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相聲中的“龍”
要說中國帶“龍”的實物最多的地方,大概非北京莫屬了。別的不說,單是故宮里就存著一窖一窖的官窯瓷器,那上邊凈是龍;還有一捆一捆的龍紋紙,一排一排的龍紋瓦當,不一而足。
受皇家文化的直接影響,北京民間帶龍的東西也非常多。雖說龍的形象一度為皇家專用,但都是“龍的傳人”,憑什么其他人不能用?于是就出現了“五爪為龍,四爪為蟒”的說法,還受到皇家的肯定。
眾所周知,龍的形象是各種動物“拼”出來的,其中龍爪源自鷹,鷹爪只有四趾,所以早先的龍爪也是四趾。后來加上一趾,似乎是為了凸顯皇家的威嚴,“生造”出來的。
雖然北京民間有各種各樣的龍,但在北京的“土產”相聲里,鮮見以龍為題材或者與龍有關的包袱。或許相聲藝人們明白自己以招笑為目的,滿嘴跑舌頭,大概吐不出什么象牙,其他事,還是少說為妙。
傳統相聲里有一段《十二缺》,講的是十二生肖每個都“缺一樣”,像鼠無腦、牛無牙、虎無頸、兔無唇、蛇無足、猴無腮等,有些有點道理,有些未免牽強。那龍缺什么?“龍無耳”。您若是到故宮或者北海去看九龍壁,那些龍好像有耳朵,要按《十二缺》來論,其實只是個擺設。
據說黃帝統一各個部落、在政治上確立聯盟后,從各部落原來的圖騰中擷取一部分元素組合起來,創造了新的動物形象——龍,將其作為新聯盟的圖騰。龍是牛頭、鹿角、蛇身等,由此看來,龍是有耳朵的。
為了迎接甲辰新年,我又在畫龍前專門研究了一下龍的結構,看到不少唐宋以來比較清晰的龍的圖案;龍耳與龍角的關系,和鹿耳與鹿角、牛耳與牛角的關系都是一致的。雖然龍是一種想象出來的動物,按照唯物主義的理論,想象不離現實,只是把現實分割組合,所以龍肯定是有耳朵的。再者,宋人羅愿為爾雅所作的《爾雅翼》中,有“釋龍”:“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這種說法與先秦的實際情況不一定完全吻合,但龍有耳朵這件事是肯定的。
傳統相聲里說龍時,會用“聾”來找包袱。比如群口相聲《金剛腿兒》,有“句句離不開龍”的橋段。
“什么山?二龍山。什么廟?龍王廟。廟里有什么神?龍王爺。廟門口有什么樹?龍爪槐。樹上落著什么鳥?龍鷂子。鳥嘴里叼著什么果?龍眼果。下山走的什么橋?青龍橋。上哪兒去?隆(龍)福寺。上誰家里去?老龍家。叫門誰給開的門?聾人。你叫門他也聽不見啊?旁邊有一個不聾的人告訴他的。”
那時民智未開,才會這樣找包袱,現在很少有這樣的包袱了。
多說一句,從古至今,在不同文化的交流中,龍被嚴重錯譯了兩次。一次是在漢朝,把西域傳來的佛經中的“Naga”翻譯成了“龍”,“Naga”在印度原本指蛇怪;“天、龍八部”本應為“天、蛇八部”。不過佛教文化已經深入影響中華文明,這個錯誤恐怕是改不過來了。還有一次是在清朝,把西方的“Dragon”翻譯成了“龍”,“Dragon”在西方原本指長著蝠肉翼的蜥蜴怪,跟中國的龍毫不相干。因為“Dragon”在西方代表的是負面形象,這極易使那些對中國歷史和文化所知甚少的人片面而武斷地產生不切實際的聯想。早就有有識之士呼吁把中國的“龍”翻譯為“Loong”,逐步推廣后,已初見成效。
我覺得在英譯漢這方面,也應該為“Dragon”單造一個漢字,比如帶反犬旁的龍,就是“猶”字多一撇,大致合乎“信達雅”的標準。但這就不是我一個說相聲的能說了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