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典:寫作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
焦典,北京師范大學文學創(chuàng)作博士生,師從莫言。小說及詩歌發(fā)表于《收獲》《人民文學》《十月》《中華文學選刊》等。曾獲第一屆“京師-牛津”青年文學之星獎唯一金獎、第六屆“青春文學獎”中短篇小說獎等。
小學時,因為父母工作原因,焦典時常一個人在家。那時晚上經(jīng)常停電,一片漆黑中,恐懼難免隨著無邊的想象蔓延生長,她便躲在被子里,背誦起白天學過的課文:“學校操場北邊墻上滿是爬山虎。我家也有爬山虎,從小院的西墻爬上去,在房頂上占了一大片地方……爬山虎的腳長在莖上。莖上長葉柄的地方,反面伸出枝狀的六七根細絲,每根細絲像蝸牛的觸角。細絲跟新葉子一樣,也是嫩紅的。這就是爬山虎的腳。”
“背著背著,突然忘了下一句,想去拿書,卻又害怕外面有鬼不敢下床。當時我就想,那不如自己寫,自己寫的東西就不容易忘記了。”就這樣,焦典開始了寫作。少年時代,她寫天馬行空的故事,寫自由飛揚的詩歌。高中畢業(yè)后,她考進北京師范大學,先后師從歐陽江河和莫言,一路讀碩、讀博,繼續(xù)寫詩,還寫了20多篇小說。
寫作時,她時常會想起兒時課本中所寫的那片爬山虎。“沒有任何人能看到爬山虎是怎么一腳一腳往上爬的,但當數(shù)年以后再回頭去看,你會猛然發(fā)現(xiàn)——不論那墻有多寬,樓有多高,爬山虎已經(jīng)爬滿了。”
撿拾、編織起生活中的碎片,感受觸動自己的那一瞬間
2019年,研二上學期,作家畢飛宇來北師大國際寫作中心講授“文學創(chuàng)作方法”,課前,他讓每位學生匿名提交了一篇短篇小說,焦典以故鄉(xiāng)云南為背景創(chuàng)作的《黃牛皮卡》被選中在課上進行當堂修改和討論。這是焦典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篇小說。焦典至今記得那個下午,“和老師、同學們坐在會議室里,大家拿著我的小說逐句朗讀,為了一個開頭、一處細節(jié)探討爭論,這個場景多年以后一定也還能回想起來”。
2023年,焦典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孔雀菩提》出版。“張開眼睛看,視線開闊空曠,好像不是山,是在一片青天上。”騰云而飛的六腳馬,吞食一切痛苦的鱷魚,愛上了一頭野象的牧童……焦典的文字帶著輕盈的幻想,引讀者飛入了一個如巫術般迷離惝恍,又如春云般清澈蓬勃的云南雨林世界。
盡管已遠離故鄉(xiāng)10余年,但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絲線,越過濕潤的風、流動的云與動植物的呼吸,將焦典的心系在了云南的大山與雨林里。她的爺爺是一名地質(zhì)隊員,從東北跟著地質(zhì)隊來到了云南,爺爺口中云南大山里的奇幻故事在兒時的焦典心里留下了濃重的烙印,她始終相信萬物有靈,一草一木都帶著自有的智慧、感情與力量。故鄉(xiāng)記憶加上獨特的想象力,為她筆下的故事與人物涂抹上了一層神秘又輕靈的色彩。
無論是《木蘭舟》里灑脫地乘著小舟消失在河中的玉恩奶奶,還是《六腳馬》中在大山中騎摩托的女司機春水,她們雖在現(xiàn)實中沒有明確原型,焦典卻都曾在現(xiàn)實中遇到過她們碎片化的投影。
對焦典而言,靈感像是漫長冬日里撿拾而來的木柴,在墻角跳躍著小小的火光;又像是沉入記憶暗河的微小碎片,擦亮一根火柴,便能將其中某片區(qū)域照亮。而寫作,則是一個搭建和編織的過程。焦典說:“我們不需要特意去觀察和捕捉什么,也并不一定要看到比別人更幽深的東西,感受到了觸動自己的那一瞬間就好。”
文學創(chuàng)作,一直在路上,不為未來的方向設限
2021年碩士畢業(yè)后,焦典報考了莫言的博士生。在她看來,莫言既是導師,也像爺爺一樣給予自己充分的鼓勵和關愛。
在《孔雀菩提》的序言中,莫言寫下:“正所謂‘響鼓不用重錘’,焦典在小說的修改方面表現(xiàn)出來的領悟力,是讓我既欣慰又羨慕的……這部作品像孔雀一樣華麗,又像鴕鳥一樣樸素;像小猴一樣活潑,又像大象一樣笨重。在密林,在邊城,在山寨,在現(xiàn)代化與傳統(tǒng)民族文化混合生長的地方,人物在其中如魚得水般地生活著,有痛苦,有歡樂,有愛情,有仇恨,有難解之謎,有希望之光。我希望并相信讀者會比我讀出還要深刻還要豐富的東西。”
在寫作上、指導上一絲不茍,對學生的文學風格則給予充分的保護和激揚,真誠、尊重、時刻保持思考,這是焦典從莫言身上,從她在北師大所接觸到的每一位名家、導師身上看到并學會的東西。
此前,焦典曾走進中學,給高中生上創(chuàng)意寫作課。除了講課,她也會把學生的課后習作拿到課堂上,與大家共同討論和批改——正如導師們每一次在學校的寫作指導工作坊上所做的那樣。
從2019年開始寫小說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5年,焦典的名字也被越來越多人所熟知。當被問起幾年來心態(tài)上的變化時,她先是感嘆了時間流逝之快,繼而篤定地回答“沒有太大變化”。
談起平時的寫作環(huán)境,焦典笑著說,“看催稿的時候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不想把寫作看得過于嚴肅或神圣,“想寫的時候拿起來寫,不想寫的時候就丟在一邊,寫作是我自己的事情”。
對這個1996年出生的女孩來說,越“卷”越長的博士畢業(yè)論文和編輯的不斷催稿就是她現(xiàn)在最大的煩惱,等到完成畢業(yè)論文,她希望能在明后年完成目前正在準備的一部長篇小說。她不為未來的寫作方向設限,但確定自己一定會一直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