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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的文學批評,確實在許多方面都需要加強和改進,我們長期以來身處其中,對這些問題既有著深切的感觸,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談到文藝批評的功用時說道:“文藝批評是創作的一面鏡子,一劑良藥,是引導創作,多出精品,提高審美,引領風尚的主要力量。”還特別強調說:“文藝批評要的就是批評。”這兩句話對于我們認識和搞好文藝批評都十分重要。前一句論述了文藝批評的綜合性功能,后一句強調批評應該有批評精神。與這樣的目標和要求相比,我們的文藝批評短板很多,差距較大,需要認真進行檢省,切實加以改進。
現在的文學批評中,確實不大能看到批評性的意見,尤其是針對具體作家作品的批評,更是難得一見。這里涉及到不少的問題,有著多方面的因由。而且,問題與現象是逐步積累起來的。我覺得幾個方面都存在著問題,都需要加以解決。批評家在評論作家作品時,礙于情面,常常說好不說壞,著意去發掘好的地方并力求說深說透,有時還把不好的說成好的,不好的地方一筆帶過,甚至壓根不說。有時在一些文學研討會上,也會聽到一些針對作家作品的批評性意見,有時甚至還比較尖銳,但記者和媒體在報道的時候,常常報喜不報憂,甚至偷工減料,略去批評,使得報道出來的意見都是評功擺好的一種聲音。還有,我們的作家也不大樂于和習慣于傾聽批評性的意見。許多作家,包括一些名家,可以說都是自視甚高,自信滿滿,甚至十分自傲、自大。總覺得自己寫出來的都是最好的,心里也總以為自己是中國作家中最好的。在聽意見、看文章時,他們所抱取的心態,就是要聽聽各方的夸贊和看看是怎么夸贊的,根本沒打算聽什么批評意見。有時你評價的高度不夠,達不到他自認的高度,他都會在心里感到不平衡,覺得不滿意,更別說那些批評性的意見了。還有由文壇內外的讀者構成的文學接受方面,也有的把批評當成一個事件,一看到批評就認為誰跟誰又掐起來了;或者只從反向去看待批評,認為被批評的可能是主流不待見的,反而覺得被批評的很了不起,這使得批評最終所起到的,常常是“反向炒作”的效果,達不到批評應有的作用,甚至悖逆了批評原有的本意。以上這些因素交織一起相互作用,就造成了我們的文學批評缺少批評的現狀和難以開展批評的問題。
因此,要解決當前文學批評中存在的批評不力的問題,既要從批評本身著眼,從批評家自身做起,又要從造成良好的批評氛圍,養成良好的批評心態入手,包括批評家、作家、媒體和讀者在內的文學相關者,都要有“好處說好,壞處說壞”的心態,實事求是的文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習慣,逐漸在文壇和社會造成說真話、講道理,以真為本、以理服人的風氣,形成虛己以聽,從善如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風尚。
這種有利于批評的良好環境氛圍的形成,需要各方的努力,也有一個過程。在這種環境氛圍尚未形成或還在形成過程中時,可以帶著問題意識,采取一些宏觀性的批評方式與過渡性的批評措施,由這些宏觀性批評、過渡性批評的先行開展,使富于批評精神與活力的文學批評逐步得到推動,循序加以改進。
就此,我這里提出以下兩點建言。
第一,積極開展文藝爭論與文學爭鳴。一定的爭論與爭鳴,是一個文學時代的表征與標志。在新時期到整個80年代,我們的文學在劫后復蘇的困境下,能夠很快恢復元氣,得到迅速發展,使創作從沉寂走向活躍,一個很大的推動力,就是持續開展的文學爭論與爭鳴。那個時候,文學上的不同看法,文學人的不同觀點,都是通過爭論與爭鳴的方式,得以交鋒和交流,深化和整合,使人們從中受到啟發,得到啟迪。比如,人性人道主義問題,文藝與政治關系問題,文學的寫真實問題,現實主義問題,現代派問題,方法論問題,文學觀問題,文學主體性問題,人文精神問題,等等。這種爭論與爭鳴,對于理論批評的巨大推進不言而喻,對于整個文壇的影響也很大,文學創作和眾多的作家,都是直接或間接的受益者。但自90年代后期以來,這種爭論與爭鳴日漸稀少,更多地呈現給人們的,是那些發生于網絡之際的口水戰,而這樣的論戰既沒有學術性含量,又缺少普遍性意義。現在不是沒有問題,而是問題成堆,如現實主義在發展之中既有新的更新,又有新的鄙薄,就大有再予討論的必要,而在觀念多元中要不要形成文學價值觀的共識,形成文學批評標準的共識,還有現代派借鑒與本土化持守的關系,“純文學”與“大眾化”的關系,網絡文藝里的主導因素應該是資本的魔力還是美學的魅力,新一代文學人的“二次元審美”接受取向等等,都因聯系著當下的文藝現實,關乎著文藝的發展,都有開展爭論與爭鳴的必要。看來,怎樣開展正常的文藝爭論與爭鳴,使之成為理論批評的一種基本常態,成為新世紀文藝發展的強勁推力,確是當下理論批評界需要探討和解決的緊迫課題。
第二,從現象入手,就一些傾向性問題開展專題性或話題性的批評。當下的文藝領域,因為觀點的抵牾,觀念的分野,趣味的分化,代際的差異等因由,衍生出一些現象,形成了某種傾向,這些東西常常與流行文化、商業運作等結合起來,在文壇內外占有一定的市場,造成較大的影響。但這些現象與傾向,因為內涵的混合性與曖昧性,兼有著正負兩個方面的影響,是需要加以辨析或進行批評的。如只注重游戲性的文藝觀,偏向于利益化的價值觀,只看重娛樂性的接受觀,還有把寫手與作家、作品與讀物、閱讀與瀏覽混為一談,把觀賞性與藝術性,受眾與市場等量齊觀等等。這樣一些有是有非或似是而非的看法與傾向,就可以聯系一些相關的文藝作品實例,來進行深入討論和具體分析。這種傾向性的問題批評,既是理論與批評的內在結合,又是現象與作品的兩相比照,這種批評在當下尤其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