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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2006年,北京人藝首次將陜西作家陳忠實的著名小說《白鹿原》搬上話劇舞臺,濮存昕、宋丹丹、郭達主演的該劇引起觀演熱潮。近期,依據(jù)小說改編的兩臺話劇《白鹿原》正在緊張排練,陜西人藝版將于12月31日上演,西安外事學院版2016年1月6日在西安上演,而在外事學院版擔綱主演的則是為大家所熟知的著名影視演員吳京安。作為從西安走出去的明星,此次回到家鄉(xiāng)傾情演繹《白鹿原》,而且是零片酬出演,吳京安無疑成為該劇的最大亮點。前段時間,記者多次到劇組探班,有機會近距離地體驗到吳京安對原著的深刻理解,領(lǐng)略到吳京安對待藝術(shù)的專業(yè)素養(yǎng),同時也真切感受到他眷戀家鄉(xiāng)的拳拳赤子之心……
吳京安:用真情演繹《白鹿原》的史詩人生
“要在白鹿原上活人,心上就得插得上一把刀……”記者在西安外事學院排練場見到吳京安的時候,他正在聲情并茂地朗誦著新版話劇《白鹿原》的大段臺詞。得知記者的采訪意圖,吳京安爽快地答應排練結(jié)束后聊聊。一個半小時之后,吳京安略顯疲憊地坐在了記者身邊,話題隨即就從“白鹿原”三個字展開……
A “白嘉軒讓我圓了多年的夢”
從《神禾塬》、《紅旗渠》到《血戰(zhàn)長空》,吳京安延續(xù)著從“中國第一農(nóng)民”到“鐵血硬漢”的熒屏之路。雖然塑造了眾多讓觀眾耳熟能詳?shù)挠耙暼宋锝巧嗄陙韰蔷┌残闹幸恢甭癫刂粋愿望:“我非常渴望演一部關(guān)中戲,最想演的角色就是《白鹿原》里面的白嘉軒。”
1958年生于西安的吳京安,18歲就被蘭州軍區(qū)話劇團錄取,畢業(yè)于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國家一級演員。他擅長在電視劇中塑造淳樸、憨直和精明的農(nóng)民形象,在演藝圈里有“中國第一農(nóng)民”、“農(nóng)民演員專業(yè)戶”之稱。吳京安有著高大威猛的外形,扮演的角色大氣、硬朗,淳樸中透著錚錚鐵骨的男子漢氣概,“鐵血硬漢”的形象也讓他俘獲了無數(shù)粉絲的心。對于話劇,吳京安有一種近乎癡迷的熱愛。按他自己的話說:我對話劇的熱愛,就像初戀般的少年愛上少女一樣,始終不離不棄,沒有抵抗力。在蘭州軍區(qū)話劇團時,他就出演了大型話劇《于無聲處》,那次經(jīng)歷讓他和話劇從此有了不解之緣。上世紀90年代初,吳京安調(diào)到空軍政治部話劇團,一口氣就連續(xù)接了6部話劇的活兒。1996年,吳京安憑借在話劇《湘江·湘江》中扮演男主角吳伯蒼的精彩表現(xiàn),收獲了中國戲劇最高獎項“梅花獎”。2014年,吳京安在話劇《紅旗譜》中飾演男主角朱老忠,該劇在全國一炮而紅,吳京安也達到了自己話劇表演生涯的巔峰時刻。
正是因為對話劇的情有獨鐘和渴望回報家鄉(xiāng)的赤子之心,當今年9月新版話劇《白鹿原》的導演趙思源向吳京安發(fā)出飾演白嘉軒的邀約時,他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西安這座在大唐遺風中浸淫了幾千年的古城,寫滿了吳京安最初的記憶,也給他打下了敦厚與樸實的性格烙印。“拍戲這么多年,演了大大小小不少角色,我一直很想回陜西拍戲。我非常渴望演一部關(guān)中戲,最想演的角色就是白嘉軒。”吳京安談及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時說,“我離開西安39年了,在外面時間越長我就越想念西安。這次有機會演《白鹿原》真的很興奮,所以我主動要求不要任何報酬,只要讓我演白嘉軒就行。能在西安用話劇的形式詮釋陳忠實先生的巨著,用我自己的方式回報生我、養(yǎng)我的故鄉(xiāng),我多年的夢終于可以圓了!”
B 吳京安的“紅與白”
在吳京安的話劇表演生涯中,有兩部作品讓他終生難忘:“第一部當然是《紅旗譜》,這是讓我癡迷不能自拔的一部作品,第二部就是這次我們排的新版《白鹿原》。我之所以特別看重這兩部作品,主要是朱老忠和白嘉軒這兩個主人公的風骨讓我由衷欽佩。”
吳京安坦言,接《紅旗譜》這部話劇,和金錢、獎項沒有任何關(guān)系,就是想過戲癮。“在這之前我離開話劇舞臺已經(jīng)十年了,而《紅旗譜》就像一壺酒,我從中尋找到了超越影視的無比醇美的沉醉。在我39年的從藝生涯中,《紅旗譜》是最讓我癲狂、最讓我瘋魔的作品,我在最初創(chuàng)作期的三個月中像著了魔一樣去創(chuàng)作。”吳京安回憶說,“對朱老忠這個人物我非常迷戀,在一個作品里你覺得這人就得這么活著,就得這么仗義,有一種內(nèi)心想宣泄的、張揚的東西。銀幕和舞臺上多一點朱老忠這樣仗義執(zhí)言的陽剛之氣,社會上就會少一點陰柔之氣。它傳遞的是一種骨子里的精氣神!”
對于自己在《紅旗譜》中的表演,吳京安說是“完成了一次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創(chuàng)作”。“因為梁斌先生的原著和崔嵬先生在電影中的出色演繹,都已成為經(jīng)典。時隔半個多世紀,如果我在人物創(chuàng)造上沒有自己的理解,沒有自己的再思考,沒有自己對一部優(yōu)秀作品在今天的社會中將產(chǎn)生什么樣影響的這種反思,那么這個作品就失去了歷史和今天相關(guān)聯(lián)的作用,觀眾可能就不會認可。”“十年的經(jīng)歷,一切都在變,唯獨在我的靈魂深處,尋找的東西沒變!我們和歷史的擁抱,是相互辨認、相識、相愛的過程,歷史在尋找它在后天的影子!這一切,就是不屈地堅持和不倒的信念!所以,我愛《紅旗譜》,這是我的不管不顧的偏執(zhí)、狂熱!”吳京安用自己的語言,道出了《紅旗譜》帶給他的最為深邃的影響力。
而《白鹿原》和白嘉軒,則讓吳京安對歷史和人生有了新的感悟。早年就多次研讀原著《白鹿原》的吳京安,至今對這部作品仍然愛不釋手:“陳忠實先生以小小的白鹿原為支點,展現(xiàn)了一個民族的生活史,從顛覆腐朽的清政府到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新政權(quán)這個宏大的歷史背景下,又以鮮活的農(nóng)村生活為著眼點,塑造了一個個骨血豐滿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讓讀者對于革命、對于人生、對于命運有著各自的回味和深思。”在看劇本時,吳京安看到一句臺詞“白嘉軒腰挺得太直了”,就想到父親曾對他說過的話:“一定要做一個正直的人,要在內(nèi)心做一個強大的人,一定要站著生存,否則人就會很世俗。”也許是這個原因,吳京安對白嘉軒這個角色非常看重。他還對記者透露了一個小秘密:“當年排《白鹿原》時劇組曾經(jīng)找過我,最后因為種種原因我放棄了,后來想想也挺遺憾的。”
不過這次重排話劇《白鹿原》,也算是彌補了吳京安當年的遺憾。自11月中旬進入劇組,吳京安就迅速讓自己成為了“白嘉軒”。劇組的排練場放在西安外事學院一間簡陋的大教室里,如果演員來的多的話,70多平方米的房子就有點人滿為患的感覺了。但吳京安對環(huán)境沒有任何抱怨,只要一進訓練場,整個人就投入到劇本要求的情境當中。為了讓這臺話劇達到自己的高標準,吳京安還動用私人關(guān)系,力邀天津人民藝術(shù)劇院的李寶安、路國琪、王雅迪三位多年好友加盟該劇。吳京安開玩笑說:“這么好的作品如果沒有好的演員,咋能出彩呢?如果在我手里演砸了,我不成了晚節(jié)不保了?”
C “生命在,戲就在”
2014年7月11日,吳京安準備搭乘火車赴石家莊演出,乘坐出租車趕往北京火車站途中發(fā)生車禍,一輛公交車與其乘坐的出租車迎頭相撞,致使吳京安身受重傷,多根肋骨骨折。也因為這次意外,話劇《紅旗譜》全國巡演暫停。重返舞臺后,吳京安對生命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這就像人生經(jīng)歷了一個速成班一樣,我必須接受它,接受的同時還要堅強地站起來。這段經(jīng)歷讓我對生活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變,這些也體現(xiàn)在了表演上。所以我必須把這次車禍當成一次巨大的收獲,生命在,戲就在,我這個有著秦嶺般脊梁的大秦老吳還堅挺著呢!”
吳京安把自己的這份感知也帶進了《白鹿原》劇組。不排練的時候,吳京安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和群眾演員打成一片,經(jīng)常說:“不要叫我吳老師,叫我老吳同志。”。一旦進入角色,吳京安就像變了個人,仿佛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為角色制造能量,強大的氣場可以把所有演員的情緒都帶入他營造的氛圍之中。每次一進排練場,吳京安便迅速進入狀態(tài),搭戲、記臺詞、細扣動作……節(jié)奏根本停不下來。一天排練十幾個小時,累了就坐在凳子上依靠墻面稍作休息,便又立即督促大家繼續(xù)排練,排練間隙還耐心細致地給其他學生演員教授如何快速記臺詞。有時候排練受到干擾,吳京安也會發(fā)脾氣,不過導演趙思源很理解他的心情:“藝術(shù)家都是脆弱敏感的,給他們一點兒干擾,在舞臺上建立起的生活就容易坍塌。”
在采訪中,吳京安直言不諱自己對舞臺的熱愛:“舞臺是我的夢,正是通過舞臺,我39年前開始了演藝生涯,舞臺對我而言是不離不棄的最美好的空間。”吳京安說:“為什么別人說50多歲的男演員在舞臺上是最有魅力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你經(jīng)歷的東西表現(xiàn)在舞臺上的會多一些。戲劇的魅力恰恰在于不像影視劇那樣一次就結(jié)束,而是可以永遠探尋、永遠嘗試、永遠創(chuàng)造。”尤其是車禍事件后,吳京安對舞臺更加熱愛,甚至發(fā)出了“生命在,戲就在”的豪言。
采訪的最后,記者問吳京安:“《白鹿原》這部話劇是否讓你對生命的價值有了新的詮釋?”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隨口說出了劇本里的經(jīng)典臺詞:“這是我的土地!這是深埋著我的媽媽、我的父親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