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烏蒙今朝 ——新時代瀘州高質量發展“南翼”康養度假報告
引 子
當年紅軍長征四渡赤水的敘永、古藺曾經是瀘州市地處烏蒙山腹地的兩個國家級貧困縣。如期實現脫貧后，在接續鄉村振興，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的新征程上，瀘州市迅速作出發展 “南翼”古、敘兩縣的戰略部署，充分利用無限接近云南高原，靠近陽光云朵的得天獨厚高海拔 的“涼倉”優勢，著力打造康養度假經濟版圖，成功實現把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已陸續初 步形成了仙草湖、羅漢林、千鳥湖、西溪等一批區域性的康養度假示范樣板。
隨著它們不斷完善設施和功能，極大地增強活力和吸引力，越來越受到外界的廣泛關注。尤其是最近兩三年，逐漸向成都、重慶等一線城市的更多“候鳥”消費者揭開神秘面紗后，已經 很快成為無數人無比青睞的“春觀花，夏避暑，秋食果，冬賞雪”康養度假目的地。
蛙鼓繁星仙草湖
一
2022年夏秋，四川、重慶持續兩個多月的高溫高熱，氣溫多次打破有氣象記錄以來的歷史。 更有傳言說，往后夏秋高溫會更持久，讓人更難受。也許我們沒必要理會這樣的傳言，但就我們 剛剛過去的經歷來看，幾乎天天在 40°c左右的炙烤下確實是難受，走在哪里都是清一色的“熟人”。吃個午餐、晚餐，飯廳的空調幾乎沒有作用，仍舊汗 如雨下；坐進車內，空調早已經耗掉了力氣，還是感到熱辣辣……
這些年，參加“四川省自然資源廳系統作家寫系統故 事”文學實踐活動，到過的地方不少，尤其是烏蒙山一帶。身邊朋友大都羨慕我有這份問山訪水的“閱歷”——讀山 讀水，陶冶性情。今年酷暑這一段，接到的電話和微信越 來越多，紛紛在通過我尋找避暑的處所。其實，以我的了解，“熱”字當頭的烏蒙山，卻又是名副其實的“涼倉”。這些地方，低處滾滾熱浪襲擊，足以讓人頭昏腦脹；而一旦進入海拔千米以上，就逐漸涼快起來了，很難分辨季節了。很多人熟知的貴州六盤水，同樣位于烏蒙山，屬核心地帶，早得國人封賜“涼都”。這樣的季節，受不了熱的人都在不約而同地往那邊涌去，當然也不太可能所有人都去，那將不堪重負。
位于四川盆地邊緣的敘永縣，緊靠六盤水一線。這里一半是河谷，一半是高山。到了縣城，海拔也還不到五百米，屬河谷地帶。繼續往南走，高速路一路走高。僅僅二十多公里之后，到了高橋服務區一帶，已經有置身云貴高原的 感覺了。敘永縣境內最高海拔 1902米，在羅漢林，是瀘州最高，高度在川南排位至少也是前三。
仙草湖就在前面不到一腳油門的摩尼鎮，高速互通開 通以后，更是眨眼可達。不用說，它是川南一帶康養避暑 海拔最為適中的地方了——川南最高海拔的高山湖，海拔 1300米至 1500米之間。到過的人都在說，那里是 21度的夏天。往年差不多是這樣，今年最熱時，的確是要高幾度，通 常室內空調使用的是26度，仙草湖大約總不會超不過 26度 吧—— 晚上蓋薄被，早起穿長袖。難怪每年總有那么多的 “候鳥”如約而至。細聽口音，就知這些“候鳥”大多來自 瀘州、自貢或是成都、重慶，當然，也有更多來自本地及周 邊縣區的。舍遠求近，就都趕過來了。據了解，最近幾年，仙草湖的康養避暑接待長期在超負荷狀態下運行，拓展接 待空間非常緊迫。
二
我是知道仙草湖的根底的。起初它并不叫仙草湖，而是叫衛星水庫。敘永南面這一帶，多山多谷，這樣的水庫比比皆是。過去，它們的功用大多是防旱保灌，也供周邊 的人畜飲用，魚蝦自生自滅。釣者也不太愿意到這么個地方的，多是野趣，云朵悠閑，陽光遍撒。總而言之，它就像 一面高處的鏡子，臥躺著睡大覺；又像一位上了年紀叼著 旱煙的閑人，獨享著一份曠久的涼爽，也日漸消耗著自己，滋生著頹廢。
那些年，雖然這衛星水庫與摩尼鎮場鎮也沒有多少距 離，但它卻是躲在深山野谷中，沒有通向它的公路，況且許多人也不知道這地方還有這么個有一定蓄水量的水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當地老百姓，除了生孩子、養老，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去摩尼場鎮趕趕場，偶爾賣頭豬或 是什么農產品出去。雖然早已經習慣了肩挑背扛，但還是 感覺不太方便，事實上確實是在制約著當地經濟的發展。 這時候，周圍的村子，一些已經開始修筑公路，一條條曲折 的泥濘公路伸向場鎮周邊的遠山近村，“這里也該有一條 公路”。摩尼鎮聯盟村的當地人很快就形成了一致。
摩尼鎮海拔高度適合度假，隨著氣溫逐年上升，大家 都在尋找這樣的地方了，通過多方不斷地“人肉搜索”，衛 星水庫也從深山野嶺中被挖掘出來，逐漸從遺忘的角落進 入了人們的視野。2012年以來，抓住前所未有的脫貧攻堅 的利好政策，在各級的大力支持下，摩尼鎮開始了衛星水庫這位待嫁“村姑”的裝扮。這個時候，他們通過多方論證，取湖周圍生長的一種鮮有的草本植物的諧音，加之從 航拍的視角俯瞰，整個湖神似一塊東北人參布撒在高山深谷，大約也是適合眾生仙居停留之地，二者結合，始喚作仙 草湖。諧音之草為何物？ 曾經請當地居民一起現場指認過， 只道是湖邊的無名之輩—— 大隱隱于市，仙草隱于湖，得一方天地、自然生長。
敘永縣域內的紅色、歷史、民族文化旅游元素非常豐 沛，是紅軍長征中，遵義會議確立的毛澤東領導地位的具 體落實地，也是西南聯大分校的辦學地之一，尤其自然景 觀更是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卻錯過了之前一波又一波發 展旅游產業的機會。新時代新長征的戰鼓敲響后，先后作 出密集的實踐，對西溪、桃花塢、魚鳧古街等一些地方進行 了不同程度的打造，但這些地方都不具備仙草湖的海拔高 度和周邊環境優勢。無疑，隨著功能的逐步完善和品質的 提升，仙草湖的確定是這范圍內消費者最樂意掏腰包的地 方，加之品牌的崛起，遠走六盤水、近往仙草湖，很快就已 經成為普遍共識。
三
大約是 2015年吧，我還不知道當年野釣的衛星水庫已 經喚作仙草湖，就順道沖著仙草湖的名字趕過去了。麻城下了高速，就往 321國道赤水鎮方向過去。司機在路上，一 直在說起這事，廈蓉高速原本規劃設計在摩尼場鎮是有下道出口的，當時卻因為諸多原因而擱淺。我在想，高速互通一時沒有開通確實給當地帶來了無可挽回的損失，代價 也實在是太大了。別的不說，如果在當年摩尼鎮如期通達 了高速路，那就不僅是摩尼，包括敘永整個以摩尼為中心的南面鄉鎮，在仙草湖發展的帶動下，肯定會比今天有著 更宏大的氣象。說不定海拔1200米以上的環線康養避暑經 濟帶早已形成規模，可能已經成為釋放縣域內最大經濟總 量的“涼倉”了。
抵達摩尼，當時場鎮的變化還不夠大，但已經開始有所動作了，整個場鎮的脫胎換骨應該是在 2017年，政府的多方開渠引流，促成了具有遠見的巨大投資，才形成了今天的場鎮規模，成了僅次于縣城的縣域內第一城鎮。那時，去仙草湖的路已經通達，從場鎮入仙草湖的那一段，一眼 望去，如同長虹臥在腳底，優美的弧線從腳邊延伸出去，緩 緩臥下去再緩緩升起，司機說這路舒坦，形同車行彩虹，我不會開車，但我見到這樣的路，卻也想過把癮了。
那次去的時候正是盛夏，仙草湖的水域較之我野釣那 時明顯寬闊了不少，水面閃著銀光，魚兒不時躍出水面，或 高或低，他們在嬉戲。遠處近處還有三五只水鳥在起落， 在互歌。很多人還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即使在這個季節， 來的人也很少，周圍還很寂靜。沒有低處的熱氣侵襲，只有陣陣涼意圍繞。高高低低的農房幾乎沒有裝扮，看起來 就像一群樸實的田間老農散落在田野里。莊稼將黃未黃的田間地頭，有見農人在荷鋤管理。
最近幾年，重慶、成都那邊很多人都甚至還不知道敘 永或是摩尼，卻已經知道了仙草湖。他們不知道仙草湖的具體位置，但他們卻分明感覺到仙草湖離他們很近，好像就在身邊。他們多是靠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也覺得到仙草湖可以少花油錢，少花過路費等。你說，既然在眾多消 費者中有了這樣的印象，趕過來的人還不會多嗎？就這樣 一個告訴一個，一個帶著一個，即使不去宣傳，就是靠著口 口相傳，同樣會逐漸擁擠起來。如果加上它還比周圍許多地方的確涼爽，晨昏也可以散步田野湖畔，還可以聽聽蛙 鼓，聞著稻香……誰還不希望享受這份難得的愜意呢？它 真是具備了無數人希望擁有的康養避暑勝地的基礎和優勢。
我去過很多次仙草湖，自己去，陪親人朋友去，尤其是 眼前這兩三年。有時去呆上一日半日或是一個夜晚也就走了，而最大的心里“疙瘩”還是交通。如果不是一到摩尼場 鎮，就有寬敞大街的舒適和沿途建筑的徹底改觀，還有不遠處又有一個仙草湖在等著，在這段并不太遠的路上說不 定就放棄了一路前行而折返了。最近有了好消息，經過各級的多方協調努力，互通工程正在全力推進，預計明年即將開通。想來，到時候，許多人心里的交通疙瘩也就不解自開了。人其實是貪婪的，但更要習慣在曲折中前行。當然， 就一個地方的發展而言，絕對不能輸在交通上，交通通，百事通。
四
今年太熱，溫度居高不下，很是受不了，抽空走了烏蒙 山一些地方，包括六盤水和百里杜鵑，還有古藺新近晉級 熱點的觀文千鳥湖，而且還不是一次去了千鳥湖。千鳥湖， 同樣也是川南一帶不可多得的康養避暑資源，正在隨著交 通條件等的改善而成為消費者的爭寵。千鳥湖和仙草湖相互照應，又都在近處，有山有水，山顯生機，水有靈性，它們必將合璧形成敘永、古藺助力南翼發展的兩只最亮的眼睛，成為“涼倉”川南避暑的兩個焦點。
這些年，坦白地講，無論外界如何熱炒仙草湖，我卻是沒怎么看徹底的，畢竟一時也看不徹底，但隨著它的發展，終究還是要去仔細地認識它一下，忽略太多終究會失去太 多。坐落在摩尼鎮聯盟村那里的仙草湖，人來了又去了，就像一輛不斷運行的公交車，它也不知道到底誰會在乎它， 在乎它的都來了，不在乎它的遲早也會來。
今年第一次來仙草湖，是師范學校三十年的同學會。三十年的同學會，正好選在酷熱的那幾天，又是在敘永，想 去想來，別的地方不怎么合適，就還是選在仙草湖。提前 一個月，組委會同學就電話訂房，問遍了卻早沒了，好不容 易才在場鎮上找了個地方，還是托人才找到的。敘永出發去了另一個在建景區羅漢林，轉了一圈，照了一些相片，撒 了一泡尿，就急匆匆向摩尼趕了。由于互通還沒有完成，走的還是那一段我們眼中不看好的路，自然而然頗有微詞， 但還是在憧憬著仙草湖，而且上了這把年紀的同學，也多 少還是有忍耐性的，就都在等待著到達。至于什么時候到達，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到達摩尼場鎮的住處已經是下午，住進去，已經很累，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一些精神狀態好的同學，卻不愿自己或其他幾個同學去仙草湖。他們去了附近嚴格來說還不 算是景點的地方照相、散步，都把趕赴仙草湖作為三十年 相聚的最重要地點，自覺把三十年的情誼聚焦在下一刻的 相約仙草湖。當晚的晚餐沒必要提及，盡管我們并不怎么 認可，但餐飲店也是盡力了。幾十年風風雨雨中過來，這時候多少有點不如意算什么呢？那個住的地方，到了半夜，突降的雨，竟然漏了下來。別的我自然不知道，但我那間房，左右都在漏，只留下中間可以睡一個人的狹窄地帶，嘀嗒 嘀嗒的聲音把微醉的我驚醒了……吃早餐時，一打聽，才知道，我們數學老師住的那間房也有我類似的經歷。第二天游仙草湖，我們采取環湖步行，十一公里，有說有笑。說 起昨天晚上的經歷，大家相視一笑，都沒記到心里去。
今年第二次去仙草湖，印象最深。我們提前很多時間 請當地朋友幫忙訂了地方，而且是陪朋友去的。擔心遠道 而來的客人失望，一路上，我一直在不斷聯系中。吃住地 方的老板后來解釋說，自己太忙，顧不上接電話。偶爾接 通了，他又一個勁在安慰我：請放心！就是快到的時候，我 心里還在捏著一把汗。到達已經是晚上八九點，院壩上還 是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如潮涌起，聲浪大過近處湖水的潮聲，還有山野里高高低低的燈，如同一地的街燈，次第亮著。
我們只好坐在院壩一角耐心地等待晚飯。幾位朋友都 在直呼：涼爽，涼爽。遠處近處風吹著陣陣蛙鼓，伴隨著一 浪浪的稻香，鋪陳在這片野趣橫生的天地間。抬起頭，但見這時候夜空的星星太多，月光并不明朗，星星顯得更熱鬧些。我提議出去走走，沒有成行，大家站起來看了看遠 處近處，不管眼前再怎么熱鬧，終究還是靜的。遠去了，每日面對的炎熱；遠去了，炎熱中無數的煩心事。我們坐下來吃柴火雞，喝我們喜歡的酒，放開自我一醉方休，也許我 們跑過來就是為了買一場醉，然后如一株水草，臥在仙草 湖的水底，我們醉在無邊的夜色中，伴著星星和月色。
如此接近云貴高原的夜晚，只有風在刷刷地拍打樹林，傳遞著涼爽。這樣的夜晚，誰都想有個好覺。難怪遠 處近處的人都趕過來了，畢竟在炎熱酷暑里，又每天有忙 不過來的事，已經好久沒有睡好了。一地星光的盡頭，等 待我們的，也許就只是一陣陣鼾聲，一次好的睡眠，我們當 下所需要的，也不過如此簡單。
第二天，我們沒有去環湖走一走，那是睡得太久，起得 遲。起來匆匆打理完畢，太陽已經很曬了。我們索性就在 近處走走，了解一下經營戶的經營狀況什么的。這個過程 中，我終于得知，隨著大量消費者涌入，逐漸地，一些問題 已經開始顯現出來了，比如環境衛生、水質保護等。很多 人來了，可以把你的好傳出去，難道你的不足就不可以傳 出去嗎？很有經營理念的葉總聽我這么一說，大約也意識到了，表示會團結起經營戶，在政府的支持下，抓緊整改。我特別告誡他并建議轉達更多的經營者，如此下去，絕對不會長久的。后來，我又和當地政府的領導及時作了溝通， 他們也意識到了嚴重性，也在著手落實了。
不管怎么說，我們倒是希望，這塊與云貴高原接壤處 的稀缺資源，在脫貧攻堅接續鄉村振興的新征程上，接納 滾滾而來的遠近消費者，同時也帶動周邊的花灣、安基屯 等更多優質資源盡快發展起來，沸騰起來—— 夏秋消暑， 冬天賞雪。可千萬不要辜負了來者的一路風程，他們從廈 蓉高速或是成貴高鐵過來，一路上欣賞著贊嘆不已的烏蒙 山美景，停留下來又有仙草湖或者就近的地方可以流連忘返。
悠悠南高原，醉在仙草湖，又何必舍近求遠去奔波折騰呢？每個人喜歡的地方都有所不同，但它一定就像眼前的仙草湖，一定會有你最舍不下的，也有你期望它更吸引眼球的。
鳥翔魚躍千鳥湖
一
最近兩三年，每年夏秋季節，幾乎每個周末，我們都會呼朋引伴，直奔鄉村大地深處去洗塵洗肺、暢享時光。
我們這些人，原本從小就在鄉村出生成長，至今腳邊還粘著泥土，怎么突然會變得如此迷戀起鄉村來了呢？如果鄉村還是我們小時候的那種破爛不堪的樣子，也許是真的不想去。記得剛從鄉村出來那陣，我還曾暗暗發過毒誓：往后就是撒尿也別對著那個方向。
鄉村給了我們記憶深刻的苦難童年。那時候，鄉村在年年生產糧食，卻讓我們一日三餐很難吃上一頓飽飯，而母親甚至靠舔我們吃過的碗過頓；沒有電燈，即使就是做作業，也只能點上一盞光亮微弱如豆的油燈；破衣服、沒鞋穿的大冬天，不只是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們兄弟仨的生活中，鄰居甚至已經 10歲了還整天光著屁股……所以，逃離鄉村幾乎是每個人最為迫切的愿望。可眼底下，除了一條曲曲折折伸向山外的泥濘路，根本就沒有任何別的捷徑可尋，這樣的環境讓我們注定無處可逃，所以許多人很快放棄了奔向山外的念頭，而我卻是個例外，居然破天荒地考取了城市的師范學校，端上了曾經讓全村人綠了眼的“鐵飯碗”。
這些年，因為創作需要，我先后深入到金沙江流域，大渡河、赤水河沿岸等地區無數的鄉村采風，而且多數是深 度貧困村。說實在的，以我所見所聞，如今鄉村的生活簡 直讓我們這些久居城市的人羨慕得要死。不要說遠了，就 拿老家村子里那些曾經窮得叮當響的鄰居來說，單從他們的住房，就絕對比我們住的城市里懸在半空的“火柴盒”要 敞亮舒適不少—— 兩層、三層，高高大大，氣氣派派，而且 周圍的環境也要比我們棲居的小區要好許多，由當初的茅 屋瓦房改造的花園洋房更是抬眼就是。“采菊東籬下，悠 悠見南山”——春日花團錦簇，蜜蜂嗡嗡；秋來果實累累， 鮮香撲鼻……身邊的大地上，隨手摘下兩根黃瓜，掰幾個 玉米棒，放進鍋里，定會讓你食欲大開，不知勝過城市餐館 多少美味呢。
特別是最近幾年，每到夏秋季節，距離我居住的敘永 縣城大約 40公里的摩尼鎮仙草湖總是格外擁擠，而且縣城 的人還不是這些“候鳥”棲居者中的主體。早晨黃昏從田 埂地坎或是湖間小路走過，但見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打趣 談吐飄過耳畔，稍加辨別，就知道大多是重慶、成都、瀘州那邊的口音。顯見，這方四川盆地與云貴高原連接處的田 園湖泊已經成了他們的家園和樂園。他們從高鐵、高速一 路飛奔過來，一下子就撲進了這方綠水青山里，撲進了相 對還原始的這方大地里，吸取山川靈氣、日月精華，養精蓄銳。
據我分析，他們之所以選擇這里，大致是這么幾個原 因：一是得天獨厚的海拔高度釀造的 21°c夏天能讓身心非常的愉悅；二則車程距離不遠不近，來去剛好不會太勞累；三呢，先于周邊別的一些地方，康養基礎已經基本具備(需 要進一步完善) ；余下還有一點其實也至關重要，別忘了它 是既可享受山也可以領略水的好地方，晨曦中，夕陽下，還可以野釣幾竿……
要說，我們幾家人也是夠忙碌的，上班的上班，做生意 的做生意，還有奔波不完的瑣碎事……到了這個年齡階段， 離退休又還早，手里的事情也丟不下，再則也沒必要每天 只顧著玩樂享受，偶爾的修整倒是很有必要。于是，我們 逐漸形成了周末集體放松的共識。剛一開始，我們只是把 修整、放松定位在周五晚上約起在城里或是頂多城郊找一 家可口一點的餐廳聚聚，大家暢開懷喝上幾杯，再搓搓麻 將或是唱唱歌，周六蒙頭大睡一上午。
僅此而已，根本就談不上有多少生活質量。大概也就在近兩三年，我們也開始學著外面的那些人，漸漸把周末 的休閑放松選在了鄉村，選在了大地的深處。重慶、成都、 瀘州那邊朋友熱愛的仙草湖，在不知不覺中，同樣被我們喜歡上了。這方“近水樓臺”，也就毫無懸念地成了我們每 年消夏度假的樂巢。上周末，經歷連續十余天高溫炙烤之后，被空調吹得四體疲軟的幾家人急匆匆地驅車攜家帶口去那里住了兩日，那份愜意，真的讓我們越來越舍不下大地上的這些鄉村了。
畢竟人還是講究新鮮感的，再說也不能長久蟄伏在某 一個地方懶散了自己，總是隨時希望能在周圍的大地上發 現一塊“新大陸”。早晚鳥翔魚躍的千鳥湖，是最近身邊一 些朋友不斷推薦給我們的，他們說那里是魚的世界、鳥的 天堂。以我的理解，千鳥湖和仙草湖一樣，除了承擔著當 地人畜飲用和灌溉的重大使命，還兼具海拔高度優勢帶來 的鄉村振興中康養避暑經濟發展的重大功用。
二
這樣的好去處，照理早該尋訪了。這個周末循著導航，幾家人立即就迫不及待地驅車過去。不巧，沿途車遇堵塞，一輛運載修建高速機具的車過于龐大，在前面如蝸牛爬行，超車無望，整整比預定的遲到了二十分鐘。
在接下來的尋訪過程中，站在幾個不同角度，迫不及待地隨手拍了一些照片放在朋友圈里。除了點贊，竟然有 不少朋友在問，什么時候去的千島湖？回答是，這千鳥湖 并不是浙江新安江大名鼎鼎的千島湖，而是位于古藺縣觀文鎮的一座還不為更多人知道的高山湖泊，也是最近才命 的名，之前管叫它觀文水庫。水量也是在最近幾年才經過 科學論證積累起來的。據觀文鎮黨委書記張家友介紹，它的湖容目前已經達到1338萬立方米，相當于敘永仙草湖的4倍，貴州天鵝堡的 8倍。即將建設完工的環湖公路長達20公里，是目前瀘州范圍內最長的環湖公路。而且明年6月就將峻工通車的成貴高速古金段互通就在它的大壩跟前……人還坐在鎮政府里聽著他們滔滔不絕地推介，我的心卻早已飛到了這方富有靈性的山水間。
一行人匆匆品嘗了當地朋友捧出的合江帶綠茘枝之后，就在他的帶領下出發了。原以為這就是奔著千鳥湖而 去的，不料卻在途中去了另一個地方，原來是在農家安排 了午餐。中午的飯菜，已經讓我領略到了當地的魚、菌、臘味等的特色。正午時候，云貴高原上從沒有云朵的天空中 射下來的陽光很強烈，同行有的朋友建議先找個賓館休息 一下再過去。我卻早已經等不及了，就提議，倒不如現在 就趕過去，在千鳥湖邊找地方就地休息。我在想，到時候，他們休息他們的，我就可以直接到湖邊一覽無余了。此時此刻，千鳥湖對我的巨大吸引力，有點類似年輕時和女朋 友的初次約會。
之前單純地從照片看，就已經知道它的范圍很廣闊。 綿延在大地的崇山峻嶺間。別說周圍，單是湖中就有好多座島，估計到目前還沒有人認真地數過。水域也從各座島 邊向縱深鋪開去，有些地方大約也是人跡罕至。我猜測，無論站在這塊大地之上的哪個地方，都是不能窺見其全貌 的，除非是坐直升機在空中鳥瞰。果然，即使站在觀景臺 的最高一處，也只看到一大半部分，眼底下，橫著的跨湖大橋，如同長虹臥在波濤之上。遠處機械轟鳴，正在修筑高速路互通。茫茫的水域，如同一塊藍色玻璃平放……果然有些地方仍然停留在想像之中、目光之外。然而，陪同我 們的朋友并不甘心就此打住而留下遺憾，于是又帶著我們 馬不停蹄地奔向各個方向。如此幾個回合，見到的部分疊 加在一起，差不多就能在我們的腦子里勾勒出千鳥湖的全 貌了，但這還是局限于遠看，也只是一個大致輪廓。
于是，接下來，陪同的朋友又帶著我們把車往低處的環湖公路上開。一路走走停停，所到之處，都在熱火朝天 地改造民居民宿、餐飲場所。每到一處，其實都在無聲地 給我們展示出他們未來強大的接待能力。顯然，這一切都 在為千鳥湖有朝一日向世人揭開神秘面紗做著充分的準 備。可以看得出來，也許就在昨天，深藏在湖周圍山間的 四個村都還是沉寂的，它們無一例外都是深度貧困村。村子的那些貧困戶就散居在里面，為吃穿等基本要素天天奔 波忙碌。為了幫助他們打贏脫貧攻堅戰，前些年，當地黨 委政府沒少花汗水和心血。在接續下來的鄉村振興中，在 各級的大力支持下，憑借著得天獨厚的康養條件，他們已 經悄悄插上了“借湖生財”的翅膀，村民們更加美好的生活 指日可待。不過，即使有了如此強勁的支撐，但和沿海一 些地方的居民相比他們仍舊是貧窮一些，但在當地，他們 一定會很快變得相對富裕些。任何時候，我們必須得承認， 在我們遼闊的國度，還將長期存在著不可否認的差距。
畢竟我這次就是奔著千鳥湖而來的，在沒徹底搞清楚之前，也就是說，在傳聞中的萬只鳥依附的那棵樹還沒出 現在眼前之前，我一直都在期盼著下一刻趕快到來，期盼 能盡快見到它的身影——據說，在那里，樹是鳥兒的家園，鳥兒是樹的子孫，生生不息。
車在環湖公路上繼續跑了一段之后，在陪同的朋友指 揮下，停靠在了路邊。正好旁邊一棟用民房改造的民宿已 近完善，一些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做著最后的衛生清掃和庭 院綠化。據說是本月 25日就要開業，他們鼓足了勁，打算 抓住今年避暑的最后一波“候鳥潮”，爭取回收部分投入成本。見我們下了車，立即就有個精明的年輕人迎上來和我 交談，幾句話下來，他又感嘆：“要是趕在今年五一節開業， 說不定到時候已經賺得盆滿缽滿了。”當聽到他介紹這座 建筑已經由一個有名望的文化人取號“觀鶴山莊”時，我大 膽猜測，那棵前段時間央視持續關注的“數百巢、千種類、萬只鳥”棲居的大樹一定就在近旁了。果然，我才一側身， 就見了它。在外面已經有著這么大名聲的事物，居然一點 也不張揚，真是低調得讓人佩服，我們是不是也該學學這 棵樹對待生活的態度呢？
這是一棵幾人方能合圍抱住的樸樹，當地人稱沙泡 樹。它的樹身高挑，透出幾分偉岸與帥氣，頭頂上擎起一 把足可以為數百人遮陽的大傘。稍一挪步，我們就已經站 在它的樹蔭下面了。踮起腳，仰起頭，稍加仔細，就能發現 無數個鳥巢就在枝枝蔓蔓間，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后來又在朋友的帶領下，有意站到稍遠的湖對岸，才發現樹頂 上居然站立著無數白的、黑的、灰的……大大小小的鳥兒，看起來如同一個人頭頂的霜花，估計至少也該有上千只。
這時，一位當地村民湊過來向我介紹道：“這時候還不是枝頭最熱鬧的時候，鳥兒飛出去的真不少，您看看，我手 指的遠處近處湖面上，那些或飛或停的，夜里多半都是棲 居在那樹上的，早晚就熱鬧得很。而且有許多種類呢，可 能有幾百上千種，肯定是罕見的萬鳥同居一樹。”鳥的子子孫孫們，多少年都依附著這株樹生活。這在外面人看來， 確實是一大奇觀，而在當地人這里，卻早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睜眼閉眼，就能見到。
站在這里環視，遠處近處，山倒映在水中，水中映著藍 天白云，鳥兒歌唱此起彼伏，湖中魚兒頻繁躍起，與鳥兒嬉 戲……“單是眼前這些美好事物構筑出來的圖景已經讓人 流連忘返了，更何況在這里，還有流傳甚廣的紅軍故事，歷 史文化故事”，鎮黨委張書記告訴我，根據這些自然和人文 景觀，我們正在沿著瀘州市做特“南翼”的發展戰略，抓緊 圍繞著“一樹一天堂，一湖一世界，一莊一歷史，一閣一文 化，一坊一故事”的思路，夜以繼日地趕在高速路貫通之前 進行全面改造打造。
三
如此這般神秘而又有野趣的千鳥湖，就算是路途比我們想象的再遠點，不也同樣值得期待？不來，恐怕這輩子要 把腸子悔青。高速路通達之后，包括重慶、成都、瀘州過來， 其實也不過就是踩幾腳油門的簡單事情。
和陪同我們的朋友聊起，他表示，為了讓千鳥湖有足 夠的游觀粘連度，我們當地黨委政府首先就把吃的、住的 擺在最重要一環去規劃落實。而且還把恢復具有四百年歷 史的文昌閣，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四渡赤水戰斗遺址云莊 等一些歷史、紅色遺跡作為同等重要的工作加以推動。除此之外，我們又在種植養殖上下大力氣狠做功課，丫杈豬、 香米、稻田魚、羊肚菌……這些都成了當地產業的名片，而 且也逐步建成了基地，并且有了一定規模。到時候，來到這里，不但可以體驗品鑒，也可以購買帶回去享用。說話間，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兩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緊跟著我，正在耐心地等待著我買礦泉水。在這樣的地方，什么時候口 渴了，伸手就能買到水喝，當然還是很開心的。同樣令我 感到吃驚的是，不知何時，商業意識竟然已經悄悄喚醒了 這些深山之中甚至還很年幼的孩子，誰能說得出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無疑，千鳥湖隨著交通改善，必將成為繼周邊如敘永 仙草湖、貴州天鵝堡這樣一些潛力巨大的康養休閑度假網紅打卡地，而且說不定還要更加火爆。我隨口向張書記打 探，說不定有精明的商人早已經在這里謀劃房地產開發的 事了。這時，我們正好站在觀景臺的對面，他說，當初果然 就有人提出要在那搞開發經營呢，觀景臺當然各方面條件 都很不錯，但我們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包括湖區范圍內其他地方也不會考慮這樣的項目，守土有責。當然，我們也 會充分利用好民房的改造使用，盡可能把民房都變成“下 蛋雞”“生錢雞”。
在我們接下來的聊談中，他們到底還是擔心宣傳不夠 或者其他原因達不到預期的效果，畢竟前期還是花了很大 投資的。而我擔心的，恰恰又是到時候人們都在拼命往這 條路上趕，把這里變得實在太擁擠，無意間錯把天然的康 養休閑度假勝地變成了一個也許并不稱職的旅游景區。據 我所知，周邊個別地方已經為出現這樣的情況開始反思整 改了。在更大的范圍內，這樣的情況早已經不是什么新鮮 事了。要是因此突然間打破了千鳥湖昔日的寧靜而嚇退了長久棲居的千萬只鳥兒，想想都是非常可怕的事。
如果有朝一日，千鳥湖失去了它的鳥兒，也就是說，那 棵樹失去了它的日夜棲息的子子孫孫，那絕對就是它所不 能承受的致命打擊，這就等同于一個生命在瞬間缺失了心 臟與靈魂。因此，必須要像保護我們的飯碗一樣保護鳥兒 們在這棵樹上的存在，魚兒離不開水呀，鳥兒不能離開樹。 要我說，這種地方保持長足發展的最好狀態，也許正是山、 水、樹、鳥、人相互融合，巧妙地繪就一幅和諧一體的山居 圖，朝暉夕陰里，湖水靜臥，人鳥嬉戲漁歌起，湖光山色惹 人醉。
晚上，我們在湖畔的民宿里酒過三巡，走出門坐在院 子里聊天。很遺憾今晚沒有月，眼底的湖就隱沒在這浩瀚 的夜色中，早已不見了一絲一毫的蹤影。習習涼風中，一 陣接著一陣的蛙鳴，如潮水般從附近的稻田里奔涌過來， 頃刻間就淹沒了我們的暢談和笑聲。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不用說，千鳥湖畔的糧食豐收已成定局。
也許這個時候的千鳥湖，帶著又一天迎來送往的疲憊 和上千畝農田灌溉留下的勞累，已經靜靜地躺在大自然的 懷抱里，由魚兒和巨大水體陪護著，熟睡了。此時此刻，我 想我可以做一棵牽掛它的水草，潛入到它的深處。
云與青山不墨畫
一
前段時間的持續高溫高熱，可以說是讓大家都吃盡 了苦頭，別說人，眼底那些高處、矮處的樹啊，竹啊，到現在接連經歷了幾場秋雨也還沒恢復元氣，此一塊彼一塊的 “傷疤”隨處可見，看著就好心疼。
敘永的地形一半是河谷，一半是高山。縣城位于永寧河谷，海拔低，還不及 500米。四面高山，均在千米以上， 尤其南面的羅漢林，更是達到了 1902米，各種媒介多用“瀘 州之巔”代稱。川南一帶的人們避暑消夏，遠的趕往貴州 六盤水或是云南那邊更遠一些的地方，近處就都喜歡往羅 漢林，但它尚在在建中，接待能力十分有限，洶涌的人潮涌 過去，自然有諸多不盡人意的地方。我是當地人，當然不會跟著去湊熱鬧。
瀘州、自貢或是重慶、成都的朋友說要過來乘涼，我通 常會避重就輕，首先考慮帶著去海拔在1300— 1500米之間 的摩尼仙草湖，但幾次下來，對仙草湖的接待能力，還有衛 生狀況、餐飲住宿條件等同樣持懷疑態度，客觀存在“僧多 粥少”，如果不及時引起重視，說不定就會成為一塊康養避 暑的“傷疤”，但無疑會盡快改善的，畢竟這樣的地方還是 要滿足更多人的消費需求。
據我所知，敘永周邊的古藺、興文縣地形也和敘永差 不多，都是四面高山，低處河谷，人口相對集中在低處。隨 著極端天氣的頻繁出現，它們的四面高山上，那些被我們 稱為“涼倉”，過去人跡罕至、動物們棲居的地方，必然是 迫不得已逃離高溫高熱的選擇和向往，由于消費成本、時間等原因更多人也不會往云貴趕，因此，這些地方存在著 十分重要的疏解消夏人流的功能。有幾次，我們又把客人帶去了敘永西溪。幾日下來，西溪卻是相對讓客人最為滿意的地方，還沒離開，大家已經紛紛和當地業主們在預約 下一季了。客觀地講，如此這樣主要靠當地老百姓主導的康養避暑場所，自然也存在這樣那樣的短板，但這也是暫時的，慢慢就會好起來。
西溪位于國家級自然生態保護區畫稿溪范圍內，一邊是極其嚴格的環境保護紅線，一邊又是特別急切的消費需 求。前幾年脫貧攻堅，這方“世外桃源”通達了“天路”，昔 日當地老百姓堆積如山的山貨特產再不愁銷，很快變現裝 進腰包，一夜之間，經濟很快就活躍起來，日子也隨之滋潤 起來。精明的外地人過來和他們做生意，感念當地人淳樸， 順便不斷以辦康養民宿的思路給他們“洗腦”，加之當地政 府積極引導，依托易地扶貧搬遷等政策，逐漸形成了以民 居利用為主體的一方避暑天地。如此一來，必然它的規模 也會非常受限，除了最大限度的利用，幾乎沒有拓展的空 間了。當然，也許會有更好的思路，如果它最終只落得一 方“半拉子”避暑天地實在是遺憾。即使真沒有任何辦法 可以拓展，往小而精里完善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地業 主在實踐中，已經看到了這樣發展下去的美好前景。
二
早在西溪開始作為消夏避暑的勝地打造之前，我就去過那邊了。一開始其實不想去，它在哪里，只知道大致的方位，自小生長在深山老林里的人，已經費盡千辛萬苦才 居住到縣城里來，說是想回到西溪那甚至比我老家還要偏僻的地方，毋庸置疑，那肯定是假話。
別人說起要去看看那方新天地，興致高得很，就像投 資人要去見到他夢中的金礦，雖然我心緒散散的，腳步懶 懶的，也不好太拒絕，而且人家又不斷用美食誘惑我，說回 頭請吃山珍主題餐。山珍，中國飲食的頭題，我這好食之流禁不住就答應了，別的不說，就算是沖著這開胃好吃陪著別人走一程吧。
三條去西溪的道，我們取最為便捷的一道。之前都沒走過，記憶中身邊有人提醒過，通過那條道需要格外小心 些。也是走過之后才知道，這路確實是最為驚險的一道， 其中的一段，在我看來，或許就是習慣了攀爬的大山人趁 著沒人注意懸掛在陡峭絕壁上的一根鐵索，尤其是快要翻 越那一段。一不留神，汽車已經被累得氣喘吁吁了，偏偏 又遇上突然沒了燃料，唉……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到達了西 溪，明明最近的卻成了消磨時間最多的，有點想不通。
那時候的西溪，今天的樣貌還只是在大家的設想規劃中，除了一碧無際的山野，無邊的山風，鳥兒、鳴蟲在熱鬧，就是一派野趣包圍著我們，幾個山中的農家，在那里過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朋友說，身邊朋友經常在微信 圈里曬的那些絕美的西溪照片就是在附近拍的，還可以看 到與恐龍同時代的植物桫欏……后來，我們沒來得及去參 觀、拍照就下山了，據說是水更好，多少人也是沖著水去的， 那是可以和魚兒一起嬉戲的。雖然沒怎么去了解，我倒是憑著眼緣，對西溪有了比較好的最初印象。
后來一段時間，我們準備拍一部反映脫貧攻堅的電影時，幾乎也沒有仔細考慮一下，就決定在西溪那里掛一塊 牌子，今天在百度里能搜索到的“西溪影視基地”就是當年 我們這群人的杰作。什么時候有一部大片在那里拍攝，西溪說不定會火爆得不成樣子。可恨今年的天旱，包括生態 很好的西溪，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傷害—— 溪溝幾乎斷流， 沒有了水聲，空落落的，眼之所及的半山上，一些樹和竹也干枯了。
后來才知道，能到達西溪的三條公路其實都不好走，不僅狹窄彎曲，也很陡峭。無限接近云貴高原的這些地方，大多是山高谷深，包括西溪，交通肯定不可能像平原淺丘那么容易。我們這些享受著發展紅利越來越貪圖便捷的人，當然期待足不出戶就能享受“涼倉”和美景，但這個世界留給我們的這種環境好像已經沒有了，我們已經被逼著往過去人跡罕至的地方逃離，已經退到了地球的“死角”。這是不是應該早點警醒呢？
這些年，由政府主導，先后對三條道都作了改造，特別是從水尾鎮上去的那一條，很寬敞，而且線形也很美，但畢竟還是通往高處去的山路，任何時候，還是要特別注意安全才是。
三
西溪如此天生麗質的優質自然資源，隨時肯定都會有人愿意對它動大手筆的。還沒過多久，以當地民居為主體的景觀改造就開始了。這種地方，其實對打造成什么樣進行定位是很最困難的，如果一開始就像受到制約之后這樣去弄，也許早就成了精典避暑的消夏的勝地了。可那時，無論由誰來操刀，無疑都還是希望搞得成規模、成氣象一些，而且，許多人畢竟也是喜歡心存僥幸而且趨利的，哪怕頭頂就懸著明晃晃的利劍。經過一段時間的打造后，我曾經去看過，那時，整個區域環境不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而且個別地方還有些慘不忍睹。
傷害持續不久，便要求停頓下來。很快，為及時糾正一時過失，由當地政府主導，各種規范打造的補救措施及 時跟上，盲目的行為被及時制止，甚至還動用了問責等機 制……整改之后，保留了主體部分。今天的幾乎保持原始 生態環境面貌的西溪，它也許不能實現當初一些人期盼的 滾滾利益，但卻成為了人與環境和諧發展的綠色休閑避暑 勝地，也許這正是許多人今年來了，又在期待明年再來的原因吧。
當初在整改過程中，在這么個荒山野嶺里，居然把注 入文化作為重頭戲，是最令人振奮的。文化其實是最不選 擇地方的，只要給它一塊土壤，貧瘠也好，肥沃也罷，都能 很好地生長，就像山野里的樹、竹、草這些。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它裝點一個地方，總是讓人不知不覺，讓它變 得多少有點厚重，也隨之增加了它的自信。西溪這么個小 地方，一段小小長廊，一方不大的廣場，都有文化的蹤影， 走一走，看一看，它就不經意地落入眼睛里，讓你的眼睛為 之一亮。很難相信，這里一棟民居改造的民宿，居然還掛 著“敘永縣書畫家協會書畫室”匾，室內懸掛著當地一些書 畫界人士的字畫……這里，文化的風時時伴隨著山風吹拂。 當然，文化的元素還可以繼續豐沛一些。
很多景區或是避暑地方最缺的就是文化，在這里卻有了，必然增加了它的粘連度，像我們這一批人，在哪個地方陪幾個客人，吃一次飯，出一次游，同等條件下，自然還是 傾向于選擇這種地方的。雖然文化不能當飯吃，但它可以充實一個人的靈魂。一個人，沒有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沒有文化，頂多就是一幅皮囊。
我們幾個人去了，是之前就聯系過的，羅元勝的“等你客棧”這些滿院子都或多或少帶點文化品味的地方，今年春天剛到就預訂完了。據說，明年同期的已經訂出去不少。 我們只好住在差不多最偏遠的一個林姓農戶家里。他說， 為了和整個西溪大環境協調，也在準備弄幾幅字畫之類掛 起來。對文化環境的認可由被動到主動的意識已經在這些 人的腦子里形成，我作為一個長期在烏蒙山文化薄弱地區從事文化傳播的志愿者，自然心里多了幾分欣慰。話說回 來，如果不是脫貧攻堅這樣的偉大戰略，說不定這里的山 民依然在過著足不出戶的貧窮日子，哪管什么文化不文化的事呢。
安頓好住宿，吃了晚飯，已經是晚上了，在習習山風中，在滿天星斗的照耀下，我們開始往熱鬧的地方走走。 走的是主人指給我們的近道，沿途的路燈有些微弱，但我 們還是發現了一路上都懸掛著留有文化印記的物件。走到 “等你客棧”那，我們向羅元勝建議在沿途適當增加幾盞太 陽能路燈。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們從這里往回走，已經發 現道路光亮了不少，而且一些文化印記也格外清晰。在羅元勝的庭院里，一些老物件給人的印象尤為深刻，有的已是一大把年紀，也許已經是曾祖、高祖輩的文物，它們就像 是老人們呆在一邊享受時光。我笑著給羅元勝講，什么時候，我也把魚鳧書院的分院弄在西溪，往后，他就時常在電 話里不斷地向我發出邀請。這個擔任過該村上一屆村支部書記的中年人，腦子夠靈光的，現在承租了周邊幾家民宿 經營著，而且還在幫著村民把山貨特產打造成具有文化印 記的伴手禮之類。前后也就是十來年的時間，西溪能有今 天這般模樣，無疑他是其中的靈魂人物。
四
三四年前的夏秋時節，和幾個文化界的朋友到西溪呆 了兩三天，那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有錢花不出去和飯菜不 可口，而今的西溪，也許已經可以作為其他類似地方的樣 板和典范了——在晨昏中默默地迎來送往，承擔著它應該 有的現實價值和社會功用。
首先來說說飯菜，這恐怕是許多類似的地方的通病。一日三餐，好不好吃，都得吃，少不了，所以，之前的一些經營者，就是不肯下功夫。以前在西溪，我是為這事罵過娘的，中間有一兩年沒有到這里，也肯定有這方面的原因。但這次去，明顯感覺他們變得很徹底。就拿我們住宿的林家來說，每餐安排都是很精心的，哪怕某一餐就只有一兩個人吃，也絕對不會馬虎，竹林里挖鮮筍，菜園里摘回的青菜，林下雞現宰殺，石磨推豆花……夫妻倆整天都把心思花在我們這些人身上，山里人的厚道，就傾注在一道道菜里，看得見，摸得著。而且，他們還在一個勁地自責：“可惜我們只會做家常菜，如果你們去羅書記那邊吃，還會更好些。不過，等這一段過了，我也去參加一下廚師培訓。” 沖著林家人的這份坦誠，我們把幾天的飯菜都安排在這里，每天都吃得舒服，睡得也好，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
一群人到這邊來，某種情況下說，就是來消費的。以前我們過來，往往都會餓著肚子到水尾鎮上去吃“佘家豆 花”，最煩惱的就是整個一趟西溪行幾乎花不出去一分一 文，可現在不一樣了，不但吃的豐富了，而且小賣部也增加了不少，還有當地土特產的專賣店，這次我們離開時，還買走了剛從山里采摘回來的獼猴桃和竹林里挖回來的帶著泥 土鮮香的筍子。
每個夜晚，文化長廊、廣場，門前庭院那些燒烤、烙烤才是火爆，也是來往者的消費點。把白天我們從附近塘里釣回來的魚一并帶去，隨便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山風吹送 著涼爽，我們一起談天說地，等待著烤好送上來。享受著 只有這樣的地方才有的星空，遠遠近近的星星，都在眨著眼睛。腳邊的稻田里，蛙聲一陣高過一陣，如潮聲起伏。 此刻，我們就是在萬頃竹濤的云端，面對浩瀚無垠的蛙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的村子，這不就是在匆匆忙忙中回 到久違的家了嗎？如果我們不是還要繼續回到縣城或其他 地方去討生活，真想長久地停留下來，這里，也許正是我們退休之后最為理想的棲居住地呢。
云與青山不墨畫，浩蕩無邊長風中，把天地蕩成了一 只巨大的搖籃，此刻，我們和周圍的莽莽山野一起漸漸地入睡了。
眼底萬山羅漢林
一
別說是羅漢林，就是敘永，在外面也是很讓人陌生的， 在成都說起敘永，你一句一個敘永，人家卻一再還你一個 遂寧，在討價還價聲中不斷糾正你的說法。羅漢林，怎么 就生在了如此偏僻而且不為人知的地方呢？倒不是責怪， 就是有些心疼，就像自己女兒，怎么嫁到如此荒山野嶺來 了？
敘永位于四川盆地南部至高處，屬于無限接近云貴高 原的地帶，而羅漢林又在敘永的更高處，無限接近天空的地方，隨時伸手出去，白天摘一片云朵，夜晚摘幾粒星星。 海拔 1902米，憑空想象，也許沒有概念，如果站在上面去， 云貴川遠遠近近連綿起伏的萬千山巒全都在眼底，倘若遇上云霧，又會像一匹匹各種各樣的野獸，隱隱在動呢。也 許上天早就已經考慮好了，一個無比貧窮的環境，就應該長出這么個地方來，默默地等待在那里。
那些年，一萬多畝羅漢竹生長在上面，鋪展得滿坡滿 嶺，只有羅漢筍長出來的短暫時節，才會有人翻山越嶺，在進進出出間不斷找尋，就像長蟲草地區的人們找尋蟲草一 樣。據聽說，還有找尋羅漢筍的當地人曾經走丟過。可惜 那時的羅漢筍價值恐怕還不及蟲草的百分之一，一公斤新 鮮羅漢筍也不過就是三四元。有的地方，比如重慶、成都， 就是隨時把遍地的泥土刨起來，也遠遠高出這個價格。甚至還有許多年，羅漢筍只是當地山民充饑的野菜，如此天物，竟然派不上用場，好不惋惜。
人們找尋羅漢筍的時節，算起來也就是一年中的十天八天，余下的長久日子，這里都是飛鳥、動物們棲居之地。 尋找羅漢筍的人們都是成群結隊穿行在竹林中，畢竟還是 擔心動物們的侵擾。又有人說，這里還是神仙們棲居之地， 當然這種說法總是不斷遭到質疑。信奉神仙那一批人又答， 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明明呂洞賓就在這一帶削 羅漢竹為笛，一襲白衫迎風立于山巔，以仙樂迎來日出，送走晚霞呀。神仙、飛鳥、動物的家園凈土，我們人類說不準 哪個時候就又盯上了。人類總是在不斷制造著惡作劇，終于有一天，就會自食其果。
這些年，夏天的氣溫好像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天花 板”，幾乎每年都在刷新記錄。最適宜夏天居住的地方，太遠的，我們無需去念想，長期被有閑無錢，或是有錢無閑困 擾著，尤其是上班一族。可大家在自己的長久居住地又很 是受不了，我們中的十有八九又都往云貴跑。每年夏季， 云貴的太多地方，不是重慶，就是四川的“候鳥”，大批大 批地涌進涌出，畢竟承受能力還是有限的，好多地方也常 常超出最大容量。這個時候，羅漢林以及仙草湖、千鳥湖 等這樣一些無限接近云貴高原而且已經是云貴高原地帶的黃金部分，卻還是一塊待開發的消夏避暑賞雪的“處女 地”，也是飛鳥、動物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地，也許，人 類并不能這樣貪婪地去掠奪。最先看好羅漢林這地方的， 當然是我們當地這些人，那時上山僅有一條曲折的盤山公 路，狹窄且不能到達山頂。即使在最炎熱的夏天，只要到 達半山腰的一棟林場房，所有暑意全消。要是早晚，還得 穿長衣長褲，彼時我們幾次去拍照，到了深夜，都會被凍醒， 以至于我們懷疑這里的山月和星星都是散發寒光的。
當我們感覺居住的位于河谷地帶的縣城越來越熱時，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避暑地方—— 羅漢林。這時， 我們開始強烈地意識到，羅漢林終于有一天會被人們作為 方圓數百里，尤其重慶、成都朋友們舍遠求近避暑賞雪的首選。不幸被言中，而且又這么快就已經遠近聞名。無數 人攜家帶口奔它而來，又有無數人匆匆而去了，而羅漢林 卻每天都帶著滿臉的疲憊，不斷地迎來送往；但僅以今年 夏天來看，它已經承受不起這么大的人流量，一波接著一 波地涌來，山上山下，除了人還是人，觀光車即使滿負荷運 行也滿足不了上山下山，步行又嫌遠了點。其實周圍還有 更多人并不知道羅漢林，也就沒急著往這邊趕，要不然，真不敢想象每天該怎么去應對。
二
以前去羅漢林，是要費一番功夫的。我就以從瀘州過 來說吧。敘永和古藺是瀘州市轄的兩個靠南的偏遠山區縣， 后來被形象地稱為瀘州發展一體兩翼的“南翼”。實際上，敘永到瀘州的距離比古藺要近，要過了敘永之后再驅車走 一段才是古藺，但在許多瀘州人的印象中，卻是敘永比古 藺還要偏遠，還要閉塞。也對，憑借著郎酒、潭酒把古藺變 得離瀘州近了許多。據我所知，敘永也是自甘偏遠的，遠 就遠吧，敘永人就在四面高山圍繞出來的“井底”之中過著 自己的日子，有時卻還很滿足。
沒修通高速公路那陣，沿著坑坑洼洼的 321國道，一路顛簸，好不容易到達敘永縣城，還要繼續往敘威公路行走 60余公里，才能到達羅漢林山腳，而且秋冬季節，高處積雪， 幾乎斷行，羅漢林不留給神仙、飛鳥、動物棲居，又能留給誰去棲居？然而，竟然就在它的半山腰以下，仍然有人在這 里世世代代居住著，過著刀耕火種、煙熏火燎的日子。史料載，羅漢林山腳底的趙家大院，當年紅軍長征時，毛澤東同志一行還在此有過一晚借宿。
就算是這么個地理位置偏僻的地方，畢竟還是海拔優 勢太明顯了，整個瀘州，就數它最高，被喚作“瀘州之巔”。 其實，早些年，也就有人在考慮作為消夏避暑賞雪的地方 來打理了，包括本地一位在外做生意發達了的趙姓鄉親也 留意過這事。彼時，分水鎮黨委政府大力招商引資，先后 過來了一撥又一撥投資商。沿著這樣艱難的路途過來，車 程確實不短，遇上堵車就更難耐了。好不容易才到達羅漢林的半山腰，一陣感嘆風光無限，兩腳踩踏在云端霧頂， 到最后只得握著手搖著頭而去，他們確實是獨具眼光，而 且其中不乏有實力者。這期間，山民們繼續照老樣把羅漢筍用背筐背下山來，一背汗水，一背泥巴，換取三十二十元算作脫貧攻堅的家庭收入，城里人一年難得一享的美味，在那里依舊被賤買賤賣，在收購者的眼里接受著嚴苛的挑剔。
交通暢，百事通，隨著廈蓉高速通達敘永，成貴高鐵站敘永與興文交界處建成，感覺整個敘永一下子就便捷了許多，通江達海，出入高鐵高速。這時候，位于敘永“井口” 之上的四面高山中適合消夏避暑的地方也逐漸熱火起來，這些地方既能滿足更多人就近休閑避暑的需求，又能為脫貧攻堅接續鄉村振興帶來新的經濟增長點，是一株株不可 多得的“發財樹”，逐漸呈“井噴”狀態。當地黨委政府率先扶植起來的諸如西溪、仙草湖等，也就在短短幾年之內，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經濟效益，而且已經越來越大。每年這個季節，找不到民宿，已經成為越來越多人的焦慮，令人頭疼。
還沒等到敘永經過羅漢林附近到威信的高速路打通， 到羅漢林考察消夏避暑的客商已經是風起云涌，成群結 隊。人類在期待早日登頂瀘州之巔消夏避暑賞雪，最不愉 快的，恐怕還是居住在廣闊羅漢林里的那些飛鳥、動物們， 人類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強悍和蠻不講理了呢？包括呂洞賓 他們，也許也會有想不明白的時候。其實，人類也是一再 承諾了和他們和諧共生、結伴而行的。不以犧牲環境來獲 取利益—— 帶著這樣的理念去招商，招來的業主又帶著這 樣的理念去發展，在發展中不斷去規范和完善。始終把生 態利益放在第一位，讓生態利益釋放出紅利惠及業主他們， 也惠及當地人，恐怕才是最合適的。
羅漢林開始打造大約還不到一年，從山腳下經過的敘 威高速公路就通達了，這期間，業主已經同時修建了寬敞 的上山公路。眼下，無論從成都、重慶坐高鐵過來，還是從 瀘州、自貢開車自廈蓉高速過來，都是非常方便而且又費 時不多的，而且還能沿途欣賞到烏蒙山的美景。我初步估 算了一下，現在從成都過來到羅漢林，高鐵也就是在兩個 半小時左右的車程；重慶過來，大概也差不多。要是什么 時候無數當地老百姓期盼的從敘永縣城到興文高鐵站的便 捷通道開通了，就等于又把高鐵站移植到敘永縣城近郊， 這樣就更有效地縮短了車程時間，那時，到莽莽蒼蒼的羅 漢林便是家常便飯了。羅漢林不遠，就在抬腳之間，可以登頂一覽眾山小，也可露營仰望燦爛的銀河星空，還可享 受空山新雨后、雙虹當空舞的美景奇觀。
三
這兩三年里，去羅漢林的次數確實是有點多，恐怕是數不過來的，有時陪著朋友去，彼此陶醉在眼底的這一方天地里；自己創作期間，登上山巔，心胸格局也會打開不少， 說不定文字也會在這時風起云涌了。
最初去，記得是帶著一位客商去的。在分水鎮書記 的帶領下，我們沿著山上有公路的地方轉悠。一路上，走走停停。印象中，那位客商很精明，總是對著近處的山或 是遠處的云霧指指點點，一直在對我們說著羅漢林許多先天的不足。也許他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我們并不贊同。畢竟誰都知道，這樣的地方，資源是有限的。由于敘永縣早 些年并沒把重心放在康養度假這一塊上，還有這么優質的 “大塊頭”等著你來挑剔，周邊縣區，早就已經是稀缺緊缺 了。我之前去過無數次，也沒覺得它有多寶貴，但這一次， 我卻有了異樣的感覺。客商到底怎么想的？我們自然不得 而知。等到他再次急匆匆趕來的時候，羅漢林已經被別人 拿走了，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瞧不上或是資本等因素，直到 現在，才知道，他是想滿足自己開出的條件，沒想到，一塊 肥肉掉在了別人嘴里，氣得他打掉牙齒往肚里吞。
打造不到一年時間，業主便邀約過去。還沒到山上，我就有些吃驚了。吃驚的當然是羅漢林周圍環境的巨大變化。沿著寬敞的六車道公路開車上去，手邊就是寬敞的停 車場。目之所及，已經修筑了一些必要的基礎設施，由于 時間太緊，還沒來得及完善，看起來有點面目猙獰的樣子。不管出于什么需要，我還是覺得它們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不怎么順眼。
由于我們說好是來與業主聊文化氛圍營造的，下了車，他們早已經安排好觀光車接我們一起去轉轉了，車開得慢，我們不時下來仔細察看。近處的杉樹林里，三三兩兩的游人，說著自己的話，聊著自己的，我們互不驚擾；遠處的野花開著，香氣彌漫在空氣中，時不時飄點過來。彼時，業主有打算要在羅漢林建一座書院，重點是恢復五七干校當年的面貌。我們首先去了山腳下的那個地方，雖然那里有文化的底蘊和痕跡，但我對隨行的人提出，幾乎所有的人到這樣的地方來，眼光和腳步也都是向上的，如果做書 院，不妨考慮置放在云端霧里。后來，他們果然采納了我 的建議，目前已初步建成，成為游客喜歡的去處之一。
往山上走，本來已經很開闊的視野繼續開闊起來。到 了來來往往消費者爭相打卡的地方，無數人正在那里拍照。 這一兩年里，以一棵奇詭外形羅漢松和一只形象逼真塑料 大熊貓為文化元素打造的網紅打卡地，在不斷炒作過程中， 不知吸引過多少人來了又去了，也不知還有多少人會因此 而來。也許業主和當地黨委政府已經意識到了它的文化缺 乏，自己專門組織一批人挖掘當地歷史、民族特色等多種 文化元素，而且有打算在行人所到之處呈現出來，看山看 水也來看文化。要說，這里的水也是匱乏的，水是一個地 方生機勃勃的主要元素。據了解，他們已經有了考量，也許不久，山腳就會有一方波光粼粼的湖泊，野趣橫生，魚鳥 互翔。這方湖泊與羅漢林配搭在一起，如同一對深情的夫 妻，在家里殷勤地迎來送往。整個過程中，陪同的人一直 在講述著他們的文化規劃和構想。其實，這樣一個地方， 營造文化氛圍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各種思想在交織，也 有各種理由在碰撞，還有文化的屬性在掙扎。但不管如何， 當有了一定的硬件規模之后，這一塊也確實不能再滯后了， 想來，不會等待太久就會有屬于羅漢林的文化景觀了。
往后又連續去過幾次，不管如何，我還是很驚嘆其推 動的速度的，說它一天一個樣也不為過。上一次來，還擔心消暑的人群過來安頓在哪里，下一次去，客人已基本就 能安頓了，包括吃飯和住宿。我們的三十年同學會過去， 雖然說不上有多上檔次，但基本要求還是能達到的。當然， 也不能排除這樣那樣的細節差錯，但一切都在及時的整改 完善中，井然有序地進行著。這樣那樣的問題，假以時日， 必然會得以解決。
最近一次去，已是秋天了，人潮已經消退了不少，但總 體還是不少，都是來走走，或是看看的。此時的天空很干凈，很高遠，就像是一塊藍得剔透的鏡子。其實，也可以在 云端上的書院里喝喝茶、看看書，最舒服的恐怕就是在高 處的野地里席地而坐了，感受著有幾分涼意的風，也把眼光投射出去。到處雖然都有工人在忙碌，但畢竟周圍這么 空曠，倒也不感覺喧鬧。眼看著又有不少設施已經完備和 正在完備，高處的滑雪場、低處的湖泊也都在抓緊建設中。 這一帶的山村，過去的冬天是寂寥、寒冷的，足不出戶，守 著火爐。無疑，羅漢林的冬天接下來也會沸騰的。
遠處近處山腰山腳有些牛在靜靜地吃草，不時與時間對視著。那些高高低低的民居民房次第被刷新起來，這樣那樣的民宿餐飲紛紛亮相。那天，特別帶著幾位朋友到我 的貧困戶老馬家感受了一次午餐，柴火豆花、高山臘肉、林 下跑山雞……一道道可口的農家菜，讓我們非常享受，比之前一次在附近的分水場鎮的午餐還要好很多。像老馬這樣由貧困戶華麗變身老板的，一個社就有接近 20戶，或住宿，或餐飲，也或二者兼顧，一個月掙上過去一年的收入，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著實令人心動。臨走，打算順便帶點 羅漢筍，老馬說：“游客特別喜歡這小不點，這兩年身價陡漲，都快成我們這里的‘蟲草’了。”
羅漢林畢竟成形的時間太短了，時時有人群涌來，就可能有點手忙腳亂的感覺。有時和朋友聊起，總會忍不住 跟著別人責怪幾句。而且說不定有時外地朋友在電話里咨 詢，想過來走走，也會勸說還是盡量往別處吧。是的，比起許多類似的地方來，遠的不說，就和附近的仙草湖或是西 溪比較，也還是有明顯距離的，包括設施設備、日常管理等 都亟待提升，但以政府對它的期望值、推動速度，說不定又 會后來居上，很快成為當地消夏避暑賞雪的“拳頭”勝地， 成為瀘州南翼“涼倉”經濟帶上耀眼“皇冠”上的明珠。
登上瀘州之巔羅漢林，迎風而立，物我兩忘。我們雖 然做不了一片闊大無比的羅漢林，只需化身一小撮羅漢竹即好，料不定身邊什么時候長出一片筍子來，原本不起眼 的，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是蟲草的身價了。
后 記
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響亮地提出了 “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的雄韜偉 略。作為文化自信自強輸出的主打產品之一的康養度假， 通過省、市各級黨委政府因地制宜施策，充分融入紅色、綠色、古色等文化，以多彩繪就特色，強勢推動，并不斷加以 深度涵養，必將會使烏蒙山地區敘永、古藺兩縣經濟插翅 騰飛，成為建設新時代成渝區域中心城市瀘州“南翼”提升實力的新引擎，也將成為瀘州南翼、云貴高原接壤地帶新時代鄉村振興的一束高光，會照耀在萬壑千山間，會成為鄉村振興的汩汩動力源泉，引領著當地廣大百姓走向共同富裕。
還看今朝，烏蒙萬山磅礴，蒼山浩瀚如海，乘風破浪，踔厲奮發，在新時代不斷奮力書寫新的輝煌，創造新的人間奇跡，綻放出新征程上的絢麗之花。烏蒙兒女英姿勃發， 瀘州“南翼”的明天必將更加美好。
作者簡介：
劉光富，青年作家、知名文化策劃人，魚鳧書院創辦人；現為中國自然資源作協駐會作家。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四川敘永縣人，中共黨員；先后在《人民日報》《北京文學》等刊發作品百萬余字，出版《新時代的映山紅》等文學作品4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