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2024年第2期｜亞楠：塵世蒼茫（組詩）
亞楠，本名王亞楠。中國詩歌學會理事，伊犁州作家協會主席。已在《詩刊》《中國作家》《人民文學》《星星詩刊》《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詩林》《青年文學》《十月》《鐘山》《花城》《清明》《山花》《作家》《長江文藝》《作品》《上海文學》《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200余萬字。詩歌、散文詩作品入選各種年度選本。多次獲得全國詩歌、散文詩獎。
塵世蒼茫
有人在喧囂里抽身，仿佛
消聲器
把分貝降至谷底
可是塵世并不深諳此道
在寂靜的夜晚
塵世
還可以是一束光
從廢墟里把靈魂解救出來
恍若舊夢啊。那喧囂
被人們接納
就像一個啞謎，卻始終都不能夠
讓我的夢變得更加真實
現在，云淡風輕
晨曦把靜默一股腦傾瀉在大地上
鳥聲依舊清脆
那些被照亮的人心宛如
放飛的風箏
頃刻間就讓我們無地自容
紅石頭山
拾級而上，山花的氣息
與我不期而遇
一只鷹放眼遠眺
那一刻，我們的目光恰好相撞
風無言鳥亦無言。唯有
花開的聲音
隱隱叩擊著耳鼓
赭紅色山石兀立云端
想象中
那不斷長高的背影
起伏明滅，在時間加持下
就成了
鬼斧神工的藝術極品
登高處，山川盡收眼底
河水長流
守望歲月的生靈
都活在
白云流淌的牧歌中
草甸閃爍著溫潤的光
牧馬人和他的
馬群從我身旁緩緩走過
猶如清風
拂去經年沉郁
而紅石頭山
仍在則庫河不息的濤聲里
匯聚鄉愁
也讓每一個走進他的人心存
懷想
不論離去還是歸來
紅石頭山
都是他心底巋然不動的圖騰
風調雨順
日子越發晴朗。悄悄
萌動的心
在綿密的雨水里潛滋暗長
當我走到戶外
即看見一只鳥在樹枝上
東張西望
他已經看見了什么呢？
遠山寂靜，春風
在一個人的夢里此起彼伏
就像心緒
但我依舊懷念往昔
那時候
春風吹綠的不僅僅只有
芳草般綿延不絕
的柔情
風吹過
從西南邊吹來的風
呼啦啦地
就讓森林躁動起來。鳥獸全都
隱去了蹤跡
山楊正為自己的夢所傷。所以
那金黃就抹去了
記憶。好在時序并沒有
迅速回應
也就在寂靜里，那道光迅疾
沖出他的幻象
轉眼間
也就突破了黑色重圍
流動的影子
在晨曦中醒來的影子
穿過密林
他好像已經聽到了什么聲音
最初也就以
落葉的姿態參與其中
他羞于言說
只在一截影子無法抵達之處
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從正午開始，他
總是用緩慢的時光修復自己
殘余的人生
他打算遵從命運安排
小心翼翼地
在一場大雪到來之前
就像棕熊
安靜地進入冬眠
午后速寫
臨近小寒。冷風
把一束束光都投在了雪原上
幽暗連著幽暗
就像一群匆忙趕路的人
此刻，你愈加孤單
那佇立的
高樓也將落入空寂
可是云中泄漏的光
并不代表什么。它們只是穿過
街區，在某個瞬間
即完成一種蛻變
實際上
它們也只是走了一段老路
回頭望望
最終卻是不同的結局
夜歸人
夜沉沉。風還是像從前
在冰涼的紅楓
和土丘上喘息。而蚱蜢蜷縮著
仿佛落地的一枚葉子
夜露深重
亮亮的，蟄居在幽夢里
但高處，一只山雀
已經馱不動自己的影子
就像驚悸
在喀拉蘇橋
古老的時光里，連接兩端的
是一匹瘸腿老馬
那你就仔細看吧，此時此刻
兩只背時的
蝴蝶在月光下飛呀飛
徒步曠野
空闊所擁有的也將在空闊中
被埋葬。那一粒水珠擁有瀑布的顏色
這情感的發動機有如
老城墻的低吟
但沉默撼動了我。云朵和羊群將
繼續在天空趕路
而漫漫長夜并非終點
危崖？抑或就是窮途末路？
我并不在意
閃電，雷聲和萬丈深淵
他們都將回到夢中。而這一切也就
是我不曾絕望的理由
雪夜烏鴉
它們都回來了。城市
霓虹燈的笑足夠讓人迷戀
鳥也一樣
在城市上空，強勁
的呼吸讓天空明亮起來
雪只是一種背景
也不像這些鳥被時間驅趕
多么痛心啊——
此刻我看見烏鴉在
城市上空盤旋，有的就落在了
老槐樹上。它們鳴叫
仿佛幽靈
一次次被寒夜追捕
天空的秘密
昨夜那場大雪改變了
我的旅程。秋天尚未遁去，
果實仍在枝頭等一場
體面的葬禮。
我按照自己的思路行走，
仿佛困獸
在荒野攫取了些許暖意。
顯然這只是時間問題，
那么多
麥苗裸露在寒冷中，
我想明年的麥子可有收成？
不過現在天空轉晴，
種種跡象都表明，一場大雪之后
天空將會變得更加曠達。
月明星稀
山岡上，蒲公英噴出亮色
若瀑布持久的回聲
寧靜而悠遠。我所希望看見的
景致已不斷凸現
可是在我以往的記憶中
有一股力量宛如地火奔突，并穿過了
歲月和幽夢
松濤自高處涌來，仿佛
季節河若隱若現
或者說，我正在尋找藍色彼岸
大地的溫情……這光亮
正延長著我的想象。而月影
已填滿整個山谷?，F在我已經能夠
看見草地上
露珠用他的水晶耳朵諦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