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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束沛德、謝冕、陸天明、劉慶邦暢談“文學初心與傳承”—— “用文學創造的美好世界鼓舞更多的人熱愛生活”
      來源:文藝報 | 王覓 劉鵬波  2023年10月30日08:18

      10月29日上午,中國現代文學館內濟濟一堂,熱鬧非凡。45位受邀參加中國作協“作家活動周”的新會員代表一大早便來到這里,聆聽束沛德、謝冕、陸天明、劉慶邦四位文學前輩分享精彩的文學故事,暢談“文學初心與傳承”。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邱華棟主持活動。無數熱愛文學的網友也在云端同步觀看了現場直播。

      束沛德:為文學“跑龍套”

      “對兒童文學作家來說,天真比才華更重要,勤奮比天賦更重要,真摯比技巧更重要,想象比知識更重要。”面對新入會的中國作協會員,已入會15852天的束沛德,說到動情處難掩內心的激動。

      這位兒童文學評論家,今年已是92歲高齡,近來很少參加活動的他,在接到此次邀請后慨然應允。“特別想和新的作協會員接觸,見見新鮮面孔,了解一下當下作家隊伍。”束沛德對作協會員發展情況很是熟悉,他參與了1985年至1996年這十幾年間的會員審批工作,可以說見證了中國作協會員隊伍不斷發展壯大的歷程。

      在束沛德看來,中國作協就是“他的舞臺他的家”,這出自他2015年出版的散文集《我的舞臺我的家》。他表示,自己一直在這個文學“大家”里負責組織調查研究、加強隊伍建設、組織作品研討等工作,主要從事兒童文學評論和散文寫作,因此他的人生可謂“在文學舞臺上打雜和跑龍套”。他還有本書就叫《龍套情緣》,“這不是謙虛,而是定位自己的工作性質”。

      談及與文學的緣分,束沛德表示“有很大的偶然性”。雖然中學時就發表了小小說,還拿了獎,但作家不是他少年時的夢想。他一直想當記者,因此大學讀了新聞系。在復旦大學讀書期間,他選修了唐弢先生的現代散文和批評,受此影響寫了不少文學評論,還在《文匯報》上開設了專欄。這既是他散文創作的開始,也是文學批評的源頭。大家評價他的散文感情真摯、文字樸實,有史料價值。束沛德非常認同巴金先生說的“講真話,把心交給讀者”,這也是他寫散文的初心。

      束沛德是從兩篇文章開始走上兒童文學研究之路的。1956年和1957年,束沛德在《文藝報》上發表了兩篇評論,分別是《幻想也要以真實為基礎》和《情趣從何而來?》,前者評論歐陽山的童話《慧眼》,后者談論柯巖的兒童詩。“到現在為止,這兩篇文章仍然是我個人的代表作,也被認為是中國兒童文學發展過程中比較有影響力的評論文章。”束沛德表示,兒童文學在整個文學界有很大的讀者群,“兒童文學在兒童成長過程中不可缺少,能夠陶冶他們的心靈。寫詩和創作兒童文學都要有赤子之心,把人性的善良、美好表現出來”。他以張煒、趙麗宏等作家也在寫兒童文學為例,呼吁新入會作家多關注兒童文學、創作兒童文學。

      來自吉林的“90后”兒童文學作家張紫華在提問時希望束沛德能給“90后”“00后”兒童文學創作新人提些建議,為他們提高創作水準指明方向。束沛德表示,現在發表和出版作品的機會很多,青年兒童文學作家要提高作品水準,達到思想性、藝術性的統一,最重要的是把生活放在第一位,認真投入生活,貼近兒童心靈。

      謝冕:“躲到了”評論家里

      91歲高齡的謝冕在分享一開始,就想起四川朋友請他寫的八個字“余生很遠,不必驚慌”。對這句話,他有很多感觸。“年紀大的人往往覺得余生不多,但我覺得不管多大歲數的人都不必驚慌。歲月留給我們的是記憶、是財富。”

      回顧自己的文學人生,謝冕表示,他的青少年在內憂外患的時局中度過,是文學給了他夢想。在他感到痛苦的時候,是文學給了他慰藉。他讀古典詩歌,感受中國千年文脈,“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的意象表達讓他著迷。同時,他也讀魯迅、巴金、冰心等現代作家的作品。“文學是一個夢想,讓人們夢想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人生。因為人生不夠美好,所以要在文學中創造美好,用文學創造的美好世界鼓舞更多的人熱愛生活。”謝冕動情地說:“文學幫我渡過了人生一個個難關,使我勇于面對它們、戰勝它們,用文學理想和創作的文學作品鼓舞自己、安慰自己。”

      談及緣何從事詩歌批評,謝冕自稱是“躲到了”評論家里。當作家的夢和詩人的夢相繼破碎后,他開始從事詩歌批評工作。他認為,無論作家還是評論家,都要敬畏語言、琢磨文字,“一旦拿起筆,筆就是神圣的,時代和人民的重托交在我們的筆上,下筆不要隨意,每個字詞務必妥帖生動”。

      活動現場,詩人張詩青向謝冕請教新時代詩歌的發展方向,以及新詩如何更好傳承中國古典詩歌傳統的問題。謝冕表示,新詩原先是由反抗舊體詩而來,舊體詩的文言和格律不適合新的時代表達。經過百年時代變遷,如今新詩與舊體詩達成了和解,已經成為中國詩歌傳統的一部分。“新詩和舊體詩有聯系,‘詩言志’的傳統一直沒變。面對新的生活,要有新的表現方式。現代詩人要多向古代詩人學習,古典詩歌是我們的老師,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怎么學習要靠詩人自己感悟。”

      陸天明:每位作家都有“32公里處”

      作為1984年入會的老作家,陸天明感觸頗深,認為加入中國作協只是一位作家文學創作的開端,恰如南宋詩人楊萬里在《過松源晨炊漆公店》里寫的“正入萬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攔”。加入中國作協后,文學之路不會一路太平,還會遇到很多歧途。面對各類誘惑、各種難處,作家要時刻思考“為誰寫作”的問題,努力寫出好作品。“作家要保持心靈的自由,真誠地創作,不能當文字的匠人,要為國家、為民族、為時代、為人民放歌。”

      陸天明說,他在不久前住院期間躺在病床上完整觀看了大連馬拉松比賽,這讓他有了新發現,馬拉松運動員往往跑到32公里的地方感覺最難。由此他想到,作家也有寫不下去的時候。“每位作家都有‘32公里處’,年輕時覺得精力充沛,有寫不完的素材,但要警惕瓶頸期,這是每位作家都會經歷的。江郎才盡很正常,重新找到創作源泉更加重要。”他勉勵后輩作家,一定不能固守作家圈子,要打開生活的大門,關注國家、關注民族、關注時代、關注人民。“簾外淡煙無墨畫,林間疏雨有聲詩”,作家應該與世無爭,把內心真正想說的話用文學的方式表達出來,完成“無墨畫”“有聲詩”。

      劇作家郭光榮在提問時表示,陸天明的肺腑之言說出了作家們的心聲,解答了他們創作上的困惑。陸天明則回應說,無論何時何地,作家都是拿作品說話,“用作品推開世界的大門”,各種誘惑對作家來說都是過眼云煙,最終留下的只能是作品。

      劉慶邦:文學的初心是愛

      1972年創作第一個短篇,1978年第一次發表作品,劉慶邦長達半個世紀的文學人生與短篇小說這種藝術形式緊密聯系在一起——發表300多個短篇,出版12卷短篇小說編年。

      關于自己的第一篇小說是如何發表的,劉慶邦的回憶詳細生動。時間拉回到1970年,劉慶邦剛參加工作,在煤礦局當工人。1971年礦上成立宣傳隊,從各車間抽調有文藝才華的人,他是負責人。后來宣傳隊因各種原因解散,心有不甘的他為了向女朋友展示才華,便寫起了小說。“不想只做體力勞動,還想做腦力勞動;不想只有物質生活,還想擁有精神生活;不想只有外在世界,還想擁有內心世界。”這篇愛情的結晶,寫完后便被塵封在箱子里,當時也沒有地方發表。直到1977年,各地的文學刊物如雨后春筍般開辦起來,劉慶邦想起當年寫的小說,重新拿出來一看,“還把自己感動了”,水平也能達到當時雜志上發表小說的水準。但因為藏的時間過久,紙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于是他便重新潤色,就近寄給了《鄭州文藝》,很快便收到回復說可以發表。這篇叫《棉紗白生生》的小說發表在了當期的頭條,他還拿到35元稿費,頂一個月工資。

      “當時沒地方發表作品,沒有稿費,也沒有評獎,更談不上改編成影視作品,寫作動力是什么?一句話,因為愛。”劉慶邦表示,這段經歷凝結著他的文學初心:為了愛。這種愛既可以是向女朋友展示才情的愛情,也可以延伸到更加廣闊的對生活之愛、對國家之愛、對時代之愛和對人民之愛。“冰心說,有了愛就有了一切。我贊同這個說法。”

      來自云南的傣族作家李司平坦言,自己時常對小說創作感到缺乏信心,困惑于如何把生活素材轉化成小說。劉慶邦對此點撥道,一個作家寫作一輩子,就是學習一輩子,不斷地寫作、不斷地學習。小說要寫出獨特的味道,就是要寫出生活的微妙。微妙是生活豐富性的一部分,衡量小說的水準在于能否寫出生活的微妙。

      活動最后,中國作協特意為束沛德、謝冕、陸天明頒發了個人專屬的入會紀念牌,新入會作家們則把熱情的掌聲獻給了四位為中國文學事業奉獻大半生的文學前輩。這掌聲既是崇高的文學致敬,也是對中國文學美好明天的深情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