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你的生命力量，讓我心顫自慚——致李瑛先生

　　近日讀了李瑛先生發表在《光明日報》上的《春天三章》詩篇，不由得令我心潮起伏，難以平靜。我知道，這是89歲的李老在剛剛經歷了痛失愛女、著名詩人李小雨后所寫的新作。正是我了解這樣的您，所以，當品讀您火一般燃燒的詩篇時，我的心在強烈地驚悚，這份驚悚首先是感嘆，感嘆您的生命完全沒有一絲老態，完全是青春一般，完全是年輕人的心跳與熱血；其次是感動，感動您的生命承載如此寬闊浩蕩，將所有人間最苦難與苦楚包容在您偉大的生命之中。白發送黑發是人生最悲苦的一幕，您剛剛承受。那一天登門您府上，您堅持要從藤椅上站起跟大家一一握手，而我以為您一定老淚縱橫，悲不可語。但您不是，您將顫顫巍巍的雙手握過來時，卻浩浩蕩蕩、振聾發聵地給我們講述“生命的意義”，啊，當時流淚的不是痛失女兒的您，而是晚輩的我們……何止是感嘆與感動，還有無盡的感慨與思考。

　　人，在這個世界都是走一回，然后每個人所走的這“一回”卻完全不同，于是我們的生命變得不盡相同。有人也許只活了幾天，有人也許活了幾十年，有人還可能活一百歲，然而絕大多數的人活一回后除了完成自我生命的整個過程外，什么也不會留存于世。而您——一個革命老軍人、一個詩人，留給我們的東西太多、太多！您的詩在戰爭時代是戰士們沖鋒的子彈，在和平時代是勞動者汗珠里的光芒，在作家同行中，是信仰、是比賽、是光榮、是不朽的靈魂與精神的永恒標桿。您的詩的生命與內容，與您的歲月走了完全相反的路程——越老越有詩情越年輕青春，這是一個奇跡，一個令我們感到無法超越和慚愧的事。無須掩飾人與人之間的差異，無須掩飾人與人之間水平與高度的距離。您是一個永遠年輕的詩人，您的詩是冬日江河上的一團火，破冰化凍，讓凝固的水涌流潺潺；您的詩是春天里的和風細雨，總在溫潤著我們的心田；您的詩是一個戰士、一個老共產黨人的精氣與魂魄！

　　《春天三章》是您在經歷生命的一段巨大悲慟之后的又一次青春復活。盡管您曾一次次對我說，您已老朽，連門都很少出。然而在我看來，您依然就是“一只勇敢的小蜜蜂”，“全不怕冰封雪壓”，總是比別人“過早地投入了生活”。在我看來，您是當代文人中始終如一地保持著青春活力和高水準創作的一位善良長者。在您傾訴對女兒的摯愛與回憶時，您講述了自己深埋在心頭的“半是歡樂，半是痛苦”的人生。那一刻，我覺得您是一位最好的父親，一位最崇高的詩人。您以自己優美而感情緩婉、真切的詩語，給所有善良與追求美好的孩子與青年人送去“一只圓潤的紅蘋果”，以自己漫漫革命生涯積累的政治和生活經驗，將思想融入一個個簡單而精辟的字眼里，對所有的領袖、公民，都是“一束成熟的粱黍”。所有與您接近的人、讀您詩的人，都會自覺自愿地將您送來的一個個中國結掛在自己的“心的深處”。因為我們在吟誦您的詩篇時就已經真正的“醒來”了，而且我們一定會創造未來的明天，“我們的生活里——汗，將變成珍珠；淚，將變成星光；血，將變成花朵，遍地盛開”。

　　敬愛的先生，不老的長者：我期待每天醒來的時候，能夠讀到您的新詩，因為它是我們人生再次出發前的早餐，倘若沒有這樣的早餐，我們怎能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地投入新的工作與創造？

　　祝您健康長壽，是我們永遠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