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晶明:沒有離開現實的幻想

　　在中國，最偉大的文學傳統是現實主義，作家的成就和社會認可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對社會現實的關切程度和表現力，但中國文學歷史上一樣有充滿了奇崛的幻想、再造另外一個世界的作品，這些作品有時候被籠統地被標以浪漫主義。但人們已經逐漸地更復雜地去評價了，而且人們也不再把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視作兩種截然不同、非此即彼的創作方法。

　　作家的創作在回應現實世界的現象、潮流及走向，也在努力地用藝術的形式再造一個世界。文學的難點在于，如果只是如實地寫出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藝術的魅力似乎就會降低。幻想、想象力因此變得非常重要。現實與幻想的關系是，一個作家必須以足夠的想象和超凡的幻想來表現現實，虛構的故事是現實的回應。而另一方面，即使是最好的文學家和批評家都相信，任何一種幻想都不可能脫離現實，隱喻、象征、變形、抽象，無論用什么辦法去超脫，幻想總是現實的巨大投影，人們會找到也必須能夠找到它與現實之間的內在聯系。

　　中國讀者對拉丁美洲文學的最大的印象，就是魔幻現實主義，但稍微深究就會知道，魔幻現實主義并非遠離現實的臆想，并沒有離開作家所生活的現實世界，描寫、表達的仍然是現實世界的政治、社會、歷史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和情感。拉美文學的主流題材，正是作家所生活的地方最直接的現實。這種表現的直接性卻恰恰成了作品具有魔幻色彩的證據。也就是說，當某種真實到了超出人的想象的地步的時候，人們既會覺得它逼真，又不敢相信世界真會如此，從而構成一種特殊的藝術魅力。

　　在現代化日益增速的當今世界，在強大的、無比豐富的物質世界里，文學家的夢想、幻想、想象力，反而具有更加真切的價值，這是人類天性所致，是文學的魅力所在，也是作家創造力的體現。現實與幻想，有如日月同輝，互為映照，各具魅力，共同構成一個色彩紛呈的文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