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文采飛揚厚德傳人——周克玉將軍周年祭

　　今年3 月25 日，是我軍杰出的政治工作領導者和高級指揮員，解放軍總政治部原常務副主任、總后勤部原政委周克玉上將的逝世周年忌日。時間過得太快啊！不覺已有一年了，因為周政委(我一直這樣稱呼他) 的離去似乎仍是昨天的事，而且我一直認為他還好好地活在我們身邊。其實好人是不會離開我們的，我們所有活著的人始終不會忘卻他們。周克玉政委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永遠活在他的戰友、他的摯友心中的人……

　　作為曾經的一名部隊政治宣傳戰線一位普通軍官，我內心常懷這般感嘆：為什么就沒有早點認識周玉克政委呢？瞧王宏甲多幸運，他在寫出《無極之路》后就被周克玉政委認識并“一紙調令”從地方調到了部隊。這樣的特招兵，對許多人來說是天降巨福，可以改變一個人甚至一個家族的命運。王宏甲近40 歲時才穿上軍裝，且后來一直在部隊熔爐里揮筆馳騁，好不福氣。不只是宏甲受恩于周克玉政委，還有軍旅作家周大新、詠康等等當今文壇有影響的知名作家們。“天意君須會，人間要好書。”這是周克玉政委給一位部隊作家寫的一句勉勵詩話，其實他始終就是這樣一位愛才如命的我軍高級領導者。他曾經這樣對我說：建明同志，如果我們早些年認識，我一定再度把你調回部隊，讓你專心搞創作，為我軍文學事業添上厚重的篇章。周政委的話并非玩笑，他是個極其平易近人、又十分實在的高級將領。

　　與周政委相識，要感謝另一位將軍作家賀捷生大姐的牽線搭橋。我和周政委成了忘年之交，大概是因為三個原因：一是我們都是江蘇老鄉的緣故；二是他對所有文友特別友善；三是我是他兩部作品的出版人。現在社會上似乎把領導為他人辦事都看成一種“不正之風”，其實是很大程度上的誤解。在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那里，幫人辦事也是常見之舉，因為他們辦的都是正經事、愛才的事。比如我知道，當今部隊的諸多大作家，都受恩于總政治部老領導余秋里、周克玉等首長。我知道余秋里主任在位時，正值“ 文革” 結束不久， 軍隊文藝戰線人才饋乏，是余秋里將軍把一大批關在牛棚里長期沒有得到重用的文藝人才引進了部隊。而周克玉將軍進總政任副主任、常務副主任，也正是余秋里的一手推薦。周克玉將軍在任總政副主任、常務副主任期間，對軍隊文藝建設起了鼎綱之作用，今天部隊文藝人才的輩出，與周克玉將軍的愛才惜才直接有關。他到總后當政委的那些歲月里，幾乎每一位在總后工作過的文學藝術人才都受過他的恩澤。他是這樣一位高級首長：平時管理部隊精道而有方法，見了有才華的人則傾情厚道地甘為人梯，若聞有人創作出了精品力作，似乎比自己寫一首好詩還要興奮！

　　“將軍本色是詩人”。這是當代文化人對周克玉將軍的一致評價。他確實是位詩人，生活中的他就是一位充滿激情、感情細膩豐沛的詩人。他的詩作常常見諸各種權威性報刊，尤其是古體詩詞，別有韻味，造詣非凡。他生前對《中華詩詞》雜志的幫助被同仁所敬佩。他和一群詩友還創辦了《野草詩苑》，成為詩界一方可圈可點的園地。中國作家協會的諸多會員都熟悉周克玉將軍，因為大家都把他當作是“作家”同行，而非視他是什么大首長。這般友情在文人中能夠認可并不容易，周克玉政委是例外。

　　中紀委書記王岐山前不久批評現在的一些高級干部，“正楷還沒有練好，就直奔草書”。周克玉將軍則是位“草書”已精而見了文友便恭恭敬敬下就“練正楷”的謙遜的領導者。許多人不知，周克玉上將是位純粹的“草根”出身的我軍高級將領，而他在部隊數十載勤奮刻苦的學習精神，有口皆碑。那年我任《中國作家》主編，到他家請教文事，不想上將拿出他幾十年前的幾大本日記，使我方知周政委在參加新四軍和抗美援朝時便一直堅持寫“戰地日記”。后來我有幸為他出版了《戰地雪泥——抗美援朝記事》和《軍政委日記》兩本書。尤其是后一本《軍政委日記》，可以說是開辟了軍事文史之先河，因為我查閱了一下軍隊書籍，還沒有哪位將領出版過這樣的著作。《軍政委日記》記錄了周克玉將軍時任67 集團軍政委的那段歲月中的工作與心理歷程。因為是“軍人加文化人”的軍政委，所以他的日記很好看，也很教育人，不回避矛盾，不回避個人的喜好，故令人讀后覺得震撼靈魂、回味無窮。我記得最早的《軍政委日記》是在《中國作家》上連刊5 期，引發讀者熱議，影響頗大。時任總政治部主任的李繼耐還專信祝賀，說作品是“一部非常有現實意義的好教材”。

　　周政委最難得的是他的為人平和德厚。每每他自己出版一部書、一篇得意之作，或是聽說他的好友出了新作品，周政委都要讓秘書通知大家到他家或自己掏腰包請上一頓飯。桌席上，周政委總是異常興奮，談笑風生，既顯長輩之慈祥，又顯友人之親密，絲毫不見大將軍大首長的架子，令我等感嘆不已，感動終身。周政委是真情真人，從不虛假，從不虛偽，實實在在，心如菩薩，德厚泰山。與其交往，他的臉上總含笑；與其傾訴，他的神情總露真摯；與其同事，無須敬畏，無須掩飾。人生一世，我們或許平民弱輩，或許毫無成就，或許誤被貶斥，但在周克玉將軍那里，你得到的是真正的溫暖、真正的友情、真正的善良和真正的才識。

　　“史冊記，時代轉折。看閃爍陽光，紀元新拓。萬里長江，滾滾向東遏。”這是周克玉政委的詞句，我想也是我們對這位上將作家、文人之友的記惦之詞。他的希望，正是我們今后努力之方向。

　　將軍雖逝，德魂永存。戎武一生，美德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