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第三屆中韓日東亞文學論壇在北京開幕,“三國文學時間”正式開啟。論壇開幕式上,中國作協主席鐵凝、韓國作家 崔元植、日本作家島田雅彥作主旨發言。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主持開幕式。中國作協副主席莫言、書記處書記閻晶明,以及韓日駐華使館文化公使出席開幕式。
其間,33位作家圍繞“現實生活與創作靈感”進行主旨演講與對話交流,在北京與青島之間尋找文學的靈感,聚焦文學與社會之關系。作家們從文學出 發,勾連起社會、歷史、政治、經濟、文化的方方面面,思考文學該與時代、社會、人性保持怎樣的聯系,作家又應如何從生活中發現靈感,發現自己,發現他人。
積極推動構建三國文學交流的新機制
論壇開始前一天,第三屆中韓日東亞文學論壇新聞發布會在京舉行。鐵凝、崔元植、島田雅彥分別發言,向各國媒體介紹相關情況并答記者問。新聞發布會由閻晶明主持。
據介紹,東亞文學論壇是中韓日三國作家、評論家研討文學創作的多邊文學活動。首屆論壇于2008年在韓國舉行,第二屆論壇2010年在日本舉 行。第三屆論壇于今年6月13日至16日在北京、青島舉行,“中韓日三國文學交流展”同期在中國現代文學館展出,三卷本《第三屆中韓日東亞文學論壇作品 集》也同時面世。
鐵凝談到,中韓日三國是近鄰,自古以來就有密切的文化往來,三國文學交流也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傳統。進入新世紀以后,三國作家的文學交流日益增 多,交流形式更加多樣,交流內容更加豐富,交流水平不斷提高。鑒于此,三國作家考慮有必要建立機制性的文學交流平臺。中國作協一開始就積極參與推動構建三 國文學交流機制。幾年來,論壇作為三國間文學交流的機制化活動得到了三國作家和民眾的歡迎和贊譽。中國作協作為第三屆論壇主辦方,力求把論壇辦成促進中韓 日文學交流深入發展、增進三國作家友誼的文學盛事。
在現實生活和自我創作中捕捉靈感
靈感是思想的火花,對創作而言,靈感來源于何處,作家怎樣才能獲得寶貴的靈感?在13日的第一主題演講階段,三國作家就“如何尋找文學創作的靈感”闡釋了各自的看法。
“每一個以文學為生的人,都不會推辭靈感的眷顧,當我們的寫作陷入走投無路時,我們常常會本能地企盼靈感降臨”,鐵凝的這句話引起了大家的共 鳴。她以瓦格納創作歌劇《漂泊的荷蘭人》為例,談及靈感對創作的意義及其與生活的關系。她說,瓦格納的“鬼船”靈感始于他經歷了海上風險之后,由此也可以 發現,靈感雖然如此輕靈,但支撐它存在的,是作者笨拙而長久的內心積累。靈感是一種喚醒,是對作家胸中沉睡的富礦的打開。
中國作家莫言說,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會有“靈光一現”的時刻。一部好作品必然是被靈感籠罩著的,靈感不僅出現在作品的構思階段,也出現在寫作 過程中。作家獲得靈感的方式多種多樣,但都需要深入生活。文學家應該像好的針灸大夫,為了了解病人的感受,要經常在自己身上試針。作家應該保持自身情感經 絡的暢通,從歷史和現實中獲取靈感。無論用什么方式獲得的靈感,要使其成為一部作品,還需要大量的材料和工作。
中國作家張煒覺得,靈感就像一道光,能讓人的心里透亮,這道光來自不同的方向,進入靈魂。它是一瞬間發生的,能夠引起很多聯想,最后使創作有質的飛躍。靈光一閃的瞬間,靈魂獲得某種特殊的感動。靈感是關于心靈的,是帶有古典意味的,是作家內心的沖動和感動。
韓國詩人鄭標辰將創作詩歌的靈感稱為“詩心”,“詩心”存在于靈魂和身體、理想和現實、原始的故鄉和具體現實的生活之中。要捕獲“詩心”,詩人 首先要懇切地感知那些看不到的事物,并且不斷地懷疑與質問。中國作家素素談到,靈感只是直覺思維的結果,還要向理性思維推進,讓直覺與理性交織在一起,形 成美妙的升華和超越。作家須提供思想,才算是完成了文學應該抵達的境界。
靈感來源何處?作家要面向世界積極尋找創作靈感。日本作家茅野裕城子正是在穿梭于不同國家和語言文化的行走中、在不斷深入挖掘的過程中獲得靈 感。但在一些作家看來,靈感更多地源于對自身困惑的思考以及對所處環境的挖掘。韓國作家李承雨說,外部因素對于靈感產生的作用也不容忽視,但“只有當我們 轉變觀念,認為靈感不是外來的,而是從我們自身被激發出來的時候,作者才不再是被動地承載或記錄內容的器皿或紙筆,才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創作者”。
“靈感”對日本作家平野啟一郎來說是個“很美的詞”,“但它并不神秘”。從創作處女作《日蝕》開始,他就在作品中持續關注“身份問題”,這正是 源自于他自身的苦惱和對此問題的思考。中國作家盛可以也覺得,靈感應該是作家思想醞釀成熟的過程,早已在潛意識里生根發芽。童年和故鄉激發了她的想象和靈 感,為作品提供了滋養。日本作家谷崎由依也提到,在亞洲旅行或圍繞亞洲進行寫作時,兒時在故鄉生活的感覺和記憶就會復蘇,童年生活的土地即是作品的靈感來 源。
中國詩人雷平陽在故鄉云南的山水間,覺察到了與城市“拜物教”對峙的肅穆與崇高,重構了自己的文學理想。他說,自己的詩歌創作“已經不再是寫作靈感支配下的文字活動,它需要我全身心地去面對每時每刻都發生著的生死存亡、道德博弈和精神對峙”。
文學與“家國天下”的復雜關系
靈感來自作家胸中的富礦,來自作家對復雜的、龐大的、難以言喻的現實生活的認識、感知與反思。在14日的論壇上,三國作家圍繞第二主題“文學與社會”展開討論。
李敬澤從“家國天下”的傳統談起,他說,“社會”、“家”、“國”之間的關系包涵著層層疊疊的疑難,而文學、特別是小說,一直隱秘而有效地參與 著中國人對家庭與社會的想象和實踐。今天,人們正在試圖重新想象和界定家庭、社會。文學與家庭、社會,在這個時代正在獲得新的力量,這關系到如何想象和規 劃我們的生活世界、情感世界和倫理世界,它是如此重大,敞開著復雜莫測的空間。
今天整個東亞文化都面對著家族、社會、國家的糾葛,中國作家金仁順談到,家庭是文學的根本,恰如果核之于果實;社會就像圍繞果核的果肉以及果 皮。作品和人物的最深處,一定是還原到作家的家庭血脈,很多作家在作品中都打造了復雜的家庭圣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從家庭內部延伸出去,鋪展到社會的方方 面面。
對此,日本作家江國香織也認為,人們通過文學與家庭學會如何面對世界、品味人生,并在家庭和社會里,塑造內心、磨礪自我、豐富生命。韓國作家金 愛爛分享了自己的成長經歷和創作經驗,她說,自己正是在家庭經驗的積累中成長為一名小說家,家庭是演習各種關系的地方,也是讓她熟悉各種情感的地方。每當 她在小說里對“社會”或者“他人”產生困惑時,“家庭”就把抽象變為具體。
文學與家國天下之間存在復雜關系,韓國作家崔仁碩談到,文學與社會和家庭的關系深刻到不言自明的地步,文學不是欲望也不是競爭,而是向社會發 問,質問人們不敢問的問題,回答不敢回答的問題。韓國作家金仁淑坦言,成為母親讓她對愛、孤獨、絕望、幸福有了新的理解,對這些詞的真切體驗并非來源于知 識或意識,而應該是生活。文學就是用語言來記錄生活的每個瞬間。
韓國的安度昡說,詩篇應該緊貼生活,生活也要緊貼詩篇。她在寫詩過程中逐漸意識到“歷史”、“時代”、“社會”的深意。但越走進現實,就越感到時代的沉重,文學如何使現實更有張力,又如何對現實做出貢獻,這是她一直關注的話題。
韓國作家金津經梳理了半個世紀以來韓國社會家庭結構的變化,從大家族到小家庭的分化,而文學也從家族敘事轉向沉溺于個體的內心世界。她希望以幻想題材作品來撫慰人們的心靈。
文學的確需要回應社會發生的種種變化,給讀者以精神的力量。日本作家中島京子說,小說反映社會百態的功能在今天依然有效。她的小說《平成大家 庭》描述的就是現代日本社會一對夫婦和家庭成員之間的故事,而之所以寫這部小說就是希望其具有鏡子的功能,能夠映照現代日本社會。
14日下午,當日本作家平出隆結束了他在閉幕式上的發言,本屆論壇正式落下帷幕。韓國作家金仁淑在代表韓方總結的末尾,一字一頓地用漢語說: “我會記住我們之間的友誼,非常感謝!”以文學為契機,中韓日三國作家在“和而不同”之中呈現了東亞文化的相同點以及各自文化的豐富差異性。提問與回答、 相同與差異、總結與啟迪,就像莫言在代表中方總結時所談到的,對藝術創作而言,差異和不同是特別寶貴的東西,它們代表了不同的藝術風格,正因為這些不同, 文學的百花園才會絢爛多彩。而東亞文學論壇的意義,也早已超越出文學的邊界,留下深刻而久遠的記憶與啟迪。
阿乙、許金龍、樸宰雨、金重赫、郭孝桓、姜英淑、石井慎二、圓城塔、中澤惠、川村湊等作家、翻譯家也參加論壇并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