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凝:奉獻無愧于民族無愧于時代的兒童文學作品

　　來自全國的作家、評論家和出版界的朋友相聚北京，共同探討如何進一步推動兒童文學的繁榮發展，這是兒童文學界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國文學界的大事。我謹代表中國作家協會向大家表示熱烈的歡迎！向全國各地的兒童文學工作者致以誠摯的問候和崇高的敬意！

　　在我的記憶中，由中宣部和中國作協共同召開關于兒童文學的全國性會議，這是第一次，由創作到出版到評論，覆蓋了兒童文學生產傳播過程的全國性會議，也是第一次。召開這樣一個會議，意義重大，這是新形勢下兒童文學創作出版工作的集結號，必將有力地推動我國兒童文學的繁榮發展。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和關懷少年兒童健康成長。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少年兒童是祖國的未來，是中華民族的希望。他要求全社會都要關心少年兒童成長，支持少年兒童工作。為少年兒童提供良好的社會環境，為他們的學習成長創造更好的條件。中央領導同志多次就兒童文學、少兒閱讀和出版作出重要批示，要求我們切實采取措施，繁榮兒童文學創作出版，滿足少年兒童閱讀需要。

　　去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發表重要講話，這是新的歷史起點上指導中國社會主義文藝繁榮發展的綱領性文獻。總書記的講話不是專門針對兒童文學的，但是，為了這次會議，我把總書記的講話重新學習了一遍，我感到，通篇都對兒童文學有很強的針對性。總書記說：文藝是鑄造靈魂的工程，文藝工作者是靈魂的工程師，好的文藝作品就應該像藍天上的陽光、春季里的清風一樣，能夠啟迪思想、溫潤心靈、陶冶人生。他要求廣大文藝工作者要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旗幟，充分認識肩上的責任，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生動活潑、活靈活現地體現在文藝創作之中，用栩栩如生的作品形象告訴人們什么是應該肯定和贊揚的，什么是必須反對和否定的，做到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我想，在座的同志們都會強烈地感到，這些話就是對著我們說的。少年兒童的健康成長關系到祖國的未來，廣大少年兒童、廣大的家長和老師迫切地需要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糧，全國兒童文學工作者肩負著重大的責任和使命。我們的這次會議，就是要認真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精神和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將中國夢的時代主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根本要求貫穿融入到兒童文學創作、評論和出版中去，進一步提高兒童文學的思想藝術水準，創作出版更多無愧于民族、無愧于時代的優秀作品。

　　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新世紀以來，伴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進程，中國社會發生了巨大變化，人口和家庭的結構、生活的觀念和形態、審美的情趣和媒介也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這些變化為兒童文學出版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為兒童文學創作提供了無限廣闊的空間。兒童文學作家大批涌現，呈現出老中青少“四世同堂”的喜人景象，他們用手中的筆，描繪這個偉大的時代，講述中國式童年和中國式成長，表現少年兒童多彩的生活和美好的心靈，創作出大量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滋養和豐富著少年兒童的精神世界，真正起到了“樹人”、“立人”的作用。同時，一批有代表性的兒童文學作家陸續走出國門，中國兒童文學正以鮮明的中國特色、中國氣派、中國風格，日益成為世界兒童文學中最具生長活力的重要力量。

　　兒童文學事業取得的輝煌成就，是作家、評論家、編輯家、出版人等廣大兒童文學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結果。今天在座的諸位，都是各自領域的優秀代表，都為兒童文學事業的發展付出了辛勞、做出了貢獻。在此，我以一個作家同行的身份，向你們表示由衷的敬意！

　　兒童文學是中國社會主義文學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作家協會歷來高度重視兒童文學工作，多年來一直在努力探索如何有效地引導創作，推動兒童文學事業的發展。在此，我向大家報告一下我們已經做的、正在做和將要做的工作。

　　首先是，充分發揮兒童文學委員會的作用。兒童文學委員會是中國作協下設的專門委員會之一，集合了一批在兒童文學界有代表性、有影響的作家評論家。除了日常性地參與主辦各種研討活動，兒委會每年都要舉辦一次年會，有針對性地設定主題、引導創作。比如，2012年的主題是倡導“陽光寫作”，2013年的主題是兒童文學如何表現“中國式童年”，2014年的主題是兒童文學作家的天職與責任。以兒委會年會為基礎，中國作協定期召開全國兒童文學創作座談會，總結兒童文學創作成就，探討兒童文學的走向與前景，總結經驗、制定措施，不斷改進工作。兒委會是中國作協各專門委員會中最活躍、最有成效的一個委員會，已經形成了一套比較成熟的機制，是團結作家、引導創作的有效平臺。在新形勢下，兒委會的工作要進一步加強，要更加緊密地聯系廣大作家評論家，與社會各界特別是出版界合作，在加強理論評論、培育文學新人、引導社會閱讀等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

　　第二是，充分發揮文學評獎的作用。中國作協從1986年起設立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現在，它是和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并列的國家級文學獎，是中國兒童文學的最高榮譽。至今共有196部(篇)兒童文學作品獲獎，包括小說、詩歌、散文、童話、寓言、科幻文學、幼兒文學和理論評論等。今天在座的作家許多都是獲獎者。最近一次的第九屆評獎是在2013年進行的，我們根據中央領導同志改進文藝評獎的指示精神和中宣部的部署，對評獎程序和規則進行了較大幅度的調整和規范，評獎的結果得到了兒童文學界的廣泛認可。我記得第九屆評獎結果出來之后，我把獲獎作品找來讀了一遍，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感覺眼前一亮，作為一個以兒童文學寫作開始文學生涯的作者，我看到今天的中國兒童文學有這么多好作品，達到了很高的思想和藝術水平；同時，獲獎者中絕大部分是不太熟悉的、陌生的名字，這表明我們的兒童文學創作隊伍新人輩出、不斷壯大。評獎是為了激勵創作，也是為了引導創作和閱讀，下一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的評選將在后年，也就是2017年進行，我們將在總結經驗的基礎上，堅持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維護和提高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的權威性和公信力，真正把最優秀的作品推薦給可愛的孩子們。

　　第三是，進一步加強兒童文學創作隊伍建設。兒童文學創作取得了很大成就，兒童文學創作隊伍不斷壯大。但是，我們必須看到，相對于少年兒童不斷增長、不斷提高，日益豐富多彩的精神文化需求，好作品還不夠多，現有的兒童文學創作隊伍還遠遠不能滿足需求。中國作協一直注意把富有才華、創作活躍的兒童文學作家吸納到會員隊伍中來。到目前為止，中國作協會員中已有263位兒童文學作家，但我想這個數字其實是不多的。采取各種措施，大力加強兒童文學創作隊伍的建設，特別是加強對青年作家的培訓和支持，這是我們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的重點工作。魯迅文學院舉辦過專門的兒童文學作家高研班；今年9月，中宣部、中國作協將共同舉辦以青年作家、評論家和編輯為對象的兒童文學專題研修班。在中國作協的重點作品扶持工程中，專門設置了兒童文學類別，每年都有多個兒童文學創作選題獲得扶持。我們采取定點深入生活等多種方式，組織兒童文學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到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第一線、到少兒生活的現場去體驗生活，積累素材。我們還積極推動兒童文學作家與國外及臺港澳作家的交流，前幾天在上海，我們組織召開了兩岸青年兒童文學創作座談會，邀請了七位臺灣作家與大陸作家、評論家深入交流。出精品，首先是要出人才，中國作協愿與各有關方面合作，積極采取措施，向兒童文學作家提供多方面的支持，特別是推動青年兒童文學作家的成長。

　　第四是，進一步加強兒童文學理論評論工作。兒童文學的市場越是繁榮、兒童文學的樣態越是豐富多變，就越需要加強理論評論工作，在紛紜復雜的市場現象和創作趨向中激濁揚清，堅守兒童文學的社會價值和藝術品格。我們在《文藝報》設立了“兒童文學評論”版和“少兒文藝”專刊，定期發表兒童文學評論。今年，中國作協創研部與《人民日報》文藝部合作，開辦了“繁榮兒童文學大家談”專欄，組織一批知名兒童文學作家、評論家和出版人，梳理和討論兒童文學創作出版的現狀及問題。中國作協創研部和兒委會近期還召開了兒童文學“系列化”現象和問題研討會，針對突出問題，展開坦誠的批評，做出誠懇的提醒，引起了一定反響。我們也清醒地認識到，相對于兒童文學創作的活躍、面對著廣大的兒童文學讀者，理論評論工作還處于相對滯后的狀態，我們有一支優秀的兒童文學理論評論隊伍，但人數還不夠多，兒童文學理論評論的陣地和平臺還很薄弱，這些問題都亟需在今后的工作中逐步加以解決。

　　總之，為兒童文學作家服務，促進中國兒童文學的繁榮發展，這是中國作家協會的光榮職責。我們將繼續努力探索在新形勢下改進和加強兒童文學工作的新辦法、新途徑。也誠懇地希望，與會的同志們向我們提出意見和建議。

　　我國現有4億多少年兒童，擁有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兒童文學市場，從父母到孩子，從學校到家庭，對兒童文學閱讀都有著旺盛的需求，中國的兒童文學正處于一個迅猛發展的黃金機遇期。但機遇也是挑戰，需求也是考驗，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文藝創作存在著有數量缺質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現象，存在著抄襲模仿、千篇一律的問題，存在著機械化生產、快餐式消費的問題，這些問題在兒童文學領域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現。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兒童文學如何體現中國精神，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塑造美好心靈？面對市場的誘惑，兒童文學如何堅持把社會價值放在首位，力戒浮躁，精益求精？面對時代的巨大變革，兒童文學作家如何深入少年兒童生活，講述中國故事？面對廣大少年兒童的熱切期待和人們生活方式、文學傳播方式的變化，兒童文學如何銳意創新，切實提高原創能力？兒童文學評論如何堅持“說真話、講道理”，旗幟鮮明地反對庸俗、低俗現象，更好地引導創作和閱讀？這些都是擺在每一位兒童文學工作者面前的迫切課題，需要我們深入思考并切實做出回答。

　　在這里，我想與同志們交流幾點我的粗淺認識。

　　首先，兒童文學工作者要牢固樹立責任意識和擔當精神。當下社會和文化中普遍存在著浮躁情緒，兒童文學有沒有呢？我看也不必諱言，肯定是有的，在有些時候、有些問題上表現得還比較突出。習近平總書記嚴肅地提醒我們，文藝不要沾滿了銅臭氣。我想，兒童文學尤其不能沾染銅臭氣。有巨大的市場需求，這是好事，我們的兒童文學作家因此獲得了個人事業發展的廣闊空間，但決不能因此降低寫作的思想和藝術標準，急功近利，粗制濫造，更不能走向庸俗、低俗和單純的感官娛樂。把社會價值、社會效益放在首位，這需要社會各方面共同努力，針對少兒讀物的特殊屬性，建設良性的市場環境和文化生態，防止劣幣驅逐良幣。但同時，也需要我們每個人從自己做起，我們在寫每一本書、出每一本書的時候，首先要問問自己，愿不愿意拿給自己的孩子看，愿不愿意拿給親戚朋友的孩子看？如果它是精神食糧的話，那么它到底有沒有營養？

　　“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現代兒童文學的先驅者們開始自覺地為兒童寫作，他們的初心是為了“樹人”、“立人”，是為了國家、民族的未來。現代文學時期和新中國成立以后，兒童文學事業始終堅持鮮明的社會價值和教育功能，我們在座的所有人，都會深刻地記起我們童年和少年時讀過的那些書，那些書潛移默化地影響和塑造著我們，教給我們做正直的人、善良的人、有益于國家民族和社會的人。我想，無論時代如何變化，中國兒童文學的這份“初心”、這個傳統決不能丟。“人生的扣子從一開始就要扣好”，而孩子們在精神上最初的扣子能不能扣好，這是家長的責任，是學校的責任，也是兒童文學工作者的責任。如果說作家是靈魂工程師，那么兒童文學作家所負責的就是靈魂的基礎工程，是心靈的根基和底色。所以，兒童文學當然有娛樂功能、市場價值，但是，它的教育功能、社會價值在任何時候都是根本的、第一位的。每一個兒童文學工作者都要把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兒童文學的根本要求，牢固地樹立責任意識和擔當精神，對每一個孩子的未來負責、對祖國的未來負責。

　　其次，兒童文學作家需要深入生活。深入生活的問題，過去在兒童文學中似乎談得不多，好像是一些同行覺得，少年兒童的生活比較簡單、沒有很復雜的社會內容。但是我認為，深入生活恰恰是當前兒童文學面臨的一個迫切問題。比如我們談起兒童文學時，習慣上常常把對象限定為小孩子，但實際上，中國兒童文學的對象界定是從零歲到十八歲，既包括小孩子也包括進入青春期的大孩子。如果我們到書店里看看，就會發現，青春文學已經成為一個很重要的圖書品類，這些書是給大孩子們看的，而這些書的作者主要也都是與讀者年齡相近的同代人。在座有很多出版界的朋友，我想，這種青春期的精神需求主要由同代人滿足的情況在世界各國都是比較罕見的。那么，我們也可以反過來想一下，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的作家能不能寫出讓青春期的孩子們覺得貼心的作品呢？我想，一個重要的困難，是我們可能確實對這些孩子不了解，生活形態在急劇變化，人的經驗在快速折舊，這些大孩子是怎樣生活的，他們心里在想什么，他們的父母都常常不了解，我們這些作家就更不了解了。

　　——這僅僅是一個例子，由此，我們可以認識到兒童文學作家深入生活的必要性。我們的社會正經歷著巨大的變革，這種變革也必然會影響到、深入到少年兒童的生活形態和心靈世界。例如近年來，很多作家關注到農村留守兒童問題，推出了一批反映留守兒童生活的優秀作品，這些作品不是只憑想象得來的，而是深入農家，與孩子朝夕相處、與老人傾心長談的結果。作家們不僅從中獲得了創作的素材，更重要的是，與人民群眾建立了憂樂與共的深厚感情。

　　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對文藝工作者來說，了解人熟悉人的工作是第一位的工作。從零歲到十八歲，孩子們的生活和心靈都是有待打開、有待探索的豐富世界，這個世界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幼稚簡單，而是有著自己的密碼、自己的邏輯，在成長中不斷延伸、不斷變化。只有真正走入孩子們的內心，熟悉孩子們的語言，才能寫出孩子們愿意讀、喜歡讀的文學作品。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深入生活對兒童文學作家來說，同樣是一門必不可少的功課。

　　第三，要大力加強兒童文學評論，這是由兒童文學的特殊屬性所決定的。一個成年人，他讀什么書當然需要包括評論在內的文化機制的引導，但他應該有能力據此做出自己的判斷和選擇。而社會和家庭對未成年人的閱讀負有更大的責任。這種責任首先就體現在價值觀上，就要像習近平總書記說的那樣，明確“什么是應該肯定和贊揚的，什么是必須反對和否定的”。這種責任不能僅僅依靠家長和老師，因為他們的信息是不對稱的，很難要求一個家長或老師在浩如煙海的書籍中準確地選擇出好書，這就需要建立起一套關于兒童文學的健全有效的評價機制，從思想上藝術上較為準確地向社會提出建議、指導閱讀。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兒童文學的評論家們承擔著更大的責任，兒童文學的評論工作亟待進一步加強。

　　當然，理論評論工作的另一個重要功能是推動觀念變革、支持藝術創新、引領創作風尚。不管是面對社會，還是面對作家或出版社，批評家們都應該堅持思想性、藝術性和兒童性相結合的標準，說真話、講道理，還要敢判斷、敢批評，實事求是、褒優貶劣。決不能把文學作品等同于普通商品，更不能把一部送到孩子們手中的書的評價變成做廣告、變成利益交換。良好的批評氛圍，需要批評家們的努力，也需要作家和出版社的理解和支持。我想，我們大家能認識到，沒有公正無私的、負責任的文學批評，沒有不同觀點的充分討論、充分爭鳴，就不可能有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繁榮。

　　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不懈奮斗，少年兒童身上寄托著祖國的未來、民族的希望，兒童文學工作者使命光榮，責任重大。作為大家的文學同行，我熱切地期待兒童文學作家、評論家和出版家，認真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精神和在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不辱使命，精益求精，創作出版更多更好的兒童文學作品，奉獻給我們的孩子、奉獻給我們的時代！

　　(本文系作者2015年7月9日在全國兒童文學創作出版座談會上的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