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中深造,做人民的學生” ——記“人民藝術家”王蒙與作家們的“清溪一課”
5月22日,中國作協“作家活動周”開幕。作家們來到作家周立波長篇小說《山鄉巨變》的發生地——清溪村,探尋創作的秘訣,捕捉山鄉的詩意,回溯文學的初心。
這天下午,“人民藝術家”王蒙走到作家們中間,開講“清溪一課”。他分享了70年的文學往事,鼓勵大家“在生活中深造,做人民的學生”。
時間回到1953年,那時的王蒙19歲。面對舊世界的解體和新世界的誕生,王蒙有著無限的激情、快意、驕傲和渴望,“我有必要把這些日子記錄下來,把它作為我青春的珍貴回憶,同時也作為共和國的美好記憶”。王蒙很認同評論家何向陽對他說的,“你們這代人的青春,和共和國的青春是同節奏共振動的”。
那年王蒙完成了小說《青春萬歲》的手稿,次年拿出初稿。有領導看過小說后,肯定小說“藝術感很好”,但也指出“缺乏主線”。王蒙一下蒙了:“上哪兒去尋找主線呢?”
靈感永遠源自生活。在一次聽唱片音樂會中,他恍然明白了:“藝術都是相通的,就像交響樂一樣,它有變奏,有時平緩有時緊湊,有時抒情有時吶喊,這就是它的主線。我一定能找到小說的主線。”后來,就有了這部文學經典。“所有的日子都來吧,讓我編織你們。”這是小說的序詩,穿過幾十個春秋,至今依然是青年們的青春宣言。
《活動變人形》是一篇以王蒙童年經歷為素材的長篇小說。它描寫了舊中國知識分子倪吾誠在舊式家庭生活中的苦悶和迷惘、向往現代文明而不可得的痛苦和掙扎。對包辦婚姻的反思,是小說的一個重要命題。
“小說是對‘五四’新文學的補充。‘五四’新文學的一個突出特征就是提倡自由戀愛,反對包辦婚姻。在提倡自由戀愛的同時,也使一批被包辦婚姻的女性付出了慘痛代價,但她們是無辜的。”前年,小說被改編成話劇搬上舞臺,王蒙在臺下觀看時,心依然是痛的。他希望有人去研究那些被包辦婚姻婦女的命運,“至少在我心里為她們修筑了一座紀念碑”。
小說《這邊風景》完全是在生活里泡出來的。王蒙在北京師范學院任教時,已有了家庭,還分了房子,日子可以說很美滿。但是,為了創作,他起意到新疆去,到外面更廣闊的天地去。這一去,就是16年。
初到新疆時,他在莎車縣巧遇自治區黨委副書記林渤民。林渤民鼓勵王蒙學維吾爾語,“作家深入生活,就要與人民‘談戀愛’,而‘戀愛’是不能靠翻譯的”。五六個月后,王蒙就能用維吾爾語發言,后來可以自如地用維吾爾語讀書寫作。他經常自稱念成了維吾爾語博士后:“預科三年,本科五年,碩士三年,博士三年,博士后再兩年,正好是十六年嘛!”
在伊犁的日日夜夜,他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仔細觀察著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發現,漢族同胞做針線時,只要不是左撇子,針是向右前方走,維吾爾族同胞的針則是往左后方走;漢族木匠用刨子是向前推,新疆少數民族的木匠,用刨子是往后拉拽。他還發現,那時伊犁的車夫是苦夫,每次拉煤前都會唱“一聲黑眼睛,雙淚落君前”,后來王蒙把這個情節寫進了作品,一個新疆記者寫道:“讀到這里,我的眼淚涌出來了。”
《這邊風景》展現的便是伊犁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圖景,里面有正直的品格、美好的愛情、誠實的勞動,有壯麗的風景、絢爛的風俗和器物,還有蘊藏著各民族豐富表情和音調的語言。2013年,小說出版后,被翻譯成多國語言。阿拉伯語的譯者稱這部小說為翔實的現實主義、維吾爾族的細密畫,中國評論家稱其為伊犁民眾的“清明上河圖”。
“生活的底子越厚實越好。”王蒙感慨,“小說來自對生活的觀察、對生活的思索、對生活的理解以及對生活經驗的積存。”
如今,年過耄耋的王蒙,依然有著充沛的創作熱情:“尤其是寫小說,有快樂、有暢想,能實現無邊無際的可能性。”每次動筆,他都會感覺“每個細胞都在跳躍,每根神經都在抖擻”,左沖右突,縱橫捭闔,把對文學的愛、生命的愛、祖國的愛,全部付諸筆端。
王蒙經常聽朋友感慨,“時間都去哪兒了”。但是朋友看到王蒙層出不窮的創作,又感慨“王蒙的時間從哪兒來”。王蒙笑著說:“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寫一天就寫一天,能寫一個小時就寫一個小時。我愿意對文學、對小說創作,做力所能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