浮詞艷曲，再加上演唱起來忸怩作態以至歇斯底里。還比如曲藝，尤其是那 些變味兒的“二人轉”，姜昆就曾當面向趙本山指出，打開“二人轉”的網頁，5800個視頻中有三分之二都是黃色的東西，亂七八糟甚至不堪入目。有人說自己 做的是“綠色二人轉”，其實是帶有劇毒的“轉基因二人轉”。再就是電影，除了淺吟低唱無聊之極的一些人渾渾噩噩度日的“小時代”的貧乏空虛，渲染世間物欲 和金錢至上的享樂主義，就是張揚將無聊當作有趣的囧人囧樣的囧生活囧趣味，抑或在三千公里旅途上竭盡全力大膽暴露地展示“文藝青年”、“約炮”、“山寨文 化”、“‘殺馬特’青年”、“同性戀”、“小三兒”乃至“打情罵俏”、“一夜情”等“腐文化”，上演“獵艷”晚會，“交配之旅”。有一條微信搜集發布了 10部電影的海報照片，全都是全裸體女演員的各種各樣的洗澡。其中，9張是女演員一個人洗，1張更是男女兩個人抱在一起，泡在一個浴缸里洗，簡直就是明目 張膽的道德淪喪，傷風敗俗，卑鄙下流，令人不堪入目。至于電視，更是重災區。電視劇以外的節目，讓孩子們情色裝扮跳勁舞，滿嘴情話乃至性話脫口而出，已經 不少了。一段時間內甚囂塵上的“相親”節目，公然宣揚“炫富”、“拜金”，挑戰公眾價值底線，把隱私當噱頭，把肉麻當可愛，把無恥當榮耀，丑陋之極。這一 類過度娛樂化的情形，隨后甚至在某些衛視臺，更別說一些地方臺了，隱身蔓延到了不該娛樂化的科學文化一類節目里。電視劇則在許多方面暴露出來它已經走火入 魔的種種劣跡，一個是用低俗、卑俗的情節和動作丑化農民以博得觀眾中某些審美情趣不高的人一笑；再就是抗戰題材電視劇在“雷、神、瘋、邪”的不歸路上一路 狂奔，越跑越遠；以至于像于正的《王的女人》那樣肆無忌憚地解構和褻瀆、消費歷史；還有就是用情色和暴力來滿足一些觀眾當下即刻的感官需求。這樣的污泥濁 水，在一些網絡自制劇里更為洶涌，“情色、小三、捉奸、出軌等勁爆情節輪番上演”，黑暗骯臟的虐心劇情和拳打腳踢、匕首黑槍等等暴力行為連篇累牘。

　　這樣一些亂象說明什么？這說明，就在我們的文藝發展繁榮的同時，有些號稱為“文藝家”的人，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迷失方向，沾滿銅臭氣，把低俗喬裝 打扮成通俗，把欲望刻意美化成希望，把低級的只“養眼”的“單純感官娛樂”故意混同于既“養眼”又“養心”的愉悅靈魂的“精神快樂”，一言以蔽之，就是讓 文藝被市場綁架，被資本綁架，做了“市場的奴隸”，把自己變成了有害有毒的“爛蘋果”。

　　治理這種亂象，“法治”定然有它無比強大的威力。比如，可以高舉“反腐”的利劍，查處那些用字畫肆虐“雅賄”的官、商；查處那些在買賣電視節目 中肆意貪賄金錢和女色回扣的電視臺購片權勢人物，抓一批、判一批、關一批；將那些吸毒、嫖妓、暴力傷害的文藝界不良分子依法懲處；依法懲處那些公然違反國 家有關法規法令明示的禁載內容的影視作品、網絡作品，嚴重者可以無情封殺；等等。

　　治理這種亂象，和威力無比強大的“法治”一樣，文藝批評同樣可以大有作為。比如，文藝批評可以通過科學的有力論證，采用有說服力的理論話語，指 出來這些文藝作品都是“爛蘋果”；進一步指出來這些“爛蘋果”的危害，是有害于人的身心健康成長，有害于社會的發展進步，有害于我們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 復興，實現中國夢而凝聚國人的心、力；再進一步指出來這些“爛蘋果”的要害是中華民族審美精神和審美情趣的塌陷，它們真假不辨以假為真，善惡不明以惡為 善，美丑不分以丑為美，一個民族的審美精神真要這樣塌陷了，也就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還要指出來這些“爛蘋果”的孳生的土壤，是社會轉型時期社會風氣的腐 敗、文藝風尚的頹壞；也要指出來這些“爛蘋果”的孳生還緣于我們一些文藝家在金錢和女色的誘惑面前真、善、美人性的完全異化；更要指出來剜掉這些“爛蘋 果”需要綜合治理，其中的要義是，我們的社會要記住“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的悲劇情景，高度警惕驕奢淫逸的文藝風尚也能亡黨亡國的歷史教訓； 還有一個要義是，我們的文藝家要有追隨崇高并且踐行崇高的人生理想和追求，要終其一生不停頓地修養自己具有高尚境界和博大情懷，守望人類的精神家園，勇于 肩負歷史重任，擔當社會責任；當然，全社會的民眾，提高自己的閱讀水平，特別是明辨真假善惡美丑的能力，也是一個要義。如此等等。

　　這就要求我們的文藝批評自覺、自信、自強、自律，做一柄真正的能夠剜掉文藝爛蘋果的正義之劍，一柄長懸在文藝作品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當下的文藝批評之樹上，從包括宣發、評價輿論在內的廣義的文藝批評看，也結有“爛蘋果”。這柄長劍也已銹跡斑斑。這是 不能不引起我們高度重視的。這樣的“爛蘋果”有如下八種表征。一是大放厥詞誤導創作。比如，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在京郊雁棲湖一個關于通俗電視劇的研討 會上，就冒出來一種聲音說，電視劇就是滿足當下即刻的感官沖動的按配方制作的快餐，什么意義、價值都不存在，電視劇工作者都是不屑于充當什么人類靈魂工程 師的。這是西方后現代主義思潮的連鎖的放大的反應，是公然鼓吹文藝家拋棄時代責任和社會擔當，公然鼓吹文品可以無關乎人品。這種病態的文藝思潮，后來變成 了“娛樂政治化、政治娛樂化”的鼓噪，變成了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不要關心時代重大問題的“輕時代”，電視劇已經開始“改朝換代”將要由于這樣的新銳主宰的謬 論，孳生出大量的包括影視作品在內的劣質的文化產品。二是涂脂抹粉美化丑惡。比如，不僅荒唐地將趙本山和卓別林并稱為20世紀兩位世界級的“喜劇大師”， 還當面反駁姜昆的批評說，那些將近4000個的“亂七八糟甚至不堪入目”的“黃色的東西”，是什么“人生殖愛戀的過程”，“是生命本源”，“不能一概認定 其為‘黃’”。三是舞文弄墨充當掮客。比如，美術界有評論家受雇于人當“畫托”，寫文章吹捧一張畫可以抬高價格再在賣出后參與分贓，或者寫文章罵殺讓一張 畫貶值以致分文不值而后在雇主這邊領到一份賞賜。四是虛假推銷欺騙受眾。比如，對于一些電影爛片的宣傳，營銷的伎倆玩得相當嫻熟，什么流行炒什么，怎么唬 人就怎么唬，為了“搏出位”，無所不用其極，有聲話語欺騙不夠了，還輔之以演員的肢體語言誘惑，就像一則微信所批判的：“每當新片上映，明星都會扎堆出 柜、懷孕、不合、劈腿……簡直是月經貼，最近的高潮是，給《鐘馗伏魔》站臺的李某某和陳某，都舌吻上了！”五是不顧廉恥色誘觀眾。比如，某網站2014年 11月9日 09:51:00發帖《馬某某大尺度劇照曝光  馬某某朱某某劇中尺度大膽豪放》說，“11月6日，電視劇首發先導版片花，并曝光了大量在劇中飾演隱婚夫妻的馬某某與朱某某對手戲，臺詞彪悍，床戲頗多， 尺度大膽豪放。二人在劇中幾次游離在被揭穿夫妻關系的邊緣，突顯隱婚夫妻的痛與樂。”從網上披露的馬某某的劇照可以看到那種大尺度，大得絕對令你驚訝。劇 照一是，馬某某挺著巨乳撞向男演員朱某某的胸肌，然后與其激吻，可謂激情四射；劇照二是，朱某某已經脫光了上衣，與馬某某裸身擁抱，馬某某顯得非常開心， 臉色紅潤；劇照三是，馬某某躺在辦公桌上，挺著巨乳，岔開雙腿，竟然引誘朱某某聞自己的下體，簡直就太風騷太色情了。六是廉價吹捧話語尋租。這在一些作品 的研討會評論里非常突出，也相當嚴重。通常，作品出品方帶作品上會研討，是期望權威機構、與會批評家和媒體負責人隆重出場贈予美言，而后帶著“高度評價” 的豐收碩果回到本地向領導交差再換來肯定和獎賞，與會批評家和媒體負責人則拿著“信封”里的稿酬，一味稱贊以致吹捧，避而不談作品的缺陷和問題，話語權在 這里實現了“尋租”，利益得以輸送。

　　剜掉文藝批評的這一類爛蘋果，應該是我們的當務之急。不過，我們還應該看到，要想我們的文藝批評真正成為一柄正義之劍，對于文藝作品、文藝家、 文藝現象等等做出一流的是非評判，說出來或者寫出來一流的褒貶表達，我們的文藝批評還要盡快改變“貧血”和“缺鈣”的現狀。這一類的“貧血”和“缺鈣”， 主要表現就是：不敢說當面批評的真話實話，不敢說批評名家大人物的話，只敢隔空喊話說一點不疼不癢虛與委蛇的空話，也只敢說一點應付差事輕撓癢癢的話。還 有就是基于利益共同體的考慮，而致使某種群眾性的專業文藝批評團體內的批評家“小圈子化”，十分不利于青年批評家的成長和批評家隊伍的壯大。自然，為發展 和壯大文藝批評事業，有關方面還要建設好媒體窗口和平臺，讓科學的批評意見有它足夠的問世空間。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要求評論工作者對創作和作品展開科學的文藝批評，倡導說真話、講道理。“若批評不自由，則贊美無意義”。不能對 文藝作品說真話，講道理，讓商業利益替代藝術標準，怎么會出精品、出人才？可見，在依法治理文藝的同時，淬煉文藝批評的正義之劍，對于文藝作品的繁榮發展 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