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2024年第5期｜姜怡：不安分的小小蛇
扭來扭去“不貪吃蛇”
若你來到一個班級，最先關注到的肯定是那些可可愛愛的笑臉，乖乖巧巧地坐在位置上，下什么指令就做什么，絕對是老師的心頭愛。過了半小時，重心變了，屁股坐不住凳子的調皮搗蛋就將你的注意力完全轉移，他們開始刷存在感了……而且一刷就是一個上午，他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本人坐不住了！
拿他什么辦法？罰站，他偏歪歪扭扭地站；站到教室最后面，他開始摳摳手指頭腳趾頭。總而言之，他是徹底擺爛，而老師也是徹底沒轍了，此時，只能是“選擇性忽略”，放過自己，也放過別人。我稱之為“兩全其美教育法”，安慰自己，還是挺有效的。
小彭就是這樣一個孩子，他的名字我從不離口，一天基本要叫個幾十遍，嘴巴都要叫出泡了，他還是不聞不問、我行我素。貼牢凳子的時間大約為15分鐘，但凡超時，必然異動：不是湊到前桌那里攀談，就是跨越“大西洋”溜到另組同學邊上，嘰嘰喳喳講個沒完。老師說一句，他也想附和著搭一句，分享欲極強。少不了被點名，會收斂著縮回位置，消停個兩三分鐘。時效過后，故態復萌，好了傷疤忘了疼（可能也算不上傷疤，頂多刮了一陣耳旁風吧）。放寬心的話，他就是個不積極分子；要較真起來，他可算是多動大王了。
試看他的自畫像：
我長得瘦瘦高高的，像一根樹干。在食堂吃飯時，同學們總是狼吞虎咽，而我則是像小雞啄米一樣吃，而且沒“啄”幾口就倒了。我曾經統計過班級所有人的體重，發現我竟然是全班體重最輕的人。
我活潑好動，總在老師轉過頭去的時候跟前桌、后桌、同桌甚至更遠的同學說話。有時候又內向害羞，比如上臺演講時聲音很小，回答課堂問題時也支支吾吾，不敢說出口。
我喜歡運動，暑假里爸爸總會帶我到錢塘江邊的騎行道上騎自行車。每周日我還會去江南體育中心練習籃球。有一次，我雙手拍球超過了四百次呢！平時和爺爺奶奶一起去樓下打羽毛球，我幾乎戰無不勝。
這就是我，一個外形瘦瘦又好動頑皮的小男生——彭瑞林，你喜歡我嗎？
小時候我們常在手機上玩“貪吃蛇”的游戲，那小蛇為吃到食物蜿蜒盤旋，吃得越多，體長也越長，那東扭扭西扭扭的樣子至今印象深刻。在某種程度上，小彭也像極了小蛇——生肖屬蛇，個子瘦瘦長長，也愛動來動去，一刻不消停。唯一不同的是，小彭根本不愛吃飯。由于好動，中午就餐時我把他安排在對面，就擱在眼皮子底下，免得他講話被扣分。小彭的飯量少得驚人，半碗米飯還嫌多，挑了兩三口就嚷嚷飽了，而且只打一樣素菜，純綠色，讓人誤以為他在修仙。菜也是吃不完的，扒拉幾筷子就匆匆倒掉。我疑惑不已，總是逼著他多吃幾口，他呢，一副欲哭無淚痛苦不已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一個“不”字。其他孩子都四五樣菜地打還嫌不夠，吃得滿嘴流油直呼加餐，他倒好，多吃一口就是嚴苛的懲罰，咄咄怪事！后來，為響應學校的葷素搭配要求，每個孩子的餐盤必須帶點肉和菜，小彭也是聰明，竟然點了花菜炒肉（帶兩三條肉絲），或西紅柿炒蛋（蛋也可以解釋為葷的），或麻婆豆腐（豆腐上面浮著星點兒肉末），成功地逃過值周檢查老師的法眼，真讓人佩服得無話可說。
在全心同學的作文里，小彭可愛到無以附加：
瞧，他有一個圓圓的腦袋，上面頂著一個淺黃色的小帽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挺立在能說會道的嘴巴上。他長得可愛，人也善良。
晴空萬里的一天，我們班去上體育課，一些男生給陳奕彤取名為“陳霸天”，她火冒三丈，抬起腳就想向那群男生踹去。在這危急關頭，小彭躥到幾個人中間，對“陳霸天”喊道：“不要打他嘛！”霸天聽到了這楚楚可憐的聲音，噗嗤一聲笑了。那群男生就這樣逃過一劫……
我的眼前仿佛浮現張樂平筆下的三毛形象——弱不禁風，瘦瘦巴巴的兩條腿活像圓規的伶仃細腳，仿佛一推就要倒下去。但是面部表情極為生動，俏皮的小鼻子，薄薄的兩片小嘴唇兒，下一秒也許就會蹦出金句。頭發呢稀稀拉拉，服服帖帖地黏在頭皮上，帽子再一蓋，全扁了。衣服套在他身上，他就成了一副衣服架子，像專門為人展示似的。
這樣特立獨行的小彭，不由得使人印象深刻。
學困生VS.隱藏版學霸
小彭存在比較嚴重的讀寫障礙。入學前，他曾在國外待過一年，接受過西方教育，回國后，熱衷英語的小彭感到極不適應。拼音、漢字，這些最基礎的語文知識對于他來說無異于外星符號，念起來費勁，寫起來更是不簡單。由于不理解，小彭讀起來磕磕巴巴，調不成調，別的孩子張口就來一段話，小彭則要在心里斟酌個三五分鐘，才勉勉強強憋出七八個字。等他說完一句完整的話，課都過去了大半。更要命的是寫字，準確來說不是寫字，而是在“畫字”——把方塊字拆解為一幅圖，一筆一筆地把它給畫出來。打好的方框格子，他的字總會溢出框線，橫行霸道地甩出幾只腳。至于寫的字嘛，咳咳，正如他的外號“小小蛇”，我看到了“驚若游蛇”“草蛇灰線”，一只一只在格子里蠢蠢蠕動，且姿態不美觀。幾個字勉強能辨認，若是一排字、一段話，那就別提啦！
剛開始，我很不理解，不就那么幾個普通的詞語嗎，怎么總是記不住？就算記住了也慢吞吞地寫？我像個拿著牛鞭的狠心農夫，催促著那精疲力盡的小牛犢，全然不顧它的感受。語文考試，他永遠在及格線邊緣，寫了第一面第二面，閱讀題全看興趣，把選擇題都填上。作文呢，干凈整潔到像剛拖完地，一個字都不忍心落筆……所以，改小彭的試卷總是很輕松，但也是最欲哭無淚的。
小彭媽媽告訴我，在孩子眼中，漢字不是一個整體，而是支離破碎的片段，辨認字形時，筆畫和筆畫幾乎和蛇一樣在扭動著、跳躍著，逐幀呈現，而非靜態展示。他只能靜下心來，把這一幀幀的畫面定格、臨摹、記憶，就如同導演隨時喊“咔”，倒帶復盤，可見工程量多大多費事。小彭要把這么多字認全并準確謄寫，確實難如登天。
后來，我深深體悟到了“讀寫障礙”這一專有名詞。對于其他孩子來說，讀寫是一件自然且簡單的事，仿佛是生來就會的——張口不就會說嗎？提筆不就能寫嗎？根本不值一提。可對于小彭，卻不能同日而語，這是他最薄弱的地方（如同你拿自身長處與他人短板相較）。既然孩子感到困難，身為老師的我還是以統一標準來衡量他，那不就揠苗助長了嗎？這株獨特的小苗，需要的是獨特的陽光、雨露和水分，需求量和需求時間都要細細思量。農夫不能刻板思維，根據以往經驗做事，而是隨時隨地進行調整。
在同學眼中，他卻是一個“小學霸”，但有一點不同，他是隱藏款的。為什么這么說呢？還得從一次數學考試開始說起。
那天，數學老師突如其來，闖進了教室，所有人都感到不妙，是突擊考！大家都抓耳撓腮，緊張不已，而小彭拿到試卷便開始奮筆疾書，手不停揮。成績出來了，小彭竟然得了96分！全班同學都感到萬分驚詫——小彭竟然這么聰明！
別看他在音樂美術課上是個搗蛋分子，在英語課上，他可是脫胎換骨煥然一新。把右手舉得旗桿一樣高，老師不喊他回答就絕不放下去，點到他起來答題，聲音干脆利落，清晰洪亮，一口標準的英式英語讓人耳朵都陶醉其中，聽了還想再聽。小組匯報的時候，他還主動申請當組長，代表組員陳述觀點：first、second、third……有理有據，思路清晰。小彭話音剛落，教室便會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一半是欽佩，一半是激勵。甚至老師也情不自禁地送上最高贊譽：“You are so excellent！”
英語是他最愛的“語文”，數學是他最擅長的學科，在26個英文字母和加減乘除的世界，小彭自由馳騁、天馬行空，舞動著獨屬于他的光彩。
小小腦袋，盛滿奇思妙想
就是這么個調皮鬼，卻創造出意想不到的驚喜，如煙火的絢爛綻放，使人眼前一亮。小彭曾在愛爾蘭度過一個難忘的萬圣節，那天的他身著奇裝異服，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劇目：
那天街上的路燈都熄滅了，天上的月亮和家家戶戶門口的南瓜燈、小吊燈就特別顯眼，還有萬圣節獨有的骷髏、僵尸、蜘蛛絲等裝飾物。我裝扮成了哈利·波特的樣子去討糖，突然大雨傾盆而下，即便如此，也澆滅不了大家走街串巷討糖的熱情。回到家，我清點了我的戰利品：竟然有足足十斤糖！這些糖果足足讓我吃了一整年！
可以想象，走街串巷挨家挨戶討糖吃的孩子是多么可愛萌趣，死乞白賴地伸出空空的手，不給糖就搗蛋，這時候，再嚴肅的人都忍不住嘿嘿一笑，愿賭服輸似的捧出一把亮晶晶的糖果。小孩子似乎撿著了金銀財寶，慌忙塞進鼓鼓的口袋，再溜到下一家門口。那晚的小彭，一定是名副其實的“討糖大王”！
四年級語文上冊第二單元作文為“我的奇思妙想”，大家的想法基本相似：海陸空汽車、全智能機器人、會飛的房子……而小彭卻有石破天驚的大發明：
我想發明一種銀行——時間銀行。
時間銀行有二十層樓，從外面看沒有一塊玻璃，放眼望去都是大小不一的顯示屏。每塊顯示屏都代表一個客戶在銀行里儲存的時間數量。
若客戶想要存入時間，只需在裝置里輸入想要存入的小時數即可；想要取出時間的時候呢，得先輸入密碼，再輸入要取出的小時數。如果已儲存時長小于取出時長，時間提取就會失敗。
時間銀行可以幫助人們合理安排時間，不會讓人太忙，也不會讓人太閑。我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時間銀行能夠被發明出來！
作為有讀寫障礙的孩子，小彭很難支配自己的時間，娛樂和休息被擠壓得所剩無幾。在這個時候，他最渴望的是什么？是時間！所以他才想發明時間銀行，盈余時及時存儲，匱乏時立即提取，可以實現自由掌握。一瞬間，我懂他的真實處境和內心矛盾了！不過，由己及人地產生這么個奇思妙想，也真算是腦洞大開。
在老師面前，小彭羞于表達，不善言辭，但在家獨處的時候，他卻擁有無邊無際的廣袤世界，自由自在地馳騁其間：
在我書桌的一角擺放著一個地球儀。我可以隨時隨地地撥動它，看到許多不同的國家，找到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它讓我感受到世界之大！
在我的床頭柜上有一副國際象棋。黑白分明的六十四格棋盤上，國際象棋分兩個陣營，各十六顆棋子。其中我最喜歡的是“王”這枚棋子，它頭上戴著一頂像十字架的皇冠。通過越來越多的練習，我戰勝了家里的長輩們，也變得越來越自信。
哦，原來書房才是他的一角天地啊！他的心才不局限于小小教室呢，他愛看整個地球的壯麗風景，想要駐足每一塊神奇的土地，留下專屬印記。枯燥的知識點吸引不了強烈追求自由的他，象棋的競技性和趣味性才更具挑戰，在游戲的助推下，他學得倍有勁兒！孔夫子言“因材施教”，針對不同學生需采用不同教學方法，從前，聽過則已。直到遇到小彭，我懂得了這個至深的道理——他不是不愛學，只是習見的灌輸式教學不適用。我應該積極轉變思路，調整策略，制定最貼合小彭興趣愛好的教學方法。這也印證了一句名言：“沒有教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小彭的出現讓我進化、迭代和升級，自我反思，尋求突破。
課上，我不會再要求他坐牢凳子，想走動盡量在五步內，想發言可以嘗試舉手，老師一定把機會讓給他。單獨定制小彭的作業，設置ABC三個關卡，若闖關成功可獲得糖果一顆；與小彭約定積分制度，課堂紀律好加3分、作業態度好加2分、保持抽屜和地面衛生加2分，兩周可累計積分兌換獎品。“不貪吃蛇”對飯菜無動于衷，可見了零食卻兩眼放綠光，什么爆米花棉花糖奧利奧脆香米，見了便挪不開步子。我狠狠地誘惑他一把，再提要求：表現越優秀，獎勵越豐厚，看你的啦！小彭使勁地點點頭。每當屁股想抬離椅面，強按著自己坐下來；每當有說話沖動，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不對頭，捂了捂嘴巴噤了聲；每當遇到卡殼的難題，趁課間尋求同學幫助……。小彭的進步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偷偷藏著不說。
等啊等，等到了期末總結及表彰時刻。我在頒獎之前，鄭重其事地說了一番話：“我們班有那么一個孩子，天性活潑，靈活好動，像一條不安分的小小蛇。上課時，他的凳子像抹了油，怎么也坐不住，還總愛轉過頭和同學講話。”
大家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聚焦到小彭身上，他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羞紅了臉手指頭緊緊攥在一起，像纏纏繞繞的繩結。
“可那是曾經的他，現在他進步飛速，懂得自律、懂得約束，在校表現可圈可點。每天的家校本都工工整整地寫上當日計劃和完成情況，如果達成，就給自己畫個笑臉，已經累計52個笑臉啦！我建議，把最熱烈的掌聲送給小彭，恭喜他獲得本學期的‘最具潛力獎’和‘未來之星獎’！”
“哇！兩個大獎誒——”
“彭瑞林你真棒，你是我的好榜樣！”不知誰編了一句順口溜，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小彭也噗嗤一聲笑了，小酒窩淺淺漾起。
他快步走上臺接過獎狀，在我的鏡頭前，自信地比了一個“V”，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小彭沉浸于巨大的喜悅——我相信，那一刻是他最欣慰最滿足的時刻。小彭，好樣的！
走進小彭的家
第一次走進小彭的家，不是家訪，而是突如其來的流血事件。
班級整隊就餐前，小彭追著一個男生沿走廊跑，誰知前頭男生忽然轉變行進方向，而小彭由于奔跑太快慣性過大，一股腦兒就撞在了凸起的方柱子上。幸好有眼鏡擋著沒磕到眼睛，但是鋒利如刀的柱子邊已然在他的右眼角撕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汩汩而出，滴在潔白的瓷磚上，觸目驚心。小彭捂著右眼，血從指縫間止不住地滲出來，把我給嚇得渾身一激靈，這么嚴重！校醫做了包扎，建議2小時內趕緊送整形醫院縫合傷口，否則將會留疤。我急急匆匆地打電話給小彭媽媽，可一連打了十多個都是無人接聽，小彭支支吾吾地報不出爸爸的電話、報不出家人的電話，我越問他越著急，滿眶的眼淚泫然欲下……
我想直接帶他去醫院，但市民卡還在家里呢，他說，家中有個失明的外婆。我一路攙扶著他往家走，時不時關心問候：“還疼嗎？要不要走慢點？能堅持嗎？”小彭的牙緊咬著小小的下嘴唇，忍著疼不吭聲，輕輕地點頭搖頭示意。我一手牽著他的手，一手搭著他的細瘦胳膊，幾乎把他摟在身側，他瘦到只有硬邦邦的骨頭架子，皮肉只是薄薄的一層，好叫人心疼。他用一只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似乎藏進了無數的話語，我忽然有些慚愧難當——若45個學生都是我的孩子，他就是不那么受喜愛卻好想被人寵愛的孩子，可我……
我不敢再對視他的眼睛了。
敲開小彭的家門，對上了外公老邁滄桑的眼神，外婆顫顫巍巍地摸索著走來說：“瑞林回來啦？”我快速陳述了事情經過，兩位老人都吃了不小的驚，招呼我們快坐下。外婆因為看不見而顯得更著急，一會兒搓搓衣角，一會兒攥緊小彭的手，努力把耳朵貼得更近些。這時候，小彭媽媽從房間出來，原來她早上在線上面試，手機一直靜音。我千叮嚀萬囑咐，要趕緊去整形醫院，臉上的傷是一刻也等不得的。小彭可憐兮兮地縮在椅子上，一手握著血跡斑斑的眼鏡，一手捂著傷口，那委屈的樣子真叫人揪心。
好在，沒有傷及眼睛，是眼角劃破了，縫了十幾針。當小彭貼著繃帶來班級的時候，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寒氣，紛紛跑到他身邊噓寒問暖：“還疼嗎？”“要不要緊？”“下次留心啊！”小彭抿了抿小嘴巴嗯了嗯，溫情脈脈地望向同學們。
半個多月后，小彭拆了線，眼角留下一道淺淺的月牙形印記。由于曬不得陽光，他便戴上了那頂標志性的黃色鴨舌帽，顯得小臉兒更瘦削了。
不知怎么的，外婆那身影總是在我眼前揮之不去，她深深愛著外孫兒，但表達愛的方式，是撫摸、是關切、是無盡的掛念與繾綣的眷戀。我好心疼外婆，我想到了所有長輩對于孫兒的愛，無私、博大、深沉，傾情奉獻，從不圖任何回報……
爸爸，我好想你
小彭的爸爸常年住在國外，一年半載才回一次家。在孩子懵懂稚嫩的心中，堅毅如山的父愛時常缺席，但也因缺席，而顯得更為珍貴。當我讀到小彭的這篇文章時，我不禁紅了眼眶——
全家團圓的春節
今年春節我特別期待：爸爸終于能回家了！
新冠疫情這幾年，爸爸一直在國外出差，沒能回家。這次因為工作匯報，他終于能回家了。聽說還可以停留很長時間呢！我欣喜若狂，激動得心兒砰砰跳。
除夕一大早我就從床上蹦了起來，迅速洗漱，吃完早飯沖到小區門口翹首以盼。等呀等呀，等得我心急如焚：爸爸怎么還不回來？是堵車了，是出門太久忘了回家的路，還是計劃臨時有變去別的地方了？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他拉著半人高的行李箱，背著沉重的包，緩緩向我走來。“爸爸回來了！”我不禁喊出聲，沖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爸爸的肩膀好寬，爸爸的手又大又溫暖，頃刻間我就被舉得老高，我的心兒也飄忽忽上了天，要知道上一次爸爸抱我還是兩年前呢！兩年了，我長高了，爸爸還是我印象中熟悉的樣子，皮膚黑了不少。我沒有找到他的白頭發，真好。
“吉星照地全家福，鴻運當頭萬事通”。家門口，爸爸媽媽貼好春聯的上聯和下聯，接著，我端端正正貼上“闔家團圓”的橫批。我們三人相視而笑，跨過千山萬水全家人相聚過年，其樂融融，這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
我們每天都可以見到爸爸，他是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我們早已習慣了他的陪伴。可小彭呢，他要見著爸爸一面就要等上三四百天，手指頭一個個地扳都要扳酸了，日歷一頁頁地撕都要撕膩了，爸爸還是沒回家，好失落啊！他眼中的火星會不會一點點熄滅？我擔心。
不會的，小彭一直存有期盼：過年，只要過年，爸爸一定會回家陪我的！他是多么多么想要爸爸的陪伴啊——在外，爸爸會陪他一起登山、一起徒步、一起騎車、一起探險；在家，爸爸會陪他一起下棋、一起閱讀、一起吃飯、一起入睡。哇，每天睜眼是爸爸，閉眼也是爸爸耶！好幸福的日子呀！有了這等期望，每一天都是亮閃閃的，因為明天就會更靠近爸爸一些。好質樸的愿望，獨屬于孩子的愿望。
如果讓我許愿，我要許愿小彭得到永恒的父愛。至于我，我要送給他真摯的師愛以及一篋同學的關愛。小小蛇，你一定要在愛中慢慢長大。
姜怡，杭州江南實驗學校語文教師，流連于兒童文學明媚而多彩的世界。在《兒童文學》《少年文藝》《中國校園文學》發表散文十余篇，感恩于自然與童真的純粹美好，遂執筆自由不歇地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