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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旅德作家葉瑩:愛在東西文化交匯處
      來源:文藝報 | 計紅芳  2024年07月05日09:57

      2023年11月,旅德華文作家葉瑩的《愛撿樹葉的女孩》榮獲“冰心兒童圖書獎”,我真替她高興,在眾多的作家作品中得此殊榮并不容易,這是對她兒童文學創作能力的高度肯定。早在約十年前我就特別看好她的文學創作潛力,那時候的她剛出版第一本帶有自傳性的長篇紀實小說《德國婆婆中國媽》,她對復雜情感的捕捉與描寫、對內心獨白的細膩把握、對人物性格栩栩如生的刻畫以及對文字的準確駕馭都令我印象深刻。

      個子高挑,特別鐘愛黃色系衣服的葉瑩,來自廣東羅定。她并非中文系科班出身,當年的她由于高考成績名列前茅而進入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金融專業本科,在上世紀90年代這樣的專業預示著會有一份好工作。然而,骨子里有點叛逆再加上從小就有浪漫主義情懷的她,捧了幾年鐵飯碗后于2001年遠赴德國開始了異鄉之旅,生活精彩卻又五味雜陳。如今她已成長為德華文學界著名的作家,筆名“小小葉子”——一個低調謙和卻充滿蓬勃生機的筆名。“小小葉子”并不嬌小,其作品一出手就不同凡響,且都是在中國大陸正規的重要出版社出版,不得不令人佩服贊賞。主要作品有小說《德國婆婆中國媽》《會刻貓頭鷹的男孩》《愛撿樹葉的女孩》等,后兩本兒童小說出版后受到了國內外讀者特別是兒童的廣大喜愛,都曾獲得“上海好童書”等稱號,《愛撿樹葉的女孩》獲得2023年度的“冰心兒童圖書獎”。

      葉瑩從小就愛好文藝,父母書柜里的藏書是她孤獨敏感的青少年時期快樂的精神資源,少女時代讀到的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更是她此生與德國相連的命定之源。留學德國、找到所愛、定居慕尼黑,甚至那優美溫暖的寫作風格某種程度上也無形中受到了歌德的滋養。經濟管理專業背景的葉瑩多才多藝,善良真誠,溫柔體貼,充滿愛心,似乎她天生就應該是個作家。除了寫作,還擅長樹葉貼畫、鋼筆插畫,甚至還會電腦制版,她的兩本兒童小說《會刻貓頭鷹的男孩》《愛撿樹葉的女孩》中的鋼筆插畫都是她親自繪制,后者書中的樹葉貼畫、封面的電腦制版畫等也是親力親為。葉瑩的詩歌與散文也寫得相當不錯,靈動、自然、秀麗、剔透,她常常用不同體裁的文字和纖巧的畫筆把溫暖與愛意傳遞給世間。

      注重人物的心靈成長

      葉瑩小說的人物塑造并不在于人物性格的復雜,而主要側重于其心靈的成長。葉瑩的小說離不開她成長過程中的羅定、廣州、北京、德國等地的學習、生活以及各種情感體驗和心靈感悟,有些甚至帶有個人的年少體驗和成人后跨國婚姻的酸甜苦辣以及培育一雙兒女成長的心得體會。某種程度上,《德國婆婆中國媽》是“鑫”的心靈成長小說,而《會刻貓頭鷹的男孩》《愛撿樹葉的女孩》則是“一鶴”“琳娜”“麥欣”“桑葉”“春靈”等孩子們的心靈成長小說。三部小說都帶有“成長小說”的影子。《德國婆婆中國媽》講的是在中德兩位母親的引導下,鑫十年間從出國留學、追求愛情的青澀女孩逐漸成長為樂觀通透的成熟女人。《會刻貓頭鷹的男孩》寫了一鶴在克勞斯、琳娜等的引導下勇敢面對未來新生活的成長旅程。《愛撿樹葉的女孩》則寫了中德兩國不同時期的留守與半留守女孩麥欣、桑葉、春靈等在父母、師長、朋友引導下的身心成長之旅。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在不同的成長階段都需要外力的扶持、他人的指引才能使個體的身心得到健康的成長。

      這三部小說葉瑩的切入角度都很獨特,在兩難處境中那種撕裂的疼痛之美在葉瑩的筆下被描寫得具體可感。《德國婆婆中國媽》中的鑫幾乎被愛窒息,在中國媽媽瘋狂自私的愛與德國婆婆優雅寬容的愛之間來回撕扯。《會刻貓頭鷹的男孩》中的一鶴面對的是同樣的困境,在為了個人事業想在德國發展的父親和無法適應外國生活執意要回中國實現個人價值的母親之間矛盾糾結著,最后這個離異家庭的男孩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愛撿樹葉的女孩》關注的是中國鄉村兩代留守兒童的心靈成長。三部小說分別對夾在中德不同孝文化中的女子、離異家庭的兒童、留守鄉村的兒童給予了高度的關注和深切的理解,體現出葉瑩作為一個作家對社會責任感的高度自覺以及對人類心靈成長的不懈探求。更可貴的是,葉瑩從這些情感撕裂的疼痛中善于發現美的、暖的東西,正如她在《愛撿樹葉的女孩》中所寫的:“愛的陽光灑在片片樹葉上,只要你用心,就會發現自然和生活中的美好。”

      葉瑩的小說跳出了只有孩子才應該不斷成長的窠臼,訴說了凡俗世間的女子在為女、為妻、為媳、為母的不同身份的轉變中心靈的不斷成長與心智的成熟,令很多讀者心有同感,特別是女性。

      追求文化的交匯契合

      身處中德兩種不同文化之中的葉瑩,總是想辦法積極正面地引導兩者最大可能的契合點,愛在東西文化交匯處,而不是營造難以融合的沖突。

      葉瑩的小說不僅具有成長小說一般的敘事元素,更重要的是,由于她自身的留德背景和中德跨國婚姻,擁有一雙中德混血兒女,使得葉瑩的小說更多關注中西文化場域中如自然環境和文化遺產保護、家庭教育等各個層面的不同,尤其是對中德兒童教育的獨特關注。為此,葉瑩常常用優美溫暖的語言來描繪中德兩國不同的自然風光、風土人情、學校生活、友情親情,即使是描述一些比較傷心的場景,也盡量用比較感人的語言來處理。

      當然,葉瑩并不是沒有意識到中西文化的各種難以解決的矛盾沖突,面對中西不同文化差異,充滿善意和悲憫心的她總是竭力把中國最好的東西與德國最好的東西融合起來以達到更好,猶如《愛撿樹葉的女孩》中“德國巧克力與廣州米松糕”的完美融合,那就是美美與共,美上加美了。在葉瑩的幾部小說中,充滿著對中國家鄉風物的依戀,韭菜、香菜、蔥蒜、山水豆腐、綠色芥蘭,它們不僅僅是為了滿足游子的中國胃,更是慰藉遠隔千山萬水的鄉愁。小說中傳遞出的對中國文化的深情,就如人物對家鄉風物的留戀般深刻纏綿。同時,我們也能從葉瑩的作品中見到德國美麗的四季風光、和諧的家庭生活、不同的風土人情、健全的養老制度,當然也有金融危機、難民潮、總統下臺等真實的社會場景,讓讀者在作者精心建構的故事中體驗中德兩地文化的交流與碰撞,從而更好地尋找兩種文化最佳的契合點。

      捕捉語言的斑斕傳神

      可能和她的畫畫天賦有關,她擅長工筆細描,其小說語言也優美細膩,很有畫面感和色彩感。

      除了寫作,葉瑩還喜歡畫畫,對色彩的敏感以及畫面感的把握是她的強項,常常不由自主地寓書畫元素于文字運用中,兒童文學作家朱奎盛贊:“她對顏色的運用,色彩斑斕,不乏沉靜亦不乏熱烈。”在《會刻貓頭鷹的男孩》中作者描寫樺樹時這樣寫道:“老樺樹樹干上縱橫交錯的黑色紋路,把白色的樺樹皮刻成一幅幅鉛筆連環畫,畫中隱約可辨放牛的小娃、垂釣的孩兒、連綿的秀山和粼粼的水波。”寥寥幾筆的文字中隱約可見一幅幅“白樺鉛筆連環畫”。再看作者在描寫德國女孩琳娜的穿著打扮時特別喜歡用黃色調系列,嫩黃、奶黃,還有作品中其余地方提到的“米黃色”套裙、“橘黃色”的晚霞、“草黃”的橡樹嫩葉、“泥黃色”的駱駝……各種細微差別的“黃”在葉瑩筆下信手拈來,表達自然貼切。葉瑩把畫家對色彩的敏感靈活運用到其創作中,給小說無形中增添了很多溫暖又絢爛的色調。

      寫作和畫畫是她未來前行的雙翼,葉瑩常說:“寫作讓我變得更有悲憫情懷,繪畫讓我變得更謙虛好學。”謙虛好學和悲憫情懷可以說是成就一個好作家最重要的因素,我們期待葉瑩的好作品不斷出版。

      (作者系常熟理工學院教授,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