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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做人民的學生 讓青春在新時代的廣闊天地綻放 ——青年文學創作巡禮(之二)
      來源:文藝報 | 羅建森  2024年08月21日08:23

      人民是歷史的主體,也是文學表現的主體。習近平總書記始終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要求文藝工作者“要虛心向人民學習”,“誠心誠意做人民的小學生”。新時代文學是以人民為中心、激勵人民創造美好生活的文學。只有在人民豐富生動的生活創造中傾聽他們的聲音,體察他們的情感,才能洞悉生活本質、把握時代脈動,不斷推出具有深沉力量和雋永魅力的精品力作。

      6年來,廣大青年作家把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作為根本立場和方法,走出方寸天地,走進人民生活,表達人民心聲,從人民群眾的偉大實踐和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中汲取營養,熱情觀照人民的生活、命運、情感,真誠反映人民的心愿、心情、心聲,奮力書寫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詩,讓青春在新時代的廣闊天地綻放。

      講述生動的時代故事,致敬故事背后的人民

      優秀的文學作品從哪里來?從生動鮮活的日常中來,從人民的奮斗實踐中來。一位出色的作家,需要擁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去觀察身邊的每一處細節,在日常中發掘偉大,從人民豐富多彩的生活與情感中汲取講述中國故事的靈感。

      作家索南才讓常年生活在青海牧區,12歲便輟學放牧,之后又經歷過工人、保安、配菜生、鐵路護路工、獸醫等多種職業。盡管只接受過短暫的學校教育,但他憑借自己的不懈努力,走上寫作之路,并獲得第八屆魯迅文學獎。對草原文化的深厚感情和對牧民生活的深刻理解,讓他的文字充滿了獨特的風格與氣息。

      索南才讓談到,一個人的生活就如同他的年齡,青少年時飄搖而輕逸,有一種飛揚的姿態始終在身上,這是因為生活的“輕”在身上;年齡在長,生活也在發生變化,朝著更為深厚的方向移動。“閱歷的增加讓生活厚重起來,輕飄飄的生活過去了,有份量的生活開始體現。”而在他幾十年的牧區生活中,有一個興趣從來沒有改變過,并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越發濃厚,那就是傾聽別人的故事。

      “我很愿意去聽一些特別會講故事、會講述自己過去經歷的人說話,我會聽得癡迷,仿佛在看一部影片一樣。可是我真的是在聽故事嗎?不是,我是在別人的生活中體驗自己的生活。我在為自己打開更多的可能,讓我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和精彩。”索南才讓談到,每當有人說出他沉甸甸的生活故事的時候,“就仿佛在向我傾囊傳授一些東西,我從中挑挑揀揀,或者索性全盤接受。而當我搖身一變,開始用筆寫故事的時候,這些故事會統統來到我的筆下。他們和我的生活緊密扎實地聯系在一起,我在講述我的故事,也在致敬故事背后的那些生活和人民”。

      同樣獲得第八屆魯迅文學獎的董夏青青常年關注軍旅題材,尤為關注邊防士兵的生活經歷。在新疆工作的十年間,她多次深入邊防一線,與邊防官兵共同生活,這些經歷成為她文學創作的重要源泉。對她而言,部隊生活是一座值得深入書寫和挖掘的富礦,蘊藏著無數的故事。

      “在今年的一次采訪中,我認識了一位掃雷排爆大隊的老班長。老班長是云南臨滄人,皮膚很黑,他自嘲說老家鎮上的男人都是自己這種黑皮。可他帶出來的一位年輕軍士卻說,從班長以前的照片來看,他并沒這么黑,是長期和火藥打交道熏黑的。比如,一次修路施工爆破作業后,老班長發現有火星子落到了附近的樹上,于是蹭蹭爬到3人張開雙臂都環不過來的十余米高的大樹上探查。老班長爬上爬下七八趟,用隨身攜帶的水壺澆滅了火星,年輕的軍士發現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黑得發亮了。老班長還曾救過這位軍士一命:一次執行排雷任務的過程中,軍士在經過雷場的一處地段時,探雷器響了,但當他再探,探雷器又不響了。軍士正準備通過,卻被老班長從一旁攔下,說探雷器雖然沒動靜了,但直覺告訴他這地方有問題。軍士覺得好笑,說探雷器這么靈敏都探不出來,能有什么問題?但老班長堅持讓軍士站開,拿探雷器對著附近的信號源仔細探了近半小時,最后終于探出一枚金屬含量特別小的M14地雷。軍士說,他以前覺得自己是大學生士兵,頭腦和身體都很拔尖,是老班長讓他放下虛榮,承認經驗的寶貴。”董夏青青談到,自己在寫作時經常會回想起像老班長和軍士這樣的戰士的故事,正是這些從實地中“撿”來的生活,讓人們的心弦為之久久顫動。

      洞悉生活百態、深研文學技藝,巨大的寶藏就在人民之中

      文藝創作方法有一百條、一千條,但最根本、最關鍵、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實施,越來越多青年作家積極響應號召,深入基層,投身到山鄉巨變的廣闊實踐中。他們從中汲取靈感與養分,進而深化和豐富自己的文學創作。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短短8個字,每個人對它們的認知和感受都是不同的。對我而言,這8個字不僅明確了文學創作的基本遵循,同時也是一份人生的信守。”《人民文學》雜志副主編陳濤如是說。

      9年前,陳濤被選派到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臨潭縣冶力關鎮掛職兩年,之后相繼創作出版了《山中歲月》《在群山之間》等非虛構作品,并獲頒全國脫貧攻堅先進個人。他談到,那時在鎮上,每天忙時做事、閑時看書,過得非常充實,“當時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鎮政府院子里的那棵核桃樹下,跟不同的人聊天。之前在生活中長期形成的高速運轉的狀態一下子慢了下來,也只有在慢下來之后,才得以品味到生活真正的味道,學會在生活的內部去生活。當我越來越了解當地的民情,以及當地朋友的思維與表達時,我也就越來越沉默,不斷提醒自己少說多看。為什么呢?因為當一個人真正融入生活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的無知,以及自己在做判斷時的自以為是。”

      雖然掛職期間的日常工作和文學關聯不大,但也正是這種暫時性的脫離,讓陳濤得到了重新審視和省思文學的契機,讓他的文學觀念發生了松動乃至重構,“我也愈發信服柳青先生所講的,作家要進三所學校,分別是生活的學校、政治的學校和藝術的學校。一個優秀的寫作者,不僅要洞悉生活百態,還要明曉國情時政、不斷深研文學技藝,唯有如此,才能不斷創作出更好的作品”。

      “2018年,我到晉南農村掛職鍛煉,后來又駐村幫扶,接著走遍了山西的貧困縣進行采訪。在這個過程中,我驚奇地發現,以前我視若珍寶的那些寫作素材,在廣闊的生活天地中,原來比比皆是。”談及自己過去的基層工作經歷,山西省作協副主席楊遙回憶道。

      在呂梁臨縣的一個小山村,楊遙見到了一位“80后”第一書記,她在講完自己怎樣和村民一起過生日、怎樣幫他們拍全家福的故事后,漫不經心地說:“我們村的村民可喜歡我哩,每天唱歌夸我。”臨縣盛產傘頭秧歌,楊遙問她是否有現成的,她馬上打開手機放出幾段歌曲。“這些農民自己作詞的歌曲并不算優美,但它們質樸動人,歌頌和贊美的都是普通人。我剎那間被擊中了,覺得這是小說的好細節。后來我以她為原型,創作了長篇小說《大地》。”在革命老區武鄉,楊遙等人在采訪時被當地居民包圍,“他們每個人都支起手機,直播我們采訪的過程,采訪者成了被采訪者”;嶺頭村有一位婦女,過去從來不用智能手機,做微商后不會用拼音打字,只好買來拼音掛圖自學。她最遠將小米賣到了非洲多哥;有西藏的顧客買了她的小米說不好吃,她認為是水質問題,讓顧客用礦泉水來熬稀飯……這些細節都被楊遙寫進了小說《父親和我的時代》。

      “新鮮生動的素材撲面而來,每一個都如此獨特。”臘月二十三,山西靜樂縣萬國工坊的工人們干得熱火朝天,給美國的自行車服、加拿大的沙灘褲、德國的滑雪衣做代加工;偏關縣的扶貧車間機器轟鳴,是在給蒙古國生產防護服;一名來自呂梁的護工,努力學習各種技能,想每年去一個國家當月嫂……楊遙表示,生活和生活是如此不一樣,“只有深入之后才會發現,巨大的寶藏就在人民之中”。

      記錄生活、講述生活,不僅是憧憬和夢想,更是職責和使命

      新時代取得的歷史性成就、發生的歷史性變革,為文學創作提供了極為肥沃的土壤,也為廣大作家深入了解生活、做人民的學生提供了多元化的方式和路徑。作家們既可以深耕某一領域,持續挖掘和書寫,也可以在不同身份、不同職業間輾轉騰挪,不斷豐富自己的生命體驗。

      從2004年至今,作家呂錚以每年一部的速度,創作了《三叉戟》《打擊隊》《名提》《獵狐行動》等20部長篇小說,這些小說大多與基層警察的生活有關。呂錚表示,自己是一名業余創作小說20年的寫作者,也是一名從業24年的普通警察,“為了寫好這些警察故事,20年來,我一邊當戰斗員,一邊當記錄員。如2014年至2016年,我完成了兩部‘獵狐’題材作品,期間我以每周一篇的頻率,實時對公安部‘獵狐行動’相關的人物進行采訪,記錄故事;又如在寫作《三叉戟》前,我采訪了數十位基層一線的老民警,傾聽他們的經歷和心聲,最后塑造出了崔鐵軍、徐國柱、潘江海等人物形象。而在為新作《打擊隊》收集素材時,我也采訪了眾多一線的派出所民警”。

      呂錚談到,《打擊隊》聚焦的是基層民警辦案的故事,寫作初衷是向廣大讀者展現公安機關當下“破小案,保民生”的鮮活場景,“當下搶劫、故意傷害等‘接觸類犯罪’在逐年減少,電信詐騙、網絡犯罪等‘非接觸類犯罪’則逐年增多。為適應時代需求、維護社會平安穩定,‘破小案,保民生’成為基層警察光榮的職責和使命”。在積累素材的過程中,呂錚聽到這樣一個故事:一位70多歲的老人到派出所報案,說自己丟了一輛自行車。那是一輛騎了幾十年的老車,早就不值錢了,但對他而言卻意義重大——他曾有個恩愛的老伴,相濡以沫幾十年,后來不幸得了癌癥,老人就是用那輛自行車馱著老伴去醫院治療,風里來雨里去。老伴走后,那輛車不能再騎了,銹跡斑斑地停在門口,但每當看到它,就像又見到老伴一樣。這段講述讓基層民警們動容,他們全力以赴,僅用一天時間,就幫老人追回了自行車。老人含淚送去一面錦旗,上面寫著樸實無華的幾個字,“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這是對辦案民警的最大褒獎。

      “像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它們感染著我,激勵我不斷前行,同時也讓我明白,只有深入到生活之中,熱愛人民,做人民的學生,才能寫出緊跟時代、貼近現實的作品,才能把更多中國故事講給讀者和觀眾。這已不僅是我的憧憬和夢想,而是逐漸成為我的職責和使命。”呂錚說。

      作家大頭馬也曾有過當警察的經歷,但與呂錚不同,她不是專業的公安干警。長期以來,她一直以搜集素材的名義,深入各行各業體驗生活,為自己的小說創作尋找契機和靈感。她在公安局刑警隊實習過3年,在紅山動物園當過飼養員,做過網約車司機……具有豐富生活經驗的她,始終對未知的事物抱有強烈的好奇心。

      “‘做人民的學生’,就是要把抽象的人民具體化,具體到每一個鮮活生動的人。寫作者要自覺去和更多的人接觸,去深度感受人與人之間的聯結。”在一次次的體驗和學習中,大頭馬切身體會到了不同生活的豐富內涵。“有一次我弄丟了家里的信箱鑰匙,請開鎖師傅來開鎖,因為覺得他技術很厲害,所以我問他能不能收我當徒弟。沒想到師傅告訴我,學開鎖之前,首先要學會怎么做人。”這讓她意識到:“無論從事什么職業、做什么事情,品德總是第一位的。”在她看來,作家的工作實質上類似于信使,作家不僅是講故事的人,更是現實生活的記錄者和傳播者。

      時代不斷變遷,社會不斷發展,但無論怎樣變化,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堅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始終是廣大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堅定不移的選擇與堅守。在中國作協“作家定點深入生活”項目近6年來的400余個入選項目中,年齡45歲以下的作家占比超過了四分之一,并且呈現出逐年增加的趨勢。

      時代沸騰,生活火熱,廣大青年作家正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著為時代放歌、為人民寫作的莊嚴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