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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焦文學新力量:平淡生活中的精神突圍

      http://www.fxjt168.com 2015年05月25日07:56 來源:中國作家網 鄭 翔

        聚焦文學新力量

        朱個,女,本名朱凌霄,1980年出生于浙江。2008年開始小說創作,出版有小說集《南方公園》,曾獲“西湖·中國新銳文學獎”等。

        平淡生活中的精神突圍

        □鄭  翔  

        朱個的小說寫的是極平常的悲劇,她的敏銳多集中于人物的精神層面,以細膩而有質感的文字將它們表現出來。

        不過,由于對內心的重視,朱個的個別小說在情節的推動上略顯緩慢,在一些人物、事件稍微復雜一點的小說里,情節結構的安排上也還存在一些問題,這都是需要她進一步解決的。

        魯迅在《幾乎無事的悲劇》中有這么一段話:“這些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于沒有事情的悲劇,正如無聲的言語一樣,非由詩人畫出它的形象來,是很不 容易覺察的。然而人們滅亡于英雄的特別的悲劇者少,消磨于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于沒有事情的悲劇者卻多。”這段話用來評價朱個的小說也非常合適。朱個的小 說寫的是極平常的悲劇,一般人很難察覺,她的敏銳多集中于人物的精神層面,以細膩而有質感的文字將它們表現出來,成為她小說中值得稱道的優點。

        日常生活中的視若無睹、委曲求全

        在《像奔跑那樣美好的事》里,朱個借敘事人之口說:“生活的悲劇往往在于盛不了那么多的視若無睹、委曲求全”。這句話很能概括朱個小說的主題思 想,它幾乎就是“消磨于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于沒有事情的悲劇者卻多”的另一種說法。在“那么多的視若無睹”里發現“悲劇”,足以顯示朱個的敏銳,而“視 若無睹”本身和“委曲求全”一樣又都是“生活的悲劇”的組成部分。前者是麻木或者冷漠,后者則是生命的萎頓和卑怯。朱個對讓大多數個體“消磨”于其中的極 平常的悲劇的描寫,主要指向人物的精神與靈魂,這也與魯迅所說的文學應該表現靈魂的深度相一致。

        那么,什么是大多數人所視若無睹的,他們為什么又要委曲求全呢?小說《不倒翁》或許能為我們提供一個切入口。小說的主人公牟老師是一個典型的被 日常意識形態“征召”了的個體,小說開頭的兩句話就已說明情況:“住在一個小鎮上,你不能指望有更好的生活了。牟老師常常這樣對自己說。”這兩句話里至少 包含著三層潛臺詞:第一,小鎮有屬于它的日常意識形態;第二,牟老師心里還有生活得更好的沖動;第三,牟老師常常提醒自己要遵照小鎮的日常意識形態去行 事。規范和越規的矛盾,推動著情節的發展。其實,牟老師的越規對一般人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她只是想在她固定去的美容院,找一個年輕的男技師給她洗頭,在心 里感受一絲與異性接觸的曖昧,但作為一個端正的中年女班主任,遵循規范已內化為她的自覺,而且后來,她又無意中聽到了男技師對她們這些“老女人”的嘲諷, 于是再也沒有“非分之想”。但是規范之后,她的生活里還有什么呢?“真的已經沒什么重要的事了”,“活到底,還原來就剩一頓飯的事”,“隨著年齡漸長…… 牟老師已經沉悶得不再記得起少年情懷了”——一個被小鎮日常意識形態“消磨”了的生命。

        《夜奔》的情況類似。一對四、五十歲的小城教育局公務員,相互間有點非分之想,為了沖破撲面而來的生活庸常,腦子一熱,決定一起去婺源看油菜 花,但就在準備出發的當兒,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地震,作為模范妻子的趙青急忙往家里跑,而在另一方,“說到底,他也不是那么想去挽回她”。一切回歸庸常。小 說所要揭示的是庸常生活里人物卑怯的精神狀態,這才是其成為悲劇的關鍵。《像奔跑那樣美好的事》指向的是城市,這里有一個“優雅”的城市生活規范,親戚間 也要彬彬有禮,言不由衷地演戲,由于相親,一個農村出身、不修邊幅、經濟豐裕、情趣粗俗卻有活力的表姐夫的加入,讓這邊的規矩亂了套,但是由于他不符合這 邊的日常規范,所以馬上就出局了,表姐又回到了原先的規范之中。

        這種委屈個體以求得日常形態的健全,放棄個人的合理要求與沖動的情況,在《龍鳳呈祥》《奇異恩典》《屋頂上的男人》《死者》等小說中,都有或多 或少的表現,很少有人能從中清醒過來,《暗物質》中的蕭瑤算是一個例外。蕭瑤是一個外企的單身白領,但是和牟老師一樣,她也身處固定的、幾乎永遠不變的生 活里面,雖然這是讓人的心里“空落落”的生活,但她又“很容易就習慣有秩序的事情”,而且仍能在其中感受物質保障所帶來的美好——這就是日常意識形態。在 一次出差中,當她無意中碰到了一位在樓頂上用望遠鏡看月食的人,和他一起參與到與星空、宇宙的交流中,她幾近麻木的生命開始蘇醒,她突然發現,“眼下正做 著的一切……倏然間就失去了古往今來所有約定俗成的意義”,并讓她從那些一輩子都不會抬頭仰望天空、思考宇宙的人群中跳了出來。“仰望星空”這一細節在朱 個的小說中多次出現,它或許是在提示:要對日常意識形態“征召”所導致的麻木和萎頓中,保持清醒和警惕。

        關注對尊嚴的漠視和人情的冷漠

        對于麻木的個體而言,冷漠應該是一個十分自然的結果,對漠視尊嚴、人情冷漠的關注,是朱個小說的另一個重要主題。《奇異恩典》是關注生命尊嚴 的,在小說中,“孝順”的兒子為了能讓自己的父親得到更好的照顧,把他送到康復醫院,這是“恩典”,接下來他把父親的房子和物品都先后賣掉了,實際上等于 是讓他父親在醫院里等死,父親試圖以給來看他的親友和護理人員錢的方式,為自己爭取做人的最后一點尊嚴,結果也被自己的孫女剝奪了。《死者》寫的是生者對 死者尊嚴的漠視和冷漠。一個工作中要對顧客不斷重復禮貌而冷漠的話語的話務員,隨丈夫參加他親戚的一個葬禮,在葬禮上,死者的親友什么都談卻惟獨不談死 者,死者臨死前修改的要求海葬的遺囑根本就沒人理睬,他們“像上了發條的玩具”,推進著一些刻板的程式,最后,因與死者有類似的感同身受,話務員來到了這 個幾乎與她不相干的死者前面痛哭,終于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讓他們看到了一個“很久沒有見過”的“動情又完美的葬禮”。

        這種人對人的不尊重還時常在朱個不同的小說中以細節的方式表現出來,比如在《死者》中,“她”的丈夫把她當作了器具,公公婆婆則把“她”當作生 孩子的工具,為此替她另找工作,完全不征求她的意見;在《像奔跑那樣美好的事》中,“我”的丈夫不是本地人,而我們的家庭聚會從來都對他說方言……冷漠和 麻木幾乎成為普遍現象。

        《一切是怎么發生的》寫的是另外一種麻木。小說中的二男二女各自過著不咸不淡的日子,天天一起喝茶、打麻將。金誠與何逢吉結婚了,但不久,何逢 吉回家發現好友錢喜趣與金誠光著身子在一起,但何逢吉并不生氣,反而替他們帶上門走了;顧維漢與錢喜趣之間本是有意的,但錢喜趣又與金誠發生了關系;在何 逢吉發現錢喜趣和金誠的關系之前,她也主動約過顧維漢了——四角關系如此錯亂,但沒多久他們卻又和以前一樣,“一起喝茶了,又在安逸地閑聊打牌了,和美得 又好像一家人一樣”,“這樣的下午,這樣的日子,總是會這樣平靜地一個接一個地過去的”。這不是麻木又是什么呢?

        有一種東西在擴散

        但是,與很多作家喜歡在自己的小說中分析原因不同,朱個的小說基本都是呈現,并不分析原因,《羊肉》最具代表性。小說表現的是親人之間的冷漠, 寫的是夏冬青帶著妻子沈瑜和孩子回老家蘭州的事情。本來,久別重逢雙方都應該感到高興,但是哥嫂不但沒到機場去接,見了面幾乎沒打招呼就躲進了臥室,吃飯 時也不讓喝酒,吃完飯哥嫂倆窩在單人沙發上打牌,對客人不予理睬。返回之后,夏冬青與父母之間似乎也沒話了,在電話中說幾句例行的話后就會冷場;而從老家 回來后,夏冬青夫妻之間也變得更加彬彬有禮。小說中的人物之間并無恩仇或者積怨,但冷漠卻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我們可以感覺到每個人都憋著一肚子的氣,但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

        聯系朱個的其他小說,大部分人或許都能共鳴于小說中人物的情緒,它的背后實際上隱藏著更為復雜和引人深思的社會問題,當然包括無所不在的日常意識形態。或許正如小說里所說的,“這個城市和沈瑜居住的城市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兩樣”了——有一種東西在擴散。

        值得肯定的是,朱個的小說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和敏銳性,同時,對于一個作家來說,語言的表現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問題。作為一個初出道的小說新銳, 朱個的語言描述能力極強,她對人物穿著、行為以及一些小動作的描寫非常準確、傳神,具有語言的質感,這除了良好的文學準備還需要天賦的文字感覺。

        朱個小說情節結構上的特點是簡單,“近于沒有事情”,其情節往往都能用一句話概括,筆觸主要集中在人物的內心世界,細膩而不動聲色地描畫日常生 活中普通人內心情緒、情感的變動,描畫社會世態和人物的精神狀態,有點類似于伍爾芙所說的描寫“普普通通的人物在普普通通的一天中的內心活動”。對內心的 重視,或許與朱個自己所說的“多年來對世間人心所具有的強烈好奇心”有關,這種向內的、面向靈魂的寫法,對小說,尤其是短篇小說來說是特別重要的。不過, 由于對內心的重視,朱個的個別小說在情節的推動上略顯緩慢,在一些人物、事件稍微復雜一點的小說里,情節結構的安排上也還存在一些問題,這都是需要她進一 步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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