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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豆》2024年第7期|鄞珊:詞語牽引
      來源:《紅豆》2024年第7期 | 鄞珊  2024年09月12日08:30

      我的生活,始終被某些詞語牽引著。那些在具體的生活里長期使用的詞匯,成為身體里細胞一樣的存在。

      某些牽引著我的詞語,不自覺的,或是自覺的,有的是在生活的泥土里長期滋生的植物,有的是自己面對世俗物事的選擇,就像A和B、黑和白,你只有擇一而行。

      有的詞語鋒利,露出寒光。

      有的詞語馨香,有著綿綿幽韻。

      使用慣了的詞語如器皿,反過來,人也會受它的圈束。就像我,當某個詞匯順溜地滑出口,我隨即意識到自己又犯錯了。此刻,帶好東西即將出門的我,回應女兒詢問時,飆出口的依然是“我去學校”。這是思維的慣性。我腦子里指令的目標是“單位”,但依然用“學校”這個詞替代。出口的話語速度比在腦子里轉換還要快。我的大腦還沒抓牢“單位”這個對應的名詞。腦子里像抓鬮一樣在幾個名詞里抓取“作協”“《作品》”或是“辦公室”均可,但最終還是確切地挑出“單位”這個詞。

      在日子多番重疊的固定位置深扎,你會越來越發現,腦子漸漸固化,它就像一頭牛被慣性牽著。過往的二十多年里,那個叫“單位”的地方一直用“學校”這詞條替代。我順應的是大潮流大環境,在這里所有的同事都這么稱呼這個工作的地方,“今天要提前回學校、這周末不用在學校開餐、東西落在學校里”等。

      “學校”這個詞占據了我人生近四十年時間。從小學就學一路讀來,到畢業工作,都是在學校一條線上來來去去,畢業后即從學校走進學校,僅換了身份而已,從學生轉為教師。我的人生前四十年都是在學校里,工作在學校,甚至有某個階段,我就生活在學校里。

      “學校”這個詞如勒進肌肉的鐵絲,如屏風的貝雕嵌在我的身體里,這個詞在我的內里抻著我的大半人生。在我換了生活環境和工作之后,意外發現內力抻直的慣性。哪怕掰了十多年,到了現在有時發現它還會突然反彈回去。

      詞匯緊隨當下需要,如浮游生物滋生在我們的生活里。平時用著不知覺,以為似浮萍,隨機抓取。時間久了它卻成了植物,于文字底下生根,像樹樁一樣穩固,深扎在我們的靈魂里,不容易拔去。

      慣勢之中,就似牙齒,拔掉之后它卻一直無形地存在。“學校”這個詞便是口腔里的一顆門牙,它那么固執地長在重要的位置上,以至于在我人生途中拋棄它的時候,它的魂靈卻一直存在。

      “我去學校了。”當我立于廣州,每天要出門時,依然脫口而出。意識到錯誤后,隨即改口說,“我要去上班了”或“我要去單位了”。話說出后,開始有著初為人婦的局促。就如在一個新的家庭里,家人在位置和輩分上需要你適應。“單位”這個詞用在這個時刻并不陌生,卻有著穿進新鞋子的某些不適。

      十多年過去了,我慢慢抹掉了“學校”這個詞的殘根。我極力讓這個詞在我新的軌道毫無立錐之地,可是它依然隔三岔五地出來搗蛋,我時不時還是冒出“要去學校”時,自己都會愣怔一下。原來“學校”的根一直在,熬不過生長環境一陣又一陣的撲殺,當你歇息時,它偶爾還是要冒出頭來。

      語言用起來生疏時就如米飯夾生了,吃了胃不舒服。如今網絡造詞極其迅猛,你得在網海里翻浪,才能跟得上網絡語言的浪濤,而這往往容易導致我們從傳統和慣性的河流流淌下來的語言缺失、變味。某些詞語,本來就有,卻在百般珍稀之后突然翻爛,讓人無所適從。語言如刺,扎在心里面,渾身不自在。不自在不是疼痛,有時僅僅是麻——皮膚的麻,如“靚女”“美女”這些詞語,它們突然似春天漫天的飛絮,紛紛掉落于耳根,落入我耳朵的初始便讓我如此水土不服。

      “美女”一詞最先是用廣州話發音的,它從空氣中向我拋擲時,我正與親戚走在東莞的步行街上。那是人潮如織的夜市,我們慢慢穿行于繁華的珠江三角洲那一片錦繡山河里。我眼睛四處張望之際,耳朵被一個后生喊:“美女,這衣服很適合你穿。”“美女”被這么當街一叫,我的臉頓時涌上麻紅,一陣熱浪涌向頭頂。我對這個名詞羞羞答答起來,那衣服也帶著羞澀的光彩,我稍微一打量就買下了它,甚至連砍價都不好意思了。要知道,在我心目中西施、王昭君、貂蟬、楊玉環這些人物才可當之無愧地用上這個詞。雖然被人們認為長得漂亮,人們夸你甚至都只是在背后,而被當街用“美女”張揚出來,還是有悖傳統的含蓄。誰知,我剛付完錢走開沒有幾步,后面已經傳來攤主的又一次吆喝,只聽得他大聲地招呼另外的人:“美女,過來看這件衣服。”我不由得轉過身子,看看那個美女。

      “美女”這個詞可是稀罕物,即使美女如云,可也不可能在這步行街連續出現。而我眼前,美女在哪里?此時,小伙子已經跟一個中年婦女搭訕了。我的眼睛停滯:這是一個身材顯得十分發福的中年婦女,她正笑瞇瞇地停在我剛才買衣服的位置上,準確說是剛走到這里就被小販叫住了。這是一個可以稱得上“老大媽”的女性,別說談不上是“美女”,就是一個胖得邪乎的老大媽,相貌在普通人的水平線之下的老大媽。我的心情頓時跌落深淵。隨即又一陣羞怒交集奔涌上來,像是被欺騙了感情:為自己剛才被稱為“美女”的怦然心動,更多的是對“美女”這一名詞如此泛濫的沮喪,這么短短幾分鐘“美女”這個詞就從神圣的殿堂下跌到庸俗不堪的谷底。

      社會的快速變化也可以在詞匯中體現,“靚女”“美女”這些名詞似細菌滋長,開始繁花似錦了。我知道最先的發源地還是珠江三角洲,詞語緊跟著改革開放的滾滾齒輪,步伐邁得那么快,到處都是“老板“”帥哥”和“美女”。我移居廣州之后,對“靚女”“帥哥”對這些詞匯已漸漸適應不再過敏了,可是有時還是有些水土不服如鯁在喉。二十年過去了,現在的我,對“靚女”“美女”這些詞匯已經熟視無睹,特別是公共場所,這個詞已經替代了“服務員”“大姐”甚至“大媽”“大娘”等詞語。現在我對著某些不熟悉的年輕人,已經習慣“靚女”“美女”地招呼,并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帥哥”“靚仔”地叫著與快遞員溝通。“靚女”“美女”“靚仔”“帥哥”這些僅僅是對應性別的名詞,它們在當下這么密集的詞海里不再顯得輕浮了。

      “凝固”“陰沉”是此刻牽引我的名詞。

      站在窗戶邊,窗外是一幀流動的畫面。近景是聳拔的高樓,遠景是錯落密集的樓宇,是固定的,偶爾變化的是細節,比如燈光,晚間閃爍的燈火,比如某幢樓圍擋施工。我凝視的主景是地面的主干道——中山大道,BRT剛好在我眼皮底下有個站,幾個車道每天的來來往往,什么是車水馬龍,瞅一眼中山大道便一目了然了。

      我站在窗邊心情沉郁。悲哀地發現,我居然感受到這幀畫面氣息低沉。陰沉的天,陰沉的路。陰霾在某個時刻穿過城市,如一個籠子,把我們抓在里面。每每看完文章,站起來望向窗外的時刻,心里默數著:此刻是上班時間啊。以前只要不是節假日,上班時間每個時刻都是“熱”,車輛多,來往密集。特別是上下班高峰期,我站在這里,慶幸自己可以逃過車輛的擁堵,設想自己若在公交車里,幾個站都可以坐上個把鐘頭。

      天氣晴朗,天氣陰沉,這里都是差不多的氣息,就像一個落寞的病人,剛動過手術,死氣沉沉,按中醫脈理,氣息已去,元氣無法恢復。《水滸傳》第一回,張天師觀天象時的情形,渲染的文字不多,卻令我印象深刻。黑沉沉的夜,吞沒某些劃破夜的地上之光亮。后面的情節都在電視或電影多番改編,為大眾所熟悉。前面的這段描寫,卻往往被遺忘和忽略。而最近這文字中描繪的一幕反復出現,從厚厚的書本里竄出來。對應眼前的現實的場景,我找不出詞匯,它們被壓在井底般,跟不上現實的列車。

      現在我在尋找牽引氣象和環境的詞語。對“陰霾”這個詞,那刻的時空,它們被陰霾所籠罩。它們應該早就有的,卻像被人們忽略的風箏,斷線飄遠了。

      《出谷紀》中描寫下降的第五災。大地上無形的硝煙四起。曾經在書里、在傳說中降臨的黑色詞匯,突然就讓我們置身其中。它曾經存在于歷史之前,我們以為它已經湮滅于羊皮書卷里,看——那書卷的殘煙又復燃。那些細菌如夜行的軍旅,悄無聲息潛入人類中。

      毫無征兆,我們一直負軛前行,一直向前,才驀然發現它們與我們同行,企圖吞噬我們。地圖上的區域不斷縮小,那些區域讓我們一目了然,色彩鮮亮且觸目驚心。

      現代科學把“病毒”重新定義,肉眼看不見的形體和顏色都可以電子成像,色彩斑斕纖毫畢現展開給我們看。它們就在空氣中,在你我生存的空間。我們知道它們的存在,我們承認它們的威力,我們用現代的武器與之對抗著。

      此刻的城市,此刻的大地,有點兒孤寂。用上“孤寂”這個詞,我心中有點兒悲涼。我站立在窗口往大馬路上觀望,那里車馬稀,要知道,本來一直堵塞的主干道,從來都是長龍般的車輛。現在的車輛,讓我感覺如夢境。

      我眼目所至,像是幻境,每天的熟悉,變成不熟悉。人生如夢,《紅樓夢》中的太虛幻境,只有電影里的云里霧里才能呈現。而行人稀疏,讓我眼目不適應,也有夢幻之感。那些汽車也似乎無精打采,它們在馬路上,晃過,又一次晃過。

      這就是讓我患密集恐懼癥的城市嗎?人和高樓、汽車的密集曾經讓我喘不過氣來,黑壓壓的一撥人之后還是密密麻麻的人,高樓林立,雖抻直于大地之上,但在陰郁的天空之下,它們瀉出的人間氣息永遠是悶熱的。

      萬家燈火呢?依然如故,燈火昭示著人間溫度。一幢幢在眼際遠去的高樓,密密的格子里的亮光依稀,它們在夜色里,與黑色融為一體;一幢幢高低錯落的鋼筋水泥樓宇,曾經的栗子褐、豬肝紅、鈷藍的顏色褪了,霓虹燈熄了很多,它們的內里曾有來自人類的活力,夜里只剩下褪色的軀殼和一個個黑洞洞的窗口。

      城市里沉浮,有的人回歸了故鄉,故鄉有曾經的熱炕頭。有炕的冬天,是溫暖的。

      我來自粵東的小鎮,我們小鎮的夏天是張揚的,煙火氣十足。來自鄉鎮的打工者有的打著包裹重新回歸,填補小鎮的熱鬧。來自熟悉鄉親零碎的信息,讓我揣摩人流的大致方向。家鄉的生活壓力不大,人們可以循著自己的來路安放一個普通居所,大抵如此。

      春天的城市——這個可以代表嶺南的現代化城市的春景,人們津津樂道,卻不是我所喜歡的,我心里一直抵觸它的濕。萬物生的季節,在南方并不是它的美好所在,這里的四季萬物都是蓬勃的綠,冬天的木棉燦爛紛呈,簕杜鵑紅的黃的一直照看城市的花圃。春天水霧朦朧,適合細菌繁殖,這對身體自然不夠友好。

      本來就缺乏寒冷的花城,它的冬天更不像冬天,可以說這個城市的四季,現在都不明顯了,霧霾和濕熱更加肆無忌憚地扯開它們的長氅把城市覆蓋住。

      我寫過一首詩,第一句是“廣州的春天,是從落葉開始的”。

      落葉滿地,枝頭已經春綠。

      現在它們綠意盎然,各種喬木和灌木青翠欲滴,但空氣中的氣息,卻又蕭索和寂寥。它讓那些盛開的花都很識趣,它們不敢奪人眼球,開得低調些,再低調些。

      “陰霾”這個名詞擁有的能量巨大,忙碌的城市、忙碌的人們,來不及抬頭看看它的面容。有時,我界定了它的狀況:像是沉沉郁郁的霧,凝結著我們的生活,甚至是我們的靈魂。陰霾帶著它的情緒,一次次輪回,碾壓塵寰,碾壓這個世界,穿過我們的時間。

      停擺、阻滯,它們在大搖大擺地駕馭著它們暫時得到的魔力。蟄伏的細菌,它在某個時刻復蘇,“幼發拉底河里鎖住的大龍被放了出來”。

      “征服”是我們喜用的詞,我們以為我們征服了世界:我們上天入地,征服海洋和大地的深淵,直沖宇宙霄漢。看看,馬里亞納海溝都有人類的塑料顆粒,太空飄浮著衛星的殘骸,這些是宇宙垃圾。征服是我們向外抻直的欲望。可是,同向的一個行人打了噴嚏,卻令包括我在內的幾位行人趕緊扭頭避開,逃之夭夭。大家相信,空氣中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會侵略我們。我們必須承認,我們是如許渺小。

      “和諧”一詞早在經書里等待,我們須向大地和造化的萬物低頭懺悔:老祖宗給予我們的古訓,都被我們的功利踩踏在地上。“和諧”僅僅是一個不起眼兒的小詞,可是它無處不在,浸染在萬物之中。物與物,人與物,人與人,都需要“和諧”。自我的膨脹,欲望的張力,不少個體都在為一己之私而不斷踐踏著良知,我們的人際關系如此微妙,“和諧”需要由內及外,顧及自己和他人。

      “抑郁癥”在城市里擁有眾多的群體。很多人,自己與自己掰著,自己與自己過不去。與自己妥協,與自己的靈魂和諧相處。剛探望了一個心理疾病患者,讓人唏噓。

      和諧,如星光牽引,我仰望著、尋覓著。

      在大地,在城市之上。

      萬物自有其運行法則,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大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風往南刮,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流,仍歸何處。在萬物中,我們僅是沙粒一顆。我努力在浩瀚的詞海中覓得一粟,“公義”是我從經書里讀到的法則之錘,現在經常可看到它同向的另一詞匯“公正”。在我作為監督員參與司法方面的工作時,深感這個詞語的神圣性。

      “公平”“公正”這種神圣并非只有立于法庭之前,我們每個人面對生活中的事,都可感受其神圣性,都可以讓自己擁有它。其實,它是人自帶的杠桿,人之初性本善,這是一種良知,良知自出生伊始便被安放在每個人的心中。

      每一個個體的人雖然微小,卻能在自己的生活中認真地使用好它,比如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中,比如在遇到的每一件事中,誠實而公正地對待人和事。當你謀事不公之時,便是對其他人的不義。這便是靈魂中“公正”的天平。

      就如我在另一經典里尋找到的一個慣用詞語“因果”,它們差不多是等同地施行在宇宙萬物之中。“因果”能引導著人們歸于正能量。我發現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尋找它們的族群。我更愿意在生活中時時望著它們的存在,這樣讓人心生敬畏,從內心選擇善良與正直。

      當世事每每讓人陷入困頓、茫然時,每個個體需要尋求釋放的出口,尋求事物的解釋。“因”和“果”或許是疏通、紓解的說辭,但它們具有穿越時間長度的平衡力。毋庸置疑,各種選擇時時會立于每個人的面前,我們無時無刻在進行或此或彼或左或右的選擇。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是“因果”詞匯的燭照。想想每個走在各自人生旅途的個體,他們在生命線上遭際的選擇,若有“因果”和萬物運轉“公正”的理念,若堅持造物主“公義”的信仰,欠缺、扭曲和不公,終會讓路于善的選擇。

      堅信我們能栽樹成材,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在時間的長河中,必有善的果實。

      微若我的眾生,承接的是傳統的理念,這理念貫穿在經典文學名著之中,比如《紅樓夢》,比如《西游記》,比如《聊齋志異》等。我愿意在跌宕的故事之中,篩選著善因善果的連接,能讓人堅守艱難的良善。

      雖然現今社會人的思想不斷演變,文學經典里的宿命色彩越來越淡化,可是傳統的魂魄不應該被拋棄。有的人寧愿相信沒有因果,花是花,果是果。它們是割裂的,各自成像。而沒有前因的后果,不思考后果的前因,為所欲為,干缺德之事只要不被人家看見便可,甚至被看見也不怕。種子埋下,生根發芽,棘刺橫虐,霸凌土地。植物如此,人也如此,為利、謀權,填不飽的私欲……人成了饕餮,肆無忌憚地讓欲望大行其道。

      “懲罰”掩蔽著“報應”這個詞,在《紅樓夢》里,一切皆有前因后果,即便是愛情,也是前世之姻緣,是神瑛侍者對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灌溉之恩;善因善果,哪怕曾經無意中的一善,也能為自己留下一條后路。王熙鳳之于劉姥姥便是如此,最終自己的女兒巧姐躲過了一劫,得了一個好歸宿。這是脂硯齋之批,每個人物及其脈絡和線索皆清晰呈現,“因”和“果”是線的兩端,“果”可追溯其“因”,“因”自然延續至“果”,“因”和“果”是深藏在人骨髓里的詞匯。

      諸多傳統文學作品均深深滲透著如此的因果理念。正因為有這個信念牽引,塵土般的人類自律而揚善避惡。每一個微小的個體生生不息而和諧共存。

      大地蒼茫,我們有諸多的理念和看法,而自己往往只能擇一而行。我愿做這樣善良的堅信和堅守。這樣的堅持近乎信仰,需要越過溝溝坎坎而靜待花開之時。在堅守等待中,我儕眾生枝頭已有“慈悲”綻開的詞花。

      它盛開之時如蓮花。

      這些馨香的詞語引領著我,我一路奔赴蓮花盛開的彼岸。

      【作者簡介:鄞珊,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散文》《青年文學》《時代文學》《安徽文學》《黃河》《四川文學》《青年作家》《星火》《詩刊》《詩歌月刊》《散文百家》《雨花》《廣州文藝》《散文選刊》《讀者》等刊物。出版作品集《大地幻影》《塵間扉》《日光底下》《畫·嶺南》《草根紙上的流年》等九部。曾獲三毛散文獎、大地文學獎、廣東省有為文學獎、第五屆“九江龍”散文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