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當我們說松弛感的時候,64歲的余華在說什么?
      來源:上觀新聞  | 施晨露 趙亦婷  2024年08月20日08:47

      “如果只有曠野沒有軌道,這個曠野太遼闊。但如果只有軌道沒有曠野,這個軌道會太狹窄。”

      三亞阿那亞社區(qū),伴隨著最后一縷晚霞余暉與習習微風,余華與千余名讀者一同分享了新書《山谷微風》首發(fā)。這本散文集收錄17篇余華自1984年以來的創(chuàng)作,還包括今年元宵節(jié),他在三亞小住期間新完成的12篇散文。

      “寫散文,因為有一個回憶的支點。”小說家余華的這本散文集,更像是他自己的回憶錄,濃縮著對過往人生經(jīng)歷的重要感受。

      “緊張還是放松,都是生活給予的,什么時候給予什么,是生活的意愿,我們沒的選擇,只有接受。”摘自書中散文《庫斯圖里卡的鞋帶》的這句話寫在書的腰封上。這份松弛感,或許也是余華的生活態(tài)度。

      向莫言投稿,妙哉此風

      談到余華,另一位當代重要作家莫言,幾乎成為自動“聯(lián)想詞”。兩位作家的“相愛相殺”近年來一直是網(wǎng)友熱衷調(diào)侃的話題。在莫言的簽售會上,他看到讀者帶著余華的《活著》,便“貼心”地在書上簽下余華的名字。余華這本新書首發(fā)的抖音直播間里,也有讀者打趣,“余華能不能幫我要一下莫言的簽名?”

      事實上,今年4月,《山谷微風》這篇散文就在莫言的公眾號上率先與讀者見面,余華向莫言的公眾號“投稿”,莫言為之寫下按語《妙哉此風》。不同于莫言寫過的龍卷風與臺風,余華在三亞感受到的“微風”不具破壞力,而像他“少年時期在炎熱夏天里尋找的穿堂風”。從這里的聯(lián)想開始,余華在散文中開始對童年、中年與成長經(jīng)歷的回憶。

      只要寫作,就是回家

      年紀漸長,余華感受到記憶力衰退的悲哀,必須立刻拿手邊的舊信封或拿手機的備忘錄,記錄下靈感與生活中的細節(jié)。“我就跟蘇童說,我最近記憶力不行了,蘇童說我五六年前就這樣了,我心里很高興。”余華拿另一位文壇老友蘇童開玩笑,“蘇童常常給我這樣的安慰”。

      生活中的細節(jié)可以展現(xiàn)時代的風貌,看到筆記,余華就能回憶起那個時代的風貌,便能寫下去。“我希望有一列記憶的火車打開車門后,往事嘩嘩嘩地從車門里出來,比火車站還要熱鬧,比高鐵站還要多的人涌出來。”

      另一篇散文《一直游到海水變藍》,是余華對故鄉(xiāng)海鹽的回憶。“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們杭州灣的海水是不藍的,最好的地方就是綠色的。”中學時,余華相信課本上所寫“海水是藍色的”,他以為只要游得夠遠,便能看到藍色的海水,但離海岸線越遠,他看到的海水反倒成了綠色。他仰躺在海面上,隨著回岸流觀察天空,當他發(fā)現(xiàn)岸上的燈光讓天空的光亮出現(xiàn)變化,看到遠方星星點點的燈光,他感動了。

      “我們在海灣里,四周都是岸,海流會把我?guī)Щ丶遥瑤Щ睾0毒€,而不是帶到太平洋。”即使過去了幾十年,余華回憶這段經(jīng)歷時仍帶著些劫后余生的慶幸,“假如沒有海流的話,我很可能游到一個讓我游不回來的地方。看起來海流是壞事,但有時候,壞事也是好事。”

      要有兩種對立的東西同時存在于生活中

      因在外形上的不拘小節(jié),余華被網(wǎng)友調(diào)侃為“潦草小狗”。不過,他面對人生的態(tài)度并不潦草,即使踏上并非自己選擇的舞臺,他仍相信人可以靠自己改變?nèi)松鷦∏榈淖呦颉?/p>

      “有時候臺詞是可以改變劇情的,因為我自己寫小說,我是有這個感受的。我有一個構思,但寫著寫著,里面人物的某幾句話就把結局給變了。”余華覺得“改”是好事。當他參演賈樟柯執(zhí)導的紀錄片時,賈樟柯提議,用濾鏡把海鹽黃色的海水變藍,余華說了自己小時候游離海岸,想一直游到海水變藍的故事。賈樟柯說,“太好了,你能不能把這句話重新說一遍?我們的電影不叫《一個村莊的文學》了,就叫《一直游到海水變藍》。”

      在三亞的山谷中生活了四個多月,余華第一次覺得海口是個大都市。他認為,“松弛感”也是一樣。“只有感受到緊張后,你才能感覺到松弛。反過來說,一直松弛以后,才能感受到緊張帶來的一種樂趣。”他回憶起自己年輕時在上海,進入高級酒店要穿皮鞋,所以,他當著門衛(wèi)的面,腳上穿著皮鞋,手里提著拖鞋進酒店。

      時過境遷,現(xiàn)在在三亞,雖然“拖鞋可以從這個元旦穿到下一個元旦”,64歲的余華不再穿拖鞋,必須穿著長褲和襪子防止著涼。

      余華覺得,這就是生活。“如果只有曠野沒有軌道,這個曠野太遼闊。但如果只有軌道沒有曠野,這個軌道會太狹窄。”要有兩種對立的東西同時存在于生活中,如此,人們才會活得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