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敏《小水滴漫游記》:一顆水滴照世界
周吉敏的長篇童話《小水滴漫游記》(作家出版社),是一部風格清新和煦的純真之書。作者在溫州4000余年文明史的觀照下,懷抱對故鄉的深切熱愛,力圖創作一部屬于溫州的兒童文學“百科全書”。
深挖意蘊豐厚的中華傳統美學精神,是作品的一大特色。在中華民族自古以來的審美意象中,“水”象征著情感與思念、包容與上善、靈活與智慧,象征著愛的滋養與生命的源泉,隱喻著時間的變與不變。故事的主人公正是這樣一顆誕生于山野間的小水滴。作者借小水滴之口道出了故事的主題——“一滴水可以去看世界,一滴水也可以照見一個世界”。在小水滴眼中,世間萬物相生相近,物與物之間皆有感應,山水與人文互為輝映,其認識世界的方式深受中華傳統美學“物我交融”思想的影響,這也是作者的審美旨趣和創作立場。
小水滴認為溫州的母親河“塘河是一棵生命力旺盛的大樹”,而作品的敘事結構恰也呈現“樹形”。童話以小水滴穿越一條古老運河去看大海為線索,按時間順序分為春、夏、秋、冬、春五章,象征著生命的循環往復。按地理區域分為瞿溪、新橋、瑞安古城等18節,順應著塘河從三溪發源最終匯入東海的水脈走勢。18節又分若干小節,每一小節選取最具溫州特色的山川地理、歷史人物、民間習俗、氣象風物等展開細膩描述,與小水滴的漫游經歷和所思所感融為一體。作品還在每小節開頭將本節核心內容凝煉成幾個富有詩意的關鍵詞,指引閱讀,增添形式美感。
《小水滴漫游記》沒有止步于一部城市資料匯編,而是通過表現小水滴從懵懂無知到成熟聰慧的過程,弘揚溫州傳承千年的城市文化精神。小水滴在旅途中了解到永嘉學派的“經世致用”思想,看到溫州模式的“敢為天下先”,這些“溫州精神”堅定了它奔向大海的信念;領略從山水詩鼻祖謝靈運《登池上樓》、溫州詞宗盧祖皋《蒲江詞》到朱自清《綠》、琦君《鄉思》延綿千年的文脈,陶冶了它欣賞美的文思,也讓它養成了韋庸、孫怡讓、樊孟云等溫州人身上代代相傳的吃苦耐勞、勤奮好學、精誠合作、愛國重義的品格,小水滴成長為一顆好學、勇敢、善良、有愛的大水滴。
深層意義上,小水滴的旅途也是一次心靈成長的精神之旅。小水滴師天地造化,得萬物心源而生,同時又是個感情細膩、充滿好奇心的孩子。在旅途中,小水滴體驗了天地崇高之美帶給它的歡呼雀躍,也體悟到生命悲歡離合的感傷。其中最為動人的還是小水滴的兩次落淚,一次因為小白鷺的死,一次為了思念不存在的母親。穿插在作品中的這些寄景抒情文字,優美而精微,感傷而綿長,豐富了作品的情感維度,為作品增添了哲理韻味。
《小水滴漫游記》在繼承中華民族傳統美學精神的基礎上,以巧妙的邏輯架構和圓融的寫作技巧,向讀者呈現了溫州這座城市的萬象風姿,不僅寫就了一本囊括地理圖、風物志、人文史的“百科全書”,也寫出了一部叩問終極、尋找自我、走向成熟的精神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