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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與現實的關系答問錄

      http://www.fxjt168.com 2014年04月18日09:06 來源:中國作家網 張 檸

        ■主持人的話

        文學與現實的關系其實有兩個層面,一個層面 是理論的問題,這里面涉及的是概念、范疇、邏輯和辯證,一個層面是實踐的問題,其中涉及具體的現實感以及將這一“現實感”轉化為語言和形式的實踐操作。張 檸教授的文章采用對話體的形式,一問一答,以設問的方式從兩個層面進行推進,自柏拉圖始,以“非虛構”終,既有理論張力,又有幽默機智,歷史地呈現了文學 與現實復雜辯證的關系。

        ——特約主持人  楊慶祥

        什么是“文學”?什么是“現實”?十分慚愧,作為一名文學教師,我說不清“文學”到底是什么;作為一個生活著的人,我不能夠陳述“現實”究竟為 何物。也可以說,我徘徊在“名”與“實”之間的混沌地帶,F在卻要來討論“文學與現實的關系”這個長期糾纏著我們的老話題,實在是力不從心;要寫成論文形 式,那更是難煞我也。我想,既然是古老的問題,不妨采用“對話體”這種古老形式來討論。

        甲:為了就“文藝與現實的關系”來對話,我特地重讀了《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中的一些篇章。蘇格拉底跟另外一些人之間,你來我往地論辯,看上去很親切、很平易,其實也不好懂,有些地方甚至不知所云。

        乙:古人思緒高遠,言談時總是直達事物的本質。不像我們今天的人,在現實的泥淖中不亦樂乎,誘惑太多,思緒散亂,最多只能懸在半空,想一些“中間價值”問題。佛教稱之為“惡慧”,而不是“智慧”。

        甲:就“終極價值”而言,古人的確更智慧。柏拉圖說,文藝是對現實的模仿,現實是對“理式”的模仿。前面一句好懂,后面一句就不好理解。

        乙:談到文藝與現實之關系的時候,柏拉圖用“床”來打比方,他認為有三種“床”,一是畫家畫的床,二是現實中的床,三是“床之所以為床者”,他稱之為“床的理式”。一模仿二,二模仿三。一般人只想到了一和二,不會想到三。

        甲:他說的“床之所以為床者”,不就是床的“形式”嗎?

        乙:我們眼睛所觀察到的那個“形式”,只能說是床的“表象”,而不是床的“本質”。也可以說,你所眼見的只是“幻象”或“色相”,而不是“真 相”。我們可以換一個例子來說明。比如說,存在三種“男女”:文藝作品中的男女、現實生活中的男女、本質上的男女。后面一種,就是男女之所以為男女的“理 式”,柏拉圖視之為“最高真實”,它是“靈魂回憶”的對象。這個男女的“理式”,中國哲學沒有完全對等的說法,大概可以用陽(乾:—)和陰(坤:--)表 示,它來自混沌未分的“太極”,指向不可言說的“道”。面對那種“最高真實”,西方人拼命地回憶(言說),中國人使勁地遺忘(沉默),這是文化差異。就今 天的文學創作而言,我們可以寫一部關于“男女”的小說,卻無法寫一部關于“乾坤”的小說。但具體的“男女”之中,包含了陰陽乾坤,而不是相反。就此而言, 文學包含了哲學。

        甲:哲學家一定不同意你的說法,他們或許會將你逐出“理想國”。

        乙:如果把“具體”、“個性”都驅逐掉,那就只剩下“理想國的理式”。所謂的“理式”,不是要供人模仿的嗎?連模仿者都沒有了,它的意義何在呢?

        甲:我還是沒有弄明白,文學究竟要模仿具體可感的現實,還是要模仿抽象玄奧的“理式”。

        乙:英國作家王爾德說,畫家兼設計師莫里斯發明了一種坐著很舒服的椅子,叫“莫里斯圈椅”。這種椅子是對草地斜坡的模仿。辛苦的勞作者,發現靠 在草地斜坡上休息很舒服,但又苦于草地的潮濕、有蟲子、草根扎屁股。莫里斯的模仿,繼承了草地與身體之關系的“理式”,去除了草地與身體之關系中那些反 “理式”的因素,創作了“莫里斯圈椅”這個“作品”。你說莫里斯是在模仿現實,還是在模仿“理式”呢?

        甲:我明白了,這就是“藝術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道理吧?

        乙:有這個意思在里面,但你用的是一個封閉的、沒有余地的、過于確定的句式,將意義的多樣性封殺了。

        甲:我認為,無論什么道理,總要將它變成確定無疑的知識才好,才便于教授和傳播。

        乙:“文學研究”或許是一門知識,但“文學”不是知識。我們在討論“文學”與現實的關系,而不是“文學研究”與現實的關系。

        甲:如果能將不是知識的“文學”變成知識,倒蠻合我的胃口。

        乙:既然文學的本質不是知識,它就不可能成為知識。至于那些能夠成為知識的東西,它就不是文學,只能稱之為學問。學問固然是好東西,但不是文學。

        甲:這些話有點玄奧。一談玄,文學就會離開現實,就會變得難以理解。那些高蹈在空中的小說和詩歌,就難以理解。

        乙:從發生學角度看,文學并不源于“理解”,而是源于“志”和“情”,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所謂“情動于中而行于言”。只有《尚書》中的那些官 方文件,它的目標才指向“理解”。其中有多篇征討商紂的動員令,大意是:“我要你們幫助我去滅掉商紂王,他沉迷酒肉,淫祭無度,偏信女人,牝雞司晨,不亡 其國更待何時!你們理解了沒有?”“我們理解了!”“那就趕緊出發吧!”至于箕子過殷墟所哭歌的“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究竟怎么理解,武王根本不在 乎,他志不在此而在彼。只有那些殷商遺民,面對破國之山河,一草一木皆可泣可歌。沒有這種感同身受,當然就不理解。

        甲:還是不要討論商紂和武王吧,我想盡快進入我們的正題。

        乙:我們一直在正題里面。你為什么會覺得不在正題里呢?

        甲:我的疑惑是,當作家偏重“再現”的時候,有人說那是“抄襲現實”;當他們偏重“表現”的時候,有人又說那是“自我膨脹”。文學與現實究竟是怎樣的關系呢?

        乙:說不要“抄襲現實”,是在強調文學的創造性和超越性,超越現實的表象和“色相”,強調作家“無中生有”的想象能力,以便抵達自由的境地。否 則的話,文學的邏輯與“現實”的邏輯就同流合污了。說不要“自我膨脹”,是在強調文學與他人和世界的對話關系,而不是一個人躲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癡人說 夢”。

        甲:精神分析大師弗洛伊德就說過,文學是“作家的白日夢”,大白天里做夢,還要發表出來讓別人讀,不就是“癡人說夢”嗎?

        乙:弗洛伊德說文學是作家的“白日夢”,并沒有說文學就是“夢”。白日里睜著眼睛說夢,說明理性還能夠控制“夢”的內容,讓夢的敘述符合邏輯而 讓人能夠理解!皦簟睂硇詷嫵删薮蟮奶魬穑切┛膳虑铱蓯旱膬热,潛藏在無意識深層無法刪除,讓人煩惱。白天還“超越”得好好的,到了晚上睡覺的時 候,理性下班了,那些不可示人的東西全都粉墨登場,通過“夢”這個欲望的舞臺盡情表演。怎么辦呢?莊子說,有修為的“真人”,可以達到“無夢”境界。讓夢 徹底消失,這太絕對了。莊子自己卻經常做古怪的夢,而且不知道是他在做夢還是夢在做他。佛教解脫法門中有“修夢成就法”,修煉到要夢見水就夢見水,還能將 水夢成蓮花;要夢見火就夢見火,還能將火夢成琉璃。這是對現實欲望或肉身敘事的升華。

        甲:那“抄襲現實”又怎么解釋?大作家巴爾扎克說過,他要做法國社會的書記員,做他那個時代的秘書,這是不是“抄襲現實”呢?

        乙:“抄襲現實”是一個比喻,比喻那種面對現實不可自拔、缺乏審美超越的作品,也就是沒有“靈魂回憶”、缺乏“道”的追求的作品。“現實”怎么 可能被抄襲?如何抄襲?巴爾扎克所說的“書記員”、“秘書”也是一種比喻。不要忽略巴爾扎克后面的話,他說他要“編制惡習和德行的清單,搜集情欲的事 實”,“選擇主要事件”,“揉成典型人物”。這樣,我們就能理解勃蘭兌斯為什么將巴爾扎克視為像喬治·桑一樣的“浪漫主義者”了。勃蘭兌斯認為,他們兩人 都是“偉大的風景畫家”,喬治·桑畫的是草木在陽光中的那一部分,巴爾扎克畫的是草木的根部。勃蘭兌斯說,巴爾扎克既是“觀察者”又是“夢想家”。前者是 忠實于現實,后者是忠實于心靈。無論是觀察還是夢想,最終都會歸結到文本和敘事結構之中。對作品形式和意義之關系的分析,是文學批評的任務。

        甲:說到文學批評,也有很多地方難以理解,一會兒一個新術語,后現代、后殖民、新歷史,而且意思不確定,我們有點跟不上。

        乙:面對新的創作實踐,新術語的出現總是難免的,但你不要被那些新術語嚇到,不要被它所迷惑。關鍵在于你自己要忠實于自己的感受,進而建立起自己的評價標準。

        甲:批評家的標準也很混亂,好像并沒有什么確定性。早些年他們夸獎一個作品時,會激動地喊叫:“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啊!”

        乙:那是比喻,用水波作比喻,比喻壯美崇高的風格。

        甲:最近,他們又改了,夸獎一個作品時,會激動地喊叫:“接地氣。 

        乙:也是比喻,用土地來比喻,比喻作品有現實基礎。

        甲:一會兒用水波比喻,一會兒用泥土比喻。我想,“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也不“波瀾壯闊”,《九歌》和《洛神賦》也不怎么“接地氣”。

        乙:任何比喻都是蹩腳的,但比喻又是不可缺少的。用一個事物來說明另一個事物,所謂“寫物附意”、“揚言切事”。你可以說它簡潔明晰、強烈可感,也可以說它過于粗暴、差強人意。但比喻的修辭手法之所以不可或缺,原因在于文學與現實的關系、言與意的關系,實在是太復雜。

        甲:盡管模仿現實的“寫實性”作品要好理解一些,但我覺得,文學創作還是應該以想象力為主,只有想象和創造的翅膀被折斷了,才會墜落在土地上。我們看到美景的時候,會說它像圖畫一樣美,因為圖畫是創造和想象的產物。

        乙:中國文藝傳統重視“傳神”,而非“逼真”;強調“神似”,而不是“形似”。這一點在傳統的詩歌和繪畫里表現得很明顯。到了今天,真實的或者 形似的東西,有可能會被高科技所取代,而“傳神”的東西是很難復制的。要抵達那種“傳神”的境界,的確需要高度的想象力,僅僅靠“接地氣”是不夠的,說不 定還要有一點“接天氣”的能力。

        甲:你說的“接天氣”就是指作家的想象才能吧?但我還是有疑問。是不是說,憑著自己的“天才”,躲在書齋里發揮想象力,就能夠寫出好的作品呢?

        乙:文學創作的“獨創性”,的確要求它創造一個“世界”。但我們對這個獨創出來的“世界”,還有另外一些要求:比如與他人交流而引起共鳴的要 求,指向可理解性;比如與另外一個“世界”達成和解的要求,指向價值的超越性;比如與天地之間和諧一致的要求,指向形式的均衡性。一個人躲在書齋里,閉目 塞聽,很難保證不走火入魔。我們經常讀到一些連作者自己都不理解的作品,這基本上可以判定為墜入魔道。

        甲:看來還是要“接地氣”,經常到底層去體驗生活。

        乙:可是,有些人接了一輩子的“地氣”,弄出一身病,也沒寫出令人滿意的作品。因為“地氣”是豐富多彩的,具有生長性的,但也是雜亂無章、沒有 形式感的。如何使它有效地變成審美形式,是一個難題。至于那些抱住“地氣”不放的人,最終只能變成“地氣”本身,消失在泥土之中,而沒有變成文學。

        甲:如此看來,文學創作中的“再現”與“表現”,并沒有對錯之分,而是一種帶有“歷史辯證法”色彩的運動過程。就像我們的對話一樣,也在現實和想象的兩極之間,來回蕩秋千。

        乙:歷史運動本身具有一種“糾正”的功能,文學史的演變也是如此。當文學創作太過于關注現實、太過于寫實、太過于社會化、太過于簡單的時候,一 種注重想象力、注重寫意、注重自我、注重文體奇譎的風格就會出現。就文體風格而言,歷史上的“公安派”與“竟陵派”的交替就是一例,20世紀的“啟蒙文 學”和“左翼文學”之交替也是一例。

        甲:中國當代文學創作的演變,好像也符合這一規律。

        乙:是的。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文學,是“人的文學”對前面20多年“政治的文學”的一種糾正,但緊接著,因過于“寫實”而幾乎要 與社會思潮合而為一了。80年代中后期的文學,可以看做是“虛構的文學”對“寫實的文學”的一種糾正,但緊接著,因過分“虛構”而開始走火入魔、不可理解 了。90年代中后期以來,“寫實的文學”又開始興起……

        甲:請等一等。你說的“寫實”,究竟是指作家的“寫作風格”,還是“取材立場”?如果是指“寫作風格”,我認同你的描述;如果是指“取材立場”,我覺得當代作家,特別是一些成名的作家,并沒有轉向“寫實”。

        乙: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說他們的創作沒有介入當下現實。

        甲:是的。當下那些成名的大作家,他們的寫作風格或許是“寫實”的,但他們的取材,主要是指向歷史的、過去的事情,而不是當下的現實。即使有一 些關注“現實”的作品,也是躲躲閃閃、王顧左右而言他,缺少介入的力量。還有一些作家,介入的力度似乎很大,但“新聞性”過強,“文學性”有疑問。

        乙:首先,“歷史”是死的,像一塊化石,容易捕捉;“現實”是活的,像一條泥鰍,很難抓住。其次,歷史是“長時段”的,容易發現規律,它屬于歷 史學家的領域,文學家只需要通過想象增加細節;如果作家的敘事或者細節,顛覆了已有的歷史規律,那只能說是他意外的驚喜。至于現實,它是“短時段”的,雜 亂無章,沒有規律,它往往是新聞關注的對象。就關注“事實”的角度而言,文學無疑不如新聞。或者說一不小心,它就可能變成蹩腳的“新聞”。因此,作家面對 當下“現實”,往往會很謹慎。

        甲:你好像在為他們不介入現實找借口。但無論如何,作家不關注現實,總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所以,“非虛構寫作”一出來,就引起了關注,其勢頭壓倒了傳統“虛構”寫作或“歷史”寫作。

        乙:所謂“非虛構寫作”的意義,不在“文學性”,而在提供了一種新的進入“現實”的視角。這種新的視角,既不是傳統“文學的”,也不是當下“新聞的”,而是介于二者之間的。這樣寫作和觀察的“邊緣姿態”,或許能為當下文學創作介入現實,提供新的思路。

        甲:我對你說的“邊緣姿態”很感興趣。為什么不是“主流姿態”或“底層姿態”?

        乙:我們不可以將它簡單地歸納為“底層的”、“平民的”、“人文的”,因為這些東西許多作家都有。我想說的是,傳統“文學性”的僵化特性,與其 說是文學史提供的一筆遺產,不如說是作家所領受的一個重負。它的好處是,具有潛在的權威性;它的壞處是,對“活的現實”視而不見。對“中心姿態”而言, “邊緣姿態”就好比物質結構中的邊緣微粒,它總是處于極度活躍的狀態。只有在這種活躍的狀態下,才能夠將那些人們視而不見、習焉不察的“現實”呈現出來。

        甲:我看過一些“非虛構”的作品,第一次讀感覺還不錯,但沒有再讀的興趣。我覺得,好的文學不應該是一次性消費的。我甚至覺得,衡量一個作品是否是經典,就應該看人們是不是會重讀它。

        乙:我們已經說過,“非虛構寫作”是進入“現實”的新途徑之一種,我們沒有討論它的“文學性”問題。作為“語言的藝術”,文學創作的虛構性、想 象性、創造性,已經決定了“非虛構寫作”的位置。在文學創作中,如果過于強調“非虛構”的特征,語言的種子就無法生根發芽,文學就會染上“不育癥”;如果 過于強調虛構的特殊性和想象的個人性,語言的根須就會四處瘋狂蔓延,文學就會染上“神經癥”。

        甲:我想,現實是一個無邊的概念,它好比一頭大象,我們都是在“盲人摸象”,摸到的只是現實的一部分。

        乙:從經驗層面看是這樣的。但文學藝術的超越性給了我們第三只眼,打通了局部和全體之間的壁壘。察一葉可見春秋,觀滴水而知滄海,窺一斑而見全豹,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甲:所以,文學作品不應該僅僅依賴于模仿或再現,還應該有啟示性,它即便只寫了現實之“象”的一部分,也能啟示讀者對“象”的全體有所領悟。當代文學也應該有更多帶啟示性的作品。

        乙:當下的文學狀況還有許多不確定性。我們可舉古典長篇小說為例,根據其“文學性”由弱到強,大致可以按以下順序排列:《三國演義》——《水滸 傳》——《西游記》——《金瓶梅》——《紅樓夢》。前面兩部太“現實”,中間一部太不“現實”。后面兩部是介于“現實”和“虛構”之間的,既非“現實”, 也非“非現實”。按照你前面所說的標準,《紅樓夢》的重讀率大概是最高的吧。我們可以想象,100年乃至更長的時間過去了,有誰會在乎《山海經》的故事是 不是真實的呢?有誰會在乎《聊齋》是不是寫實的呢?有誰會質疑“太虛幻境”或者“赤霞仙宮”是不是真的存在呢?這些經典作品記下了華夏人民質樸、勇敢、自 由、剛健的精神;記下了被壓抑的自由、通過夢的縫隙涌現出來的真情實感;記下了年輕人成長的喜樂、悲傷、徹悟。文學就是這樣,生長在現實的土壤上,吸收的 卻是“神瑛侍者”澆灌的上天之甘露。“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也可以看做是文學的一個絕妙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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