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電影《歸來》即將上映。該片由張藝謀執導,鄒靜之編劇,周曉楓任文學策劃,陳道明、鞏俐主演。作為張藝謀加盟樂視影業的首部影片, 《歸來》吸引了眾多目光。觸及“文革”題材,如何呈現特殊年代知識分子的精神世界和那段復雜的歲月;希望拍出情懷、剔除商業元素的張藝謀,能否實現純粹的 藝術風格的“歸來”;與作家嚴歌苓繼《金陵十三釵》之后的再度合作,到底能碰撞出什么火花?一切答案都要由電影來揭曉。
影片《歸來》改編自嚴歌苓的長篇小說《陸犯焉識》,在電影海報和預告片中,“生離死別”、“曠世之戀”成為關鍵詞。而提前看過電影的人大多會覺 得,這樣的概括略顯簡單和粗糙,不僅沒法承載電影本身的內涵,也不能代表小說原著的品質。其實,相較400多頁的小說,電影只選擇了最后20頁的故事為母 本——馮婉瑜苦等“右派”丈夫陸焉識幾十年,卻因失憶在與丈夫重逢時相見不相識,陸焉識以一個陌生人的形象陪伴妻子左右,直至影片結束。這種“做減法”的 改編被張藝謀表述為“從未使用過的冰山一角的改編方式”,而在原著作者嚴歌苓看來,《歸來》對《陸犯焉識》的改編是可以“一滴水見太陽”的。
選擇小說濃度最高的部分
《歸來》從女兒丹丹排練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開始,到陸焉識陪妻子去火車站接“陸焉識”結束。最后一個場景,陸焉識夫妻舉著寫有“陸焉識”的 舊報紙站在風雪中,下個月,再下個月,他們還會來這里,因為馮婉瑜再也認不出丈夫的模樣,只相信“他5號回來”。張藝謀說,這個場景是他讀完小說后最先定 格在頭腦中的畫面,電影就是要終結于這個“接人”的場景,因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矢志不渝的等待和矢志不渝的歸來,是人類最重要的情感,最能凸顯人性的力 量。
張藝謀稱贊嚴歌苓是一個有才華的作家,她賦予了小說浩瀚深沉的歷史感,這份歷史感在小說最后更加飽滿、有張力,所以無需過多渲染。在他看來,小 說最后的部分最能打動觀眾,尤其陸焉識試圖喚起妻子記憶的線索,更是如此。他說,人心是相通的,人的情感最能打動人,而對一個導演來說,拍出人性是最難 的。
面對熟悉又陌生的《歸來》,嚴歌苓說,她喜歡自己的小說,也喜歡電影。《陸犯焉識》是自己非常喜歡的一部作品,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根據長輩的記憶 寫家族的故事,陸焉識的原型就是她祖父。讀過劇本后,她覺得切入的角度很巧妙,電影選擇的那部分非常好地濃縮了整部小說,包括“焉識”兩個字的意義。張藝 謀看中了小說里最感人的部分,兩個人前面經過了種種情感的遺憾、時光的蹉跎、人生的錯位,最后在遺憾中相濡以沫,這樣的故事能讓人產生共鳴,而自己在寫最 后一段時也比較自如。嚴歌苓說,電影比小說更加抽象,它是“一滴水見太陽”的。小說改編成電影是藝術家的再度創作,同樣的故事元素,導演想畫油畫還是水墨 畫都是他的自由。對作家來說,不能要求電影去還原小說,因此她從來不會干涉任何一個導演的創作,以及要求電影在多大程度上尊重小說原著。
用情感深度包裹思想深度
對于影片《歸來》,張藝謀說自己采用了以前從來沒有用過的拍攝方式——冰山一角的方式,呈現在銀幕上的只是很小的部分,埋藏在水下的部分則由觀 眾自己去想象、補白。在他看來,嚴歌苓的小說容量豐富,足夠拍出三部電影來,在和編劇、文學策劃反復商量后,最終決定用刪繁就簡的方式去反映那個時代和其 中人物命運的變化。這與之前自己習慣的方式反差很大。在處理陸焉識和馮婉瑜的感情時,張藝謀堅持“留白”,他覺得,這類電影就要用這種方式去拍才夠味道, “對留白來說,留什么最重要,留什么很要緊,你看到某一句臺詞、某一個形象、某一種處理,沒有看到的就讓觀眾自己去補充。”
而這樣的處理方式也引起了一些爭議,有人批評電影缺乏直面現實的勇氣和批判現實的力量,更有人直言《歸來》缺乏深刻的思考和反思。對此,周曉楓 的回答是“電影的思想深度是包裹在情感深度里的”。她說,對于一個時代、一段歷史,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記憶和處理方式,既可以有巴爾扎克的全景式的批判現實 主義,也可以有卡夫卡那種看起來不現實但卻很有力量的呈現方式。而《歸來》就是一部充滿隱喻和象征的作品,它的思想包裹在一段濃烈的愛情故事里,觀眾無論 看到哪個層次都可以,但不能因為看不到就說電影沒有思想性。“以前的有些影片選擇直面過去的歷史,讓觀眾看到痛苦和撕裂,而《歸來》是不同的”,周曉楓對 “冰山一角”的方式給出了更通俗的解讀,她說,《歸來》想拍的不是“一朝被蛇咬”,而是“十年怕井繩”,并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引起人們的思考,而這部分需要 觀眾和作者一起通過想象來完成和建構。
呈現歷史是小說和電影的責任
與客觀的歷史敘述相對照,文學藝術對歷史的豐富性進行了有效的記錄,這種不可或缺的呈現讓歷史更加鮮活生動。小說《陸犯焉識》和電影《歸來》以 不同的藝術形式記錄了歷史的波折和其中人物的命運。嚴歌苓說,寫關于家族的歷史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張藝謀則說,他希望年輕人了解那段歷史,最好是看過 電影覺得不滿足,再把小說找來看看。在他們看來,呈現歷史是小說和電影共同的責任。
第一次把小說推薦給張藝謀時,周圍人都無法理解周曉楓的舉動。《陸犯焉識》這樣一部小說,題材敏感,從市場來判斷又似乎很難受歡迎,尤其很難爭 取到年輕觀眾,實在是太冒險了。但張藝謀在看過小說后很受觸動,他覺得自己到了這個年紀,有責任、有義務去呈現那段歷史,盡管冒險,但他愿意去嘗試。與此 同時,他也以自己和團隊多年積累的經驗去化解改編小說遇到的種種問題,比如對時代、人物、故事的設計,對各種形而上的命題的討論,最終選擇了呈現在大家眼 前的這樣一種方式。
從長篇小說《陸犯焉識》到電影《歸來》,文學以隱喻和象征的方式賦予影視作品不動聲色的內斂的力量。不想復制一個時代,也不想把傷口撕裂給人們看,《歸來》在現實主義題材影片的創作上邁出了有探索性的一步。由文學到影視,變的很多,不變的是情懷、思想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