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江南三部曲》
格非的《江南三部曲》以對歷史和現實鄭重負責的態度,深切注視著現代中國的壯闊歷程。以百年的跨度,在革命史與精神史的映照中,處理了一系列重要的現代性命題。三代人的上下求索,交織著解放的渴望和夢想的激情,在興衰成敗與悲歡離合之間,個體的性格和命運呼應著宏大的歷史運動、艱巨的價值思考,形成了豐贍綿密而高遠寥廓的藝術世界。這是一部具有中國風格的小說,格非以高度的文化自覺,探索明清小說傳統的修復和轉化,細膩的敘事、典雅的語言、循環如春秋的內在結構,為現代中國經驗的表現開拓了更加廣闊的文化空間與新的語言和藝術維度。
王蒙《這邊風景》
在王蒙與新疆之間,連接著綿長繁茂的根系。這片遼闊大地上色彩豐盛的生活,是王蒙獨特的語調和態度的重要源頭。《這邊風景》最初完稿于近40年前,具有特定時代的印痕和局限,這是歷史真實的年輪和節疤,但穿越歲月而依然常綠的,“是生活,是人,是愛與信任,是細節,是傾吐,是世界,是鮮活的生命”。在中國當代文學中,很少有作家如此貼心、如此滿懷熱情、如此飽滿生動地展現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圖景,從正直的品格、美好的愛情、誠實的勞動,到壯麗的風景、絢爛的風俗和器物,到回響著各民族豐富表情和音調的語言,這一切是對生活和夢想的熱誠禮贊,有力地表達了把中國各民族人民從根本上團結在一起的力量和信念。
李佩甫《生命冊》
《生命冊》的主題是時代與人。在從傳統鄉土到現代都市的巨大跨越中,李佩甫深切關注著那些“背負土地行走”的人們。他懷著經典現實主義的雄心和志向,確信從人的性格和命運中,可以洞見社會意識的深層結構。《生命冊》以沉雄老到的筆力塑造了一系列鮮明的人物形象,快與慢、得與失、故土與他鄉、物質與精神,靈魂的質地在劇烈的顛簸中經受縝密的測試和考驗,他們身上的尖銳矛盾所具有的過渡性特征,與社會生活的轉型形成了具體而迫切的呼應。《生命冊》正如李佩甫所深愛的大平原,寬闊深厚的土地上,誠懇地留下了時代的足跡。
金宇澄《繁花》
《繁花》的主角是在時代變遷中流動和成長的一座大城。它最初的創作是在交互性、地方性的網絡空間進行,召喚和命名著特定的記憶,由此創造出一種與生活和經驗唇齒相依的敘述和文體。金宇澄遙承近代小說傳統,將滿含文化記憶和生活氣息的方言重新擦亮、反復調試,如鹽溶水般匯入現代漢語的修辭系統,如一個生動的說書人,將獨特的音色和腔調賦予世界,將人們帶入現代都市生活的夾層和皺褶,亂花迷眼,水銀瀉地,在小歷史中見出大歷史,在生計風物中見出世相大觀,急管繁弦,暗流涌動,盡顯溫婉多姿、余音不絕之江南風韻,為中國文學表達都市經驗開辟了新的路徑。
蘇童《黃雀記》
在《黃雀記》中,一切都遙望著丟失的魂魄。蘇童回到已成為當代文學重要景觀的香椿樹街,以輕逸、飛翔的姿勢帶動沉重的土地與河流,意在言外、虛實相生,使得俗世中的緣與孽閃爍著靈異的、命運的光芒。三代人的命運構成了深微的精神鏡像,在罪與罰、創傷與救贖的艱難境遇中、時代變遷下,人的靈魂狀況被滿懷悲憫和痛惜地剖白。蘇童的短篇一向為世所重,而他在長篇藝術中的探索在《黃雀記》中達到了成熟,這是一種充分融入先鋒藝術經驗的長篇小說詩學,是寫實的,又是隱喻和象征的,在嚴格限制和高度自律的結構中達到內在的精密、繁復和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