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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巴赫》:南方的巴赫 南方的青春
      來源:文藝報 | 孟繁華  2024年07月25日08:55

      鄭小驢新近出版的《南方巴赫》是一部抒寫青春期迷茫、孤獨、叛逆和苦悶的小說集,也是一部心向遠方、渴望飛翔、一怒沖天的小說集。小說集命名為“南方巴赫”,為什么不是貝多芬、不是勃拉姆斯?因為巴赫不只是“西方現代音樂之父”,更重要的是,巴赫的音樂深沉、悲壯、廣闊,充滿了18世紀上半葉德國現實生活的氣息,他的《馬太受難曲》《約翰受難曲》《B小調彌撒》抒發了對人類災難、痛苦的憐憫和同情,表達了現代人沒有精神寄托的孤獨和猶疑。因此,此時的巴赫不只是18世紀上半葉的巴赫,他也是鄭小驢“南方的巴赫”。或者說只有借助巴赫受難曲所表達的悲哀、沉重和壓抑,才可以更透徹、更形象地傳達出鄭小驢的“南方”感受。這大概就是鄭小驢《南方巴赫》的用意或隱喻。

      不同的是,鄭小驢不是用音樂而是用文字書寫人物的悲哀、沉重和壓抑,是通過年輕人的逃離、迷惘等表現出來的。《南方巴赫》在小說集里是一部占很高權重的作品,也是最生動、最感人、最接近巴赫音樂的一部中篇小說。《南方巴赫》讓人想起福克納的《獻給艾米麗的一朵玫瑰花》,也可以理解為是作者向福克納這篇小說致敬的作品。不同的是,《南方巴赫》同時吸納了流浪漢小說和懸疑小說的元素,形成了鄭小驢筆下的特殊文本。特別是巴赫的音樂貫穿小說始終,徐三燾在聽巴赫,祁詩靈(艾米麗)在聽巴赫,祁宏鈞也在聽巴赫。巴赫成了小說結構的內在靈魂。于是,迷茫、孤獨和苦悶的情感體驗,就不是金宏明一個人的,而是小說當事人共同的情感體驗,盡管他們的緣由并不相同。

      《南方巴赫》是書寫青春的小說。一段時間以來,青春在小說中幾乎是缺失的。當然,小說不乏青春的書寫,我指的是那種超越個人經驗,能夠表達當下青年具有表征意義的青春情感的小說并不多見。鄭小驢的價值就在于,他集中地書寫了這個時代青春的情緒,并在巴赫的音樂中找到了共鳴。因此,“南方的巴赫”是一代年輕人共情的青春。

      這部小說集給我的整體印象是,首先是一部具有“自敘傳”性質的小說。小說中一直有一個神情憂郁的少年,他是故事主要的講述者。郁達夫說,小說是作者的自敘傳,我們大抵可以認為《南方巴赫》也有鄭小驢自敘傳的因素。《南方巴赫》中的金宏明,《國產輪胎》中的“男孩”文跎,《戰地新娘》《一屋子敵人》《衡陽牌拖拉機》中的“我”等,都隱隱約約與作者的成長經驗、閱歷或情感經歷有關。

      第二是小說對神秘性的書寫。鄭小驢小說中的神秘性,既不同于拉丁美洲小說家的魔幻現實主義,也不同于中國本土小說家對神秘世界、通靈人物的描繪。他的神秘是小說的一種“設計”,是情節和結構的內在部分。《南方巴赫》中,對表哥徐三燾電腦密碼的破譯,“漂流瓶”神秘女孩講述的“兩只羊”的故事;《國產輪胎》中,那張詭異的合影照片,“姑父和母親的眼睛均被戳穿”等情節的設置,使小說極具文學性。不僅使讀者閱讀興致盎然,而且有強烈的“解密”閱讀期待。當然,這種神秘性,鄭小驢更多布置在中篇小說中。他那些短篇小說比如《火山邊緣》《最后一口氣》《天高皇帝遠》《鹽湖城》等,講述的還是生活的一個片段,更具寫實性。

      第三,《南方巴赫》中有一個意象非常重要,這就是汽車或其他交通工具比如拖拉機。諸如標致206、日產藍鳥、吉利豪情、福田牌小貨車、中巴以及《一屋子敵人》討論的“我們的計劃是弄輛車”,“我們終于聊到了車”等等。這一具有速度和移動功能的意象和小說要表達的青春性格有極大的關系。小說中的人物從金宏明開始,到祁詩靈(艾米麗),到《國產輪胎》的小湘西等,幾乎都是移動的精靈,他們的躁動、不甘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必須借助表示現代性的“汽車”意象才能實現。有了汽車就是在路上,只要在路上就有變化,就有希望,就有新的可能。因此,汽車的意象不只是小說情節的需要,它更是一種象征,一種隱喻,一種沖決現狀的精神需求。在他筆下,我們一次次看到這些帶有時代青春氣息的年輕人,駕車一路狂奔的時候,就知道,無論他們奔向哪里,那不可遏止的青春就是一切。

      (作者系沈陽師范大學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