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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與沙共舞
      來源:光明日報 | 李佩紅  2023年08月31日08:45

      初夏,沙漠溫度已飆升至40多度??谡?、圍巾、帽子、防曬衣,全副武裝仍覺熱浪浸淫,口鼻耳臉灌滿沙塵。沙子里有鹽堿,蜇得人臉疼。沙漠植物試驗田里,在駱駝刺、荊棘、錦雞兒、高堿蓬、白刺、檉柳、沙棗等眾多沙漠植物中,一株紅玫瑰迎風綻放,蒙塵的花瓣褪去嬌嫩、柔弱,雖顯干澀,卻依然美麗動人。

      站在治沙站的觀景臺上,放眼望去,一面是茫茫無際的沙漠軍團,一面是頑強保衛故土的綠色衛士,綠洲與沙漠隔著一條流線型的公路,日夜不息地爭奪、廝殺、對決,激蕩著信念與生命的力量。

      塔克拉瑪干沙漠周邊眾多的縣市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且末縣的境遇最為險惡,是全國風沙危害最嚴重的地區之一。車爾臣河曾因沙漠侵蝕幾經改道,沙漠與縣城中心僅隔兩公里,5萬余平方公里的沙漠占全縣行政面積近40%,一年365天近一半的時間沙塵彌漫。歷史上,且末從95公里外的沙漠腹地恰勒瑪旦古城遷徙到了距且末縣幾公里的且末古城,又從古城移到當下的縣城,沙漠并沒就此收手,一路追殺,把且末逼到了車爾臣河一側,緊貼著昆侖山,最終淪為“沙漠孤島”。為了保護家園,20世紀90年代,且末縣砍伐一棵樹都需要縣長親自批示。1998年2月,時任縣委書記在全縣治理流沙動員大會上大聲疾呼:且末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一天要吃二兩土,白天不夠晚上補。如果再不發展林業,再過十年、二十年,我們將是且末各族人民的罪人!

      要么被風沙吞噬,要么絕地反擊。兩條路擺在且末人面前。1998年3月,且末縣成立治沙站,七個人七把鐵鍬,以“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決心打響了治理沙漠的持久戰。25年來,全縣男女老少齊上陣,種植樹木12.9萬畝,千萬棵樹木、無數人的熱血和汗水砸進沙漠,豎起一面面綠色的盾牌,有效地遏制了塔克拉瑪干沙漠的侵蝕。如今,較1998年治沙前,且末平均沙塵暴天氣減少31%,降雨量增多17%,生態環境得到明顯改善。

      居來提·庫爾班的苦惱

      又是一場被沙子淹沒的噩夢。醒來,居來提·庫爾班渾身大汗淋漓。

      可怕的記憶來自童年。

      自打有記憶,居來提·庫爾班最害怕刮沙塵暴。遮天蔽日的黃沙從車爾臣河東岸撲過來,像一堵移動的墻,像10萬匹馬在狂攪,很快將縣城罩住。夜里,小居來提·庫爾班感到呼吸困難,喘不上氣,一只大手仿佛堵在他的嘴上。他掙扎了幾下,睜開眼,發現臉上、身上、被子上全是厚厚的沙,他嚇得坐起來喊媽媽,臉上的沙子簌簌落下。

      媽媽安慰居來提:“別怕,風停就好了?!?/p>

      一場場噩夢伴隨他長大。

      居來提·庫爾班的父親庫爾班·賽都拉生前曾任且末縣縣長、縣綠化委員會主任。在任期間,他指揮人員把車爾臣河邊被洪水沖過的地方推平,豎起一道500米寬、12公里長的“綠色走廊”,榮獲全國綠化勞動模范光榮稱號。

      居來提想做第二代治沙人。

      2002年,治沙站成立的第四年,居來提·庫爾班接到調任治沙站站長的通知。

      居來提·庫爾班出發了,他要用自己的手終結糾纏于心的噩夢。且末治沙站位于車爾臣河東岸,與縣城直線距離僅一公里,但滿懷壯志的居來提·庫爾班的心卻越來越涼——出縣城就沒有像樣的路了,摩托車駛在凹凸不平的砂石路上,拖著長長的塵煙,沒走多遠臉上就蒙了一層塵土,像剛從地里挖出來的土豆。環顧車爾臣河,河面三四百米寬,水看著不算深,也沒見到一座橋梁,只能蹚水過河。過了河連砂石路都消失了,茫茫沙漠里兩間土屋,沒水沒電,連個廁所都沒有,唯有7名治沙工人、7把鐵鍬和7顆火熱而年輕的心。尚未形成規模的治沙林里,零零散散的胡楊和工人的臉色一樣,粗糙、干燥、皸裂、蔫頭耷腦。

      “難道這就是治沙站?”居來提·庫爾班心里嘀咕。

      縣城環境夠惡劣了,可與這里相比,就是天堂。在第一次職工會上,他給員工,也是給自己打氣:“我們現在困難很多。但有黨和政府的堅強后盾,有先進的科學技術,怕什么?發揚愚公移山精神,一定能治理好沙漠。”

      居來提·庫爾班決定先修路。當年6月,趁車爾臣河枯水期,他帶領這7名員工,拉運砂石,籌集建橋材料,動手修路架橋。

      沙漠溫度高達70攝氏度,雞蛋埋在沙子里都能蒸熟。身上的汗水風干了一層又一層,把衣服浸成鹽堿殼,后背又疼又癢。路一寸寸向沙漠深處延伸。一個月后,5公里的砂石路修筑完成,治沙站終于和縣城串聯起來。他們在河面上架起簡易木橋,員工上下班再也不用蹚水過河了。就此,且末縣建成全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防風治沙工作站。

      沙漠里,人工灌溉根本無法實現大面積種植,也保證不了樹木的成活率。為此,治沙站第一任站長劉振東從廣東購買一套可移動噴灌節水設備,但該設備滿足不了大面積的綠化需要。居來提·庫爾班接任后,聽說有了滴灌技術,他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千余公里外的烏魯木齊市。居來提·庫爾班面皮薄,從小到大沒為自己的事求過人。這次,為了治沙他豁出去了。

      “工人們都是用鐵鍬挖坑、種樹,用桶子到河壩提水、澆樹、施肥……用最原始的辦法治沙,我們有決心,只是缺少資金……”自治區林業廳的領導被眼前風塵仆仆、嘴唇干裂的中年男人感動了?!白灾螀^正在推廣滴灌節水技術,幫助偏遠貧困地區治沙我們義不容辭!”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他的雙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烈日下挖沙坑的他沒有哭,因挑水磨破肩膀的他沒有哭,拉沙石不小心翻車被砸傷的他沒有哭。當確信將有資金、技術支持治沙時,這個硬漢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不久,自治區專家專程到且末治沙站教授滴灌技術。從此,科技為治沙工作插上了翱翔的翅膀。

      打機井、拉管線、鋪滴灌帶,推廣節水滴灌防沙治沙技術,選擇耐旱、抗風沙的梭梭、檉柳、沙拐棗、胡楊等鄉土樹種,居來提·庫爾班忙得不亦樂乎。那一年,他們成功綠化了680畝沙地。有了滴灌技術的加持,治沙站以每年上千畝的速度擴大治沙林的范圍。排列整齊的林帶不斷向沙漠深處推進,展現出浩蕩之勢。

      且末是全國治沙成本最高的地區??h里工農業基礎薄弱,治沙需投入大量資金,長此以往用什么支撐綠洲養護和治沙成本?

      “當時我就想,能不能生態、經濟兩手抓?”居來提·庫爾班四處查資料,了解到紅柳根可以接種大蕓(學名肉蓯蓉),經濟效益不錯。

      2003年5月,治沙站工作人員全部出動,開始在防風林的紅柳根部大面積接種大蕓。2005年4月,大蕓終于有了收獲,首次采挖產量達兩噸多。自己的勞動成果轉化為經濟效益,極大地鼓舞了大家,也為防沙治沙生態經濟雙贏的戰略目標奠定了基礎。2005年,河東生態防風治沙示范區被國家林業局列入全國防風治沙綜合示范區。

      世界上從來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

      2006年的整個夏天,治沙站工作人員都在接種大蕓,沒人喊熱、喊累,3個月種植近3000畝。

      2008年年初,且末縣遭遇幾十年不遇的強冷空氣,給大蕓造成了致命打擊。開春時,大蕓沒有破土而出,挖開一看,大蕓在沙土中全部凍爛。在場的人們沉默了,甚至流下了眼淚。

      3500畝紅柳大蕓全凍死了!

      裹著厚厚棉襖的居來提·庫爾班默默地挺起身,挺起的還有他不甘的意志。

      經過咨詢,得知紅柳接種大蕓難抗低溫。打聽到有地方也種植大蕓,而且能夠過冬??赡辖诖祟I域還是一片空白。

      面對未知,居來提·庫爾班選擇了積極嘗試。2009年,他引進3萬株梭梭苗和大蕓種子試種100畝,梭梭成活率達到90%。2010年5月,居來提·庫爾班始終記得那一天——一叢叢大蕓從沙窩窩里長出來,其中一個沙窩窩竟長出了47根大蕓!

      成功終于向他展開了迷人的笑容。

      通過25年的不懈努力,且末縣河東治沙基地最終形成了經濟作物+生態效益兩手抓的治沙模式,居來提·庫爾班榮獲“全國林業系統勞動模范”。在他之后,又有兩任治沙站站長繼續帶領大家治理沙漠。

      沙漠玫瑰帕提古麗·亞森

      初夏,沙漠溫度已飆升至40多度??谡帧怼⒚弊?、防曬衣,全副武裝仍覺熱浪浸淫,口鼻耳臉灌滿沙塵。沙子里有鹽堿,蜇得人臉疼。沙漠植物試驗田里,在駱駝刺、荊棘、錦雞兒、高堿蓬、白刺、檉柳、沙棗等眾多沙漠植物中,一株紅玫瑰迎風綻放,蒙塵的花瓣褪去嬌嫩、柔弱,雖顯干澀,卻依然美麗動人。

      來到一片沙地,高大的沙丘被推平,平整如坻,一眼望不到邊。沙地上拉出一條條筆直的黑色滴灌帶,沿滴灌帶新栽的梭梭苗剛冒出細芽,遠處的綠洲已經郁郁蔥蔥。全國三八紅旗手、“全國林草系統勞動模范”帕提古麗·亞森,正在例行檢查滴管堵漏和樹苗的成活情況。摘掉圍巾口罩,40歲的她看起來至少比城市同齡人蒼老10歲。細看,面容仍舊美麗。

      帕提古麗·亞森和每個且末人一樣,童年的記憶里總是伴隨大風和黃沙。離開沙漠,是她少女時代的愿望。高中畢業后,她考上位于烏魯木齊的新疆鋼鐵學校,在畢業時得到一個去大型公司工作的機會,卻因哥哥車禍去世,為安慰陪伴父母回到故鄉。她趕上了一次工作招考,有環衛處、治沙站兩個選擇。

      母親說,女孩子還是去環衛處吧,不太辛苦。父親卻說,年輕人需要磨煉,大家都挑簡單的活,那難活誰來干?報治沙站吧!

      帕提古麗·亞森的父親是一名歷史老師,深知風沙侵害家鄉的歷史。由于流沙堵塞,車爾臣河曾三次被迫改道,縣城也曾因風沙的影響兩次搬遷。小時候,一遇到風沙天氣,父親就會憂慮地對帕提古麗·亞森兄妹說,再不治理,恐怕縣城又要搬遷了!

      拗不過父親,2005年,帕提古麗·亞森到治沙站報到。上班第一天,就和同事一起到車爾臣河畔割蘆葦。零下二十多攝氏度,一天下來,手背被劃破好幾處,鮮血淋漓。接下來的一個月,做沙障、鋪毛管,最多一天拉30根400米長的毛管在沙漠中徒步走三四十公里,累得雙腿直打顫。

      春季,強沙塵暴頻繁,空氣里的塵土讓人難以呼吸,沙粒吹打在臉上猶如針扎。夏季,地面燙得站不住腳。長時間風吹日曬,多少化妝品也遮不住黝黑的皮膚。她的內心開始動搖了。“爸,我受不了了?!备赣H鼓勵女兒:“干啥工作都是前面難!”

      這年9月,父親因病去世。臨終前,父親拉著女兒的手叮囑:“別想著換工作,好好干,這工作有前途。”

      “從此以后,我就沉下心來了。這是父親的唯一要求,我必須做到?!闭f到這里,帕提古麗·亞森淚流滿面。

      承諾容易,堅持很難。

      春天造林,夏天管護,秋天種大蕓,冬天修路。每年3到5月,風沙說來就來。起風了,她和同事們抱在一起縮著脖子;盛夏高溫,干著活就聞到鞋底一股燙膠皮味兒……

      一年、兩年、十年,時間的力量是無形的。不知不覺,沙漠在帕提古麗·亞森眼中變美了。她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沙丘上,眺望點點新綠,心里滿是如水柔情。

      不幸悄然而至。2009年12月,帕提古麗·亞森查出腦瘤。腦瘤會壓迫視神經,導致失明。親戚勸她,這是老天給你的機會,拿上診斷書換個工作吧!縣婦聯知道她工作能力強,好心幫她辦理了到婦聯辦公室工作的手續。帕提古麗·亞森考慮再三,把調令鎖進了抽屜里。2023年,帕提古麗·亞森又查出患上甲狀腺癌,術后一個月,她就返回治沙站上班了。

      就這樣,一干就是18年,帕提古麗親手栽下了幾萬棵樹。

      那一次,帕提古麗·亞森乘飛防作業飛機在河東生態治沙基地上空鳥瞰大地,綠浪一層推著一層涌向沙漠深處?!巴?,太壯觀了,從空中俯瞰下去,才知道我們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迸撂峁披悺喩橗嬮W耀出柔和的玫瑰花色。

      庫爾班·肉孜的夢想

      46歲的庫爾班·肉孜是最早進入治沙站的7名員工之一。用他的話說,剛來時自己還是沒結婚的羊娃子。26年過去,現在是“中年油膩大叔”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我的時間被沙拐棗、紅柳、胡楊、梭梭這些賊娃子偷走了。它們高了,我卻矮了,老了。”

      治沙站的人都聽說庫爾班·肉孜有一個夢想,但他始終不透露。誰問他都說:“飯要一頓頓吃,樹要一年年長。不要著急?!?/p>

      在治沙站工作時間久了,平常少見生人,庫爾班·肉孜神情靦腆。一走進防護林,他兩眼放光、侃侃而談,像換了一個人。

      “這一片是1998年種的。這年開春,我們蹚河水到東岸,在沙漠里植樹。當年植樹,不像你們想象的挖個坑,把樹栽下去這么簡單。先得帶上鐮刀去河邊割蘆葦,枯蘆葦又粗又壯,一天下來,我們手上、身上、臉上都是血道道,吃飯不敢拿筷子,洗臉不敢用毛巾擦。我們用蘆葦種草方格,把沙子固定住后,再種上胡楊、紅柳和梭梭。水是用扁擔到河邊一桶桶挑到沙漠里的。干一天活,躺在沙窩里不想起來?!?/p>

      庫爾班·肉孜每次來到這片最早綠化的沙漠時,都會不自覺地鉆進去看看。

      “這片樹林濃密,進去查找管線都費勁。這片是2007年種的,那年我兒子出生?!?/p>

      庫爾班·肉孜回憶起兒子5歲那年,妻子帶他來治沙站“探班”。兒子興奮地在沙地里跑來跑去,妻子見他們連熱水都喝不上,干馕就咸菜湊合一頓飯,難過得直抹眼淚。在兒子眼里,爸爸了不起,能讓沙子里長出樹、開出花。

      幸福是奮斗出來的。隨著國產滴灌技術的成熟,借助機械設備,治沙站植樹的速度不斷加快。哪怕疫情期間,治沙站的員工仍沒停止植樹,他們克服重重困難,3年種樹5000畝,成活率達80%以上。綠油油的小樹挺立在黃色沙地上,如沙場點兵,英姿颯爽。

      起風了,風卷起沙土往臉上打。庫爾班·肉孜卻很淡定:“這在沙漠里不算風。20多年前且末的沙塵特別嚴重,一刮風昏天黑地。遇到大風,把衣服蒙在頭上,推車頂風前行,走一步退兩步。”

      在庫爾班·肉孜的心里,樹比人重要。人被風吹倒了頂多破塊皮,過幾天就好了。大風把樹苗吹走了、電線吹斷了,是無法挽回的損失。因為在沙漠里種一棵樹比養孩子難多了。種樹前要把上百米高的沙山推平,然后打水井、拉電,用發電機抽地下苦咸水,一口井的出水量只夠綠化一千畝沙漠。在地下鋪設好主管、支管,每間隔3米再鋪設毛管,管子前后聯通,縱橫交錯。一根毛管長500米,每米一個滴水孔,供小樹喝水。管子一旦吹離樹苗或折斷,幾百棵樹苗很快就會枯死。

      有次大風之后,治沙站的小伙各自抱著頭,坐在黑屋子里誰也不說話。真想大哭一場??墒悄袃河袦I不輕彈,除了干,別無選擇。風勢減弱,他們返回沙漠,重新鋪設滴灌帶、重新植樹。

      這就是庫爾班·肉孜的工作。這一干就是26年。

      一個人有多少個26年。

      1998年,20歲的庫爾班·肉孜技校畢業后,聽說家鄉要成立治沙站,他毅然返回且末,報名加入第一批治沙行列。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治沙站一些人來了,一些人走了,庫爾班·肉孜從未動搖過。如今,他是治沙站的高級技師。工作條件改善了許多,現在推沙山、打井、鋪設滴灌帶、施肥打藥,全部實現機械化。治沙站也從最初的7人發展到38人。2021年,他還收了一位漢族徒弟,自愿來治沙的山東淄博小伙榮新宇。今年開春,他幫榮新宇在沙漠里試種了兩畝艾蒿,6月底收割,為治沙多樣化提供了一種可能的新方法。

      師徒倆人很高興。

      榮新宇曾問起師傅那個始終秘而不宣的夢想。庫爾班·肉孜笑笑:“你想,我們且末雖然綠化了12.9萬畝沙漠,但對于且末境內5.38萬平方公里、相當于80.7億畝的沙漠仍是杯水車薪。而整個塔克拉瑪干純沙漠面積有33.7萬平方公里。治沙任重而道遠。我的夢想是,兒女好好學習,上內地的重點大學,畢業后回到且末,繼續治沙。我們子子孫孫種下去,總有一天沙漠會變得綿羊一樣溫順、花園一樣美麗?!?/p>

      是的,一切遠沒結束,一切還在路上,且末人還在努力著、奮斗著、憧憬著。

      (作者:李佩紅,系新疆巴州作協主席,出版散文集《塔克拉瑪干的月亮》《行色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