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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有信仰的文字(李進祥)

      http://www.fxjt168.com 2014年03月28日09:38 來源:中國作家網 李進祥

        一些論者和讀者在談到我的作品時,認為是“有信仰的文字”。這大約因為我是回族,有宗教信仰的緣故。

        其實,我并不專門寫有宗教信仰色彩的文字。地域差異、派別不同,導致觀點、看法、習俗也不同,表現在文字里,往往會引起很大的爭議。最關鍵的 是,我覺得文學不是用來傳播和闡釋宗教信仰的。文學不具備也不必要具備傳播和闡釋宗教信仰的功能,作家不應該也不能夠代替牧師的崗位。作品中過多植入和糾 纏于宗教信仰,就會出現宗教信仰壓倒文學信仰的危險。

        很多人把宗教信仰和文學信仰混為一談。有人說“信仰是文學的根”,也有人說“文學是一種信仰”,都是不準確的命題。有的作家干脆說“文學是我惟 一的信仰和宗教”,這表明的只是一種對文學的態度。實際上,文學信仰和宗教信仰并不是一回事。文學有自己的信仰,向真、向善、向美,堅信世界可以更美好, 這是文學應有的信仰。對文學信仰的堅守和把這種堅守貫穿于文字當中,這樣的文學作品就是“有信仰的文字”。

        就我所知,最早的“有信仰的文字”是原始神話和創世史詩。原始神話被稱為“文學之母”,創世史詩叫做“最初的詩”。之后的各種文學形式和文學作 品中,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原始神話和創世史詩的影子。這就像是盤古死后,身體化成了三山五岳和樹木花草一樣,每一個花葉上都有盤古的影子。

        原始神話和創世史詩之后,出現的宗教經典當然也是“有信仰的文字”。這些宗教經典對文學的影響很大,在歐美文學中尤其明顯。歐美一些文學名著 中,神話情結、史詩意味和宗教色彩會不時閃現。感動我們的往往不全是文字、故事,而是若隱若現的信仰的力量、博愛的精神、悲憫的情懷,還有對人類的愛和對 美好人性的表達。所以有人說,是基督教、是《圣經》催生出最偉大的文學,如果沒有基督教、沒有《圣經》,西方文學就會失去大部分的光彩。

        西方文學的光彩表面上看來源自宗教信仰,實際上還是來自文學信仰。宗教信仰中勸人向善、戒人作惡、慰藉人心的方面與文學信仰有共通之處,使信仰 的力量在文學作品中金子一樣閃光。在中國,或者說在漢語文化傳統中,神話、史詩的色彩相對要淡一些,宗教信仰的影子更加稀薄。但這并不是說,中國文學不是 “有信仰的文字”。在中國文學中,很多作品并沒有完全地涉及宗教信仰,但作家觀照世界的眼光里是有文學信仰的,作品傳達出的精神也是有文學信仰的,這樣的 作品也應該屬于“有信仰的文字”。

        文學信仰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但不同的國家民族、不同的文化環境,甚至是不同的作家個體,表達的方式確實千差萬別。所處的位置不同,出發點不同, 所走的道路就不一樣,千萬個出發點,就是千萬條道路。走大路有大路的風景,走小路有小路的樂趣。更何況,路途具有可選擇性,也具有不可選擇性,不可選擇性 往往還占據著上風。上路了,怎么走,作家個體有不同的走路方式,有些大刀闊斧、披荊斬棘,正面頌揚真善美;有些迂回曲折、跌宕頓挫,反手鞭撻假惡丑。文學 可以療救,也可以撫慰。

        我的作品中,療救意味的要多一些。這些年,我有些驚恐、有些悲哀地看到,回族,這個崇尚苦行苦修、安貧守舊的民族,也開始了變化、分化。有一部 分人,信仰淡薄了,一些莊嚴的宗教活動中,開始有了等級的色彩,有了錢的影響。信仰的異化一天天可怕地進行著。我想把這種異化說出來,給同族的人一個警 醒,也給其他的人一個警示,這就是我寫《宰牛》的原因。小說發出來后,贊賞者有,說有反思精神,更多的是罵聲,說給民族抹黑。抹黑的帽子是大了些,主觀上 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客觀上也沒有造成這樣的惡果。反思的評價也不準確,我不是質疑本質,而是質疑現象,莊嚴的宗教活動中,為啥會出現金錢丑陋的影子?信仰 虔誠的易卜拉欣,為啥會被村里人和家人看不起?這與宗教信仰無關,只與文學信仰有關。全球化不僅沖擊著回族,同樣也沖擊著其他民族。對一個民族的思考和關 照,就是對世界的思考和關照。

        國際社會上發生了很多事情,每時每刻都有無辜的人在遭難。對此,我們的作家很少觀照。我試著寫了一篇《四個穆薩》。作品寫4個同叫穆薩的人,一 個在敘利亞,一個在阿富汗,一個是中國的農民工,還有一個是作家“我”。敘利亞的穆薩身處內亂,妻子受辱、兒子受傷,絕望地呼喊著“救救我的兒子呀!”阿 富汗的穆薩在戰亂中失去了家人、失去了自我,成為一個自殺式襲擊者,但最終,善良的人性使他沒有按下引爆器。中國的穆薩生活中也有很多不如意,家庭中也發 生了矛盾,但玉米上的閃光照亮了他平庸、卑瑣的生活,使他有了一種巨大的滿足。這3個穆薩都是作家“我”想象的產物,但他覺得他和其他幾個穆薩是同一個 人,他感受到了他們的疼痛。我也感受了疼痛,為穆薩,為所有遭受戰亂之苦的人。不僅因為他們和我一樣,信奉同一個宗教;更重要的是,他們和我一樣,都是 人。我希望所有的人都遠離戰爭,我堅信世界是可以更美好的。這是我理解的文學信仰,我覺得為此寫下的文字也應該是“有信仰的文字”。

        堅信世界是可以更美好的,這不僅是文學應有的信仰,更是文學產生和發展的原因,也是包括我在內的作家寫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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