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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汗漫、陸梅、趙荔紅、黃德海對談—— 每一個人,都是“兩個故鄉(xiāng)”的言說者
      來源:文學報 | 袁歡  2024年07月28日07:52

      世界上最動人心弦的燈火,在故鄉(xiāng)。”南陽,位于伏牛山之南、漢水之北,屬中國南方與北方的過渡帶,冷暖平衡,是張衡、諸葛亮、庾信、韓愈等歷代文人墨客生活過的熱土,也是詩人、散文家汗漫的故鄉(xiāng)。在汗漫的筆下,故鄉(xiāng)南陽盆地不是一個簡單的地理概念,而是承載了深情厚意和豐富文化的精神家園。

      7月20日,汗漫攜新作《紙上還鄉(xiāng)》與本報主編、作家陸梅,散文家趙荔紅及評論家黃德海做客鐘書閣,圍繞“在異鄉(xiāng)重建故鄉(xiāng)”的主題分享各自對于故鄉(xiāng)的眷念及對散文寫作的思考等。

      汗漫說:“這本書的寫作,前后延續(xù)二十年,我在南陽寫,在移居上海后繼續(xù)寫,寫得緩慢而笨拙。”他試圖使每個讀者以南陽盆地作為一個切入點,來認識我們共同經歷過的時代,這可能更有意義。在他看來,每一個人,都是“兩個故鄉(xiāng)”的攜帶者、構建者、言說者,“異鄉(xiāng)和遠方意味著一個人精神世界和生命世界不斷擴張,不斷更新,給我們帶來自由與無限的可能性,但同時也帶來一種不確定感,加重我們的焦慮,所以我們還要時時回故鄉(xiāng),使我們的精神能夠得到安定感。”但他也坦陳,我們看故鄉(xiāng)總不免帶著濾鏡。他提醒說:“熱愛故鄉(xiāng)拒絕美化之、粉飾之,以書寫與閱讀,面對現實疑難,保存不應被忘卻的一切。對種種‘追新’的姿態(tài)、‘懷舊’的腔調,保持警醒。如此,或許是一個作家應有的態(tài)度與責任,大概也是當代人應有的態(tài)度與責任。”

      趙荔紅表示,汗漫的“還鄉(xiāng)”也許可以替換成“傳統(tǒng)”一詞,即孤零零的現代個體如何回到傳統(tǒng)。她認為,汗漫的文字里有一種溫暖,有一種澎湃的氛圍,“他的個人成長和故鄉(xiāng)的復雜性整個融合在一起,讀起來是很溫暖的。”在陸梅的印象中,汗漫是一個行動者,總在漫游,“在這本書里面,我充分感受到城市和鄉(xiāng)村,或者說中原和中國,中國和世界,甚至西方和東方,這樣一種多元視角下對故鄉(xiāng)的一種走進、解讀等等。”她以兩個關鍵詞理解作家的寫作,“一個是散懷抱,一個是在人間。都是動作,是行走中的一種姿勢。”

      “這就是風,指《詩經》里面風雅頌的風,風是什么?是一個地方獨特的味道,它既有生理性的,又有精神性的。”黃德海提出,可以從“風”來走進汗漫所書寫的故鄉(xiāng)。他援引作家勞倫斯的話:“每一個大陸都有它自己偉大的地之靈。每一個民族都被某一個特定的地域所吸引,這就是家鄉(xiāng)和祖國。地球表面不同的地點放射出不同的生命力、不同的振幅、不同的化學氣體,與不同的恒星結成特殊的關系……但是地之靈確是一個偉大的現實。”他表示,“在紙上重建我們的地之靈,就永遠有個故鄉(xiāng)在我們身上,而這樣的人是幸福的。”趙荔紅補充說道:“古代有觀風之說,風是很重要的,但隨著現代的發(fā)展,這個風越來越趨同。現代人處于喪失故鄉(xiāng)的一個過程中,正是因為這種變化,更有重建風、重建傳統(tǒng)的必要性。”

      從寫詩到寫散文,汗漫也經歷了轉變。趙荔紅認為他的語言是有彈性的,他的文字有我們常說的煙火氣,“而真正的煙火氣其實是詩性的,這兩者不相違逆。”汗漫提及布羅茨基對他影響較大,布羅茨基曾在談到詩歌和散文這兩種文體時說:一旦遇到“三個人以上”相處的問題,詩歌就不方便處理,只好借助于散文。“在我的散文寫作過程中,敘事的、抒情的、思辨的,這些因素都雜糅到我這個文體當中來,可能也有一種陌生感。”汗漫表示,始終以詩歌寫作的態(tài)度對待散文:讓每一句、每一行都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就像這本書里有的片段,只要分行就是詩。在他看來,寫散文也要如小說家般把敘事引入進來,從這點出發(fā),各種文體間有所趨同的現象也屬于正常。

      陸梅談及汗漫以小說筆法寫散文,比如在《母親與故鄉(xiāng)》一文里,詩人周夢蝶和痖弦白發(fā)蒼蒼懷念家鄉(xiāng),汗漫便以一張舊照片想象了他倆的一段對話,“那個對話里面他用了很多古語詞,都好美,就好像理應有這么一場和故鄉(xiāng)的對話。有那種長情和憂傷,情感又很豐沛和蒼茫。”在這一層面上,她認為,“這本書之于我們普通讀者的意義,我想是經汗漫的想象和塑造,豐滿和激活我們對中原這片土地生息不止的那種復雜性的理解,尤其是被這片土地養(yǎng)育的中國文人的精神和骨血的那種延續(xù)和轉化,讓我們感知到經驗和記憶的可能。”

      對于如何重新理解散文寫作,黃德海在現場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在他看來,我們從小被教育散文是紀實,其實不是,凡是經人創(chuàng)造的,我們的核心都是虛構,“我們的寫作就是紙上造物,在這一層面,我們才來到散文所謂的臨界點,這時候我們的散文才變得更有可能。”“就像汗漫寫的故鄉(xiāng),我們終于爭取到一個年長的有情人的資格,我們可以對故鄉(xiāng)表達我無限的愛戀,愛戀隨著我們年長,我們懂得分寸,懂得節(jié)制,懂得它的各種可能。”他說:“傳統(tǒng)如何一步步來到現在,它首先存在于寫作人的生命中,其次活在讀者的心目中。人會從容一點,其實這也就是寫作或者虛構這件事的意義,而在這個意義上,散文、小說、戲劇、詩歌沒有任何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