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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菲女士的日記》:莎菲的出走
      來源:中國青年作家報 | 陳曉冬  2024年07月11日09:17

      日記,給我的第一印象,似乎是一個人和自己的獨語。筆在紙上的沙沙聲,是書寫者內心情感的宣泄。

      我從初三時,便開始寫日記。我知道日記里寫的東西,都是自己的小秘密,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東西。

      對于他人的日記,我總是在某個時間突然興起,猜想別人的日記里,會記載著什么樣的秘密。而當我翻開這本書時,內心竟還有著隱隱窺探的激動。

      莎菲,一個正值青春卻又疾病纏身的女大學生。在北京讀書時遇到了一個高大帥氣卻又淺薄庸俗的外國學生凌吉士。她對這個男人可以說是一見鐘情,她在日記里描寫他的外貌:“他的頎長的身軀,白嫩的面龐,薄薄的小嘴唇,柔軟的頭發,都足以閃耀人的眼睛……”面對這樣一個貌比潘安的美男子,莎菲早已是芳心暗許。

      在我們以為接下來的內容會是濃情蜜意的戀愛描寫時,作者卻筆鋒一轉,開始寫莎菲的矛盾心理。她有著女孩子的傲嬌矜持,希望凌吉士主動來找自己。卻又借看病之機,去到朋友處旁敲側擊凌吉士的住處。她會掩飾看到心上人時的欣喜,表現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而在自己一個人獨處時,又埋怨自己的清高,錯過了和凌吉士親近的機會。

      看這本書時,很容易把自己帶入另外一個人物葦弟的角色。他和我們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相貌平平,沒有驚人的外表。他也很喜歡莎菲,經常去陪伴她度過灰暗寂寞的時光。在莎菲看來:“看到一個20多歲的男子(葦弟其實還大我4歲)把眼淚一顆一顆掉到我手背時,卻像野人一樣得意地笑了?!鄙圃谛睦镅笱笞缘?,有這樣一個人被她吸引,愿意圍繞在她身邊,為她傷心,為她流淚。

      她想對葦弟說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又明白這人是個好人,于是傷害葦弟也變得于心不忍。可如果不鮮明地拒絕,只會給他招來更多的傷害,著實是一個兩難之地。

      這本書,讓我們細致地看到了女性在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時,內心深處的想法。在當代社會,不少人害怕表達,拒絕交流,隱藏自己的感受,把它寫進日記里,所以我們又成了莎菲一樣的人。

      莎菲在日記中大膽傾訴,向時代抗爭。隨著日記的結束,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不斷成熟,逐漸蛻變的過程,也是一個不斷重復著矛盾的青年女性。她接受了時新的思想,接觸到新鮮事物,但卻勢單力薄,無力抗拒。她嗚咽,她怒吼,她妥協了……

      “悄悄地活下來,悄悄地死去,啊!我可憐你,莎菲!”結尾的話語,悲壯而又凄涼。她找不到一個契合的靈魂,凌吉士徒有其表,內心庸俗至極。葦弟溫柔善良,卻又太過老實,不能明白莎菲想要的是什么。莎菲讓葦弟看了自己的日記,問他:“懂得了姊姊嗎?”他點頭。 “相信姊姊嗎?”“關于哪方面的?”葦弟不懂。莎菲想要的,是一個靈魂伴侶,一個真正明白自己的人。

      而莎菲自己,也始終處在矛盾之中。她受到“五四”運動的影響,打破傳統觀念,女性不再是被觀賞的對象。她用女性的視角審視圍繞在她身邊的男性,嘲笑毓芳和云霖這一對“禁欲主義者”。但是當凌吉士對她做出攬腰、握手的親密動作時,她又感覺到自己內心的一種抗拒。

      在歷經漫長歲月的種種復雜心理困擾、生活歷練、感情糾葛以及忍盡千辛萬苦而不得見天日的掙扎之后,莎菲不得不以沉重之痛去反思這段充滿孽緣的過去,最終堅定決心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選擇從現實世界中逃脫出來,從而搬往位于京城西郊的西山居住。

      身處偏遠京城的西山上,莎菲一直刻意在壓抑自己內心的情感波瀾,然而思念猶如蔓藤般四溢,距離的拉扯讓想象無限豐盈,情絲卻愈發剪不斷理還亂,她再度墜入了愛與理智之間的動蕩激流。

      當凌吉士突然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并熱烈親吻她時,莎菲從過度的情感需求中忘我地沉浸,一方面來自理性的自尊心卻又令她感到自我厭倦。

      人世間許多事情無法預料,欲壑如同深淵永無止境。盡管莎菲一直勇往直前,為實現心中的理想而不懈奮斗,但回報給她的卻是無盡的幻滅感。從頭到尾,她的人生藍圖從未真正得以兌現,對完備愛情的向往也一直未曾得以達成。

      在飽嘗希望與絕望、滿足與屈辱、自尊與自卑等兩種截然相反的心情的反復轉換,日夜受到身心煎熬、情緒波動,使得莎菲的內心開始出現扭曲的跡象,漸漸地孕育著悲觀、消極乃至厭世的心態。

      莎菲的身上有著鮮明的時代烙印,在當時既封閉保守又向往自由的社會背景下,莎菲自我意識覺醒但尚未完全覺醒,處于新與舊交織、性與愛糾結、情感與理智博弈的矛盾體。最終,她只能無奈地放棄了原來的生活模式和情感糾葛,寧愿理智地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