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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如鋼小說集《情緒發泄館》:在生活的矛與盾里凸顯銳利與傷疤
      來源:中國作家網 | 紅尼  2024年07月05日11:22

      或許是南方男性作家的身份,或許是本人與作者同齡,或許是作者簡介中的人生經歷,讀《情緒發泄館》這本書時,我始終飽含期待和好奇。知道作者周如鋼重節制書寫和塑造人物內心,因此,我用時兩周認真閱讀,生怕錯過什么。每開啟一本書,我習慣第一個先看以題目命書名的那一篇,讀這本小說集也是。

      《情緒發泄館》中館長“我”經作者層層抽絲剝繭,還原出一個被生活深深傷害、親眼看到妻子與情夫的新車在山路上被對面的車撞上陡坡、最需要情緒發泄的人,卻帶上面具,披上賺錢的外衣來掩蓋自身的累累傷痕,并進行自我救贖的心路歷程。小說寫得很隱晦,很節制,如果不是“對面的車從我身邊擦過,我笑了一下”和“我沒有停留,小心而快速地轉了一個彎”兩句,我差點就錯過了小說所要表現的人性之惡和自我救贖的主旨。小說中巧妙的人物關系設置讓事件撲朔迷離,人物心理充滿矛盾糾結,本我往左,自我往右,超我則不知所措。

      但,周如鋼的文字風格卻溫潤流暢,有璞玉的氣質。行文中不經意的小設計不時放出小鉤子,勾著你不得不往下讀。雖說作者有過做木雕的經歷,但他的文字看起來卻沒有刻意的雕琢感,只是流淌,樸實地流淌,自然而然就用了這個字那個詞,又會讓你覺得在那個地方不得不用這個字那個詞。

      而小說無疑是有力量的,這種狠不是文字上的,也不是情節上的,沒有肉綻骨裂,沒有血肉模糊,它給人帶來的是內傷,這是作者的功力,他可以云淡風輕地講,你卻沒辦法理性客觀地讀。書中唯一一篇以女性為主角的小說是《流霞》,讀過之后,我沉浸其中,明知小說的虛構性質,卻久久不能原諒“姐姐王彩霞”,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人生走成那個樣子!“姐姐說話干脆利落,在學校是招牌,在家里是智慧與美貌并存的小釘子。”在阿嬤施法驅魔時公然澆一盆冷水在阿嬤臉上的姐姐后來卻死活要嫁給以迷信謀生的狀如野豬的男人,并以迷信為事業和夢想,年輕貌美卻自甘墮落為他人情婦,癡迷賭博,對兒子不聞不問不管不顧,這樣的反轉讓人難以接受。最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最不可能走的路她偏偏走得倔強固執,她終于變成她最討厭和鄙視的人,從而不知羞恥地揮霍掉了自己的人生。如果僅僅寫一個好看的故事,寫一個有奇特經歷的人,那就簡單了,而小說以“……野路的聲音卻穿透雨簾直刺耳膜。他說,如果是聊他母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說,不,這一次,要聊一聊我的母親。”結尾,隱隱中將兩個母親進行比對,而外甥野路會不會去見舅舅,他聽了外祖母的故事會不會原諒母親,他將會有怎樣的人生走向,則留給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

      小說用絲滑的筆觸寫盡人生難料、家族變故和世事滄桑。

      而哪個人的人生又能夠平鋪直敘一帆風順呢?書中每個人物都有他的善與惡、弱與強、走與留,既具有多面性,又執拗偏執。小說人物真實得就像我們身邊的某個人,或者就是我們自己,一手執矛,一手握盾,站在時間的洪流中隨波逐流,在繁雜的世間努力地活著。困頓的生活里,被壓抑的我們多么渴望現實中真的有一個情緒發泄館,作為我們的救贖之地,里面有哭吧,有柔軟美學吧,有暴力街區,還有擁抱吧,可惜這只是作者的想象和虛構,不過還好,書的粉色腰封恰好給了人一點點夢幻的向往,其上標識的“蕓蕓眾生無法寧靜的心靈史,海海人生多重困頓的宣泄場”令人沉靜、溫暖。

      正如《清明上河圖》中,無論世事如何變遷,時代如何更迭,仍有人堅守內心。之于傳統木雕,莊守城師傅的執著,晨陽師的癡迷和最終的人雕合一,虛實結合的寫法,讓這兩個人物高高聳起。

      書中多篇用了莊守城這個名字,很有意味和暗喻。同一個名字的小說人物經歷不同,形象不同,卻也有共通之處,他們大多被困于某處,為情、為生活、為家人,他們軟弱、糾結、妥協,也執拗、一意孤行,他們為某種情懷所堅守,為孤寂的靈魂堅守,這或許也是周如鋼的某種堅守,也是我們的堅守,為純凈的文學。

      (紅尼:山西人,寫小說,有作品見于《滇池》《山西文學》《大觀》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