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粉、紅、紫，似乎是和女性糾纏不休的顏色，三者的顏色漸變又可象征大多女性隨著年齡增長在內外發生的變化，但當讀者蛻去外封，映入眼簾的是淡綠色的書皮，外封原本雜亂無章的線條和圖案也經過設計者的簡化，色彩和線條的變化仿佛是在映照孔燕妮的人生，她輕如鴻毛，與繁榮的時代共同前進，又能夠在時代浪潮的裹挾中走出一條自己的“不老”之路。于此可見，《不老》是一部女性主義色彩濃厚的小說，劇變的社會和一個人的愛情皆為主線，但讀罷人人都不會忘記孔燕妮，因為時代結束，社會改變，她那“不老”的靈魂仍熠熠生輝。小說“不老”的秘密到底在何處？不妨透過作者、主角和主題一探究竟。

通過閱讀，讀者不難發現許多故事情節處理的看起來很隨意，比如孔燕妮突然給了潘小根一個耳光、謝小達在立冬突然死去、孔燕妮請很多人去青云島但最后多數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無法到場……我認為這種隨意感背后一定經過作者葉彌的認真構想，即在與作品保持一定距離的基礎上使作品具有輕盈透明之感，輕盈透明是作品整體呈現“不老”質感的重要原因。最內核的部分是對敘事節奏的把握，葉彌將主角孔燕妮置身于1978年繁榮浩大的改革發展潮流中，選取與她關系復雜的張風毅出獄前的短短二十五天作為一切開始和結束的限定時間，呈現社會和人的騷動。與節奏密切相關的便是故事的整體結構，幾十萬字書寫二十五天的故事，哪里是重點，如何把握細節對作者是很大的考驗，葉彌對故事結構的設計主要圍繞“距離張風毅出獄還剩幾天”，每讀幾章，孔燕妮就會關注到時間點的變化，讀者也隨著她一同緊張，并始終處于閱讀的興奮感中。同時，作者又能在嚴密的結構中注入足夠多的細節，使故事處處是重點，處處有細節，讀者好似手捧一幅《清明上河圖》，畫作龐雜的人物和景色致使觀賞者不得不采取“移動視點法”，觀賞不受下定視域的限制，而是根據自己的需要，移動立足點進行觀察，在不同立足點上所看到的東西有差別，但都可組織到自己的畫面上，鉤織出更多信息，一環扣一環，不動聲色地拼湊出人物和時代的面貌。較細節的部分體現在人物對話中——直截了當，直達主題，抹去一切彎彎繞繞，這是貼合時代特色的寫作，同時作者通過直白的人物對話也將自己的感情從中抽離，人物和情節更加真實自然，我們像靈魂出竅的旁觀者冷靜觀察這片土壤上發生的一切。

探尋過作者，走進人物孔燕妮，她為何“不老”？“不老的不是肉體，而是她的精神”，“她變得輕盈了，透明了，年輕了，什么都會老的，只有思想不會老，世上沒有任何力量讓她變老，她永遠像剛盛開的花朵”，或許獨立的靈魂正是她精神不老的重要原因。她波折的人生、吳郭城形形色色老百姓的生活，都伴隨著改革開放浪潮徐徐展開。最受爭議的無疑是孔燕妮的愛情觀，在對愛情的看法上，吳郭人是一個陣營，孔燕妮自己又是一個陣營，但有時候，一個人就抵得上千軍萬馬，吳郭人把談過三個男朋友當做她的污點，周圍的朋友不理解、搬家找工作屢屢碰壁，縱使大眾的認知符合時代，但讀到此處，讀者該捫心自問，社會對女性究竟有多少無形的枷鎖？在對時代、命運上，老百姓更關注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人類將會何去何從、星探測器第一次發射是他們不會在意的事情。可見孔燕妮是個與社會、與大時代下的普通人格格不入的普通人，他關注問題的視角與眾人不同，強烈的生命屬性是她的風格，真實熱烈、生機勃勃、喜怒哀樂表露明顯，在別人看來她是與時代脫軌的不正常的女性，但我們不妨說她是超越了1978時代的女性，“她心中有愛，所以不老”，這種愛又不只是個人的小愛，更是飽含那個時代正在覺醒的女性對自由、命運、抉擇、人生、時代思考的大愛。

齒輪磨合轉動，讓它完美咬合的最后一個零件是——作品的主題。書封上有兩行很醒目的話語——“超越時代的愛情傳奇，劇變社會的眾生百態”，愛情和社會是小說中并行的兩個詞。在知曉具體時代之后，讀者腦中浮現的第一個疑問是，在這樣一個時代居然將愛情與社會變化、時代解放并肩？是的，“愛”是作者大膽著墨的一處，她通過塑造一個與眾不同、特立獨行的女性孔燕妮，不僅告訴吳郭城的百姓，時代變化會孕育出更多有思想、有未來的女性形象，也向一切陳舊的目光宣戰，女性該有她們真正的自由，人生是要自己活出來的，短短二十五天又如何，只要她愿意，就算是一天她也能活出不一樣的風景。因此小說看似是愛情與社會并行，實則透過大時代背景，作者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始終不放棄愛的女性，心中有小愛也有大愛，這是她不老的秘訣，也是作品主題的升華，時代充滿機遇，時代該有不同的聲音存在，這樣的女性，我們怎能不愛？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導演的電影《廊橋遺夢》其實與葉彌的《不老》有異曲同工之處，同樣關乎一個女性的內心世界，同樣發生在短短數日之內，但《不老》比之前者情節更為豐富，探討的問題也不僅僅局限于“情”，而上升了一個高度，在孔燕妮的世界里，短短二十五天或許是她三十多歲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她是一個決絕的挑戰者，她相信自己能獲勝，她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每一個人，不必循規蹈矩，不必將自己埋在普通人中，去追求你所向往的東西，精神不老，你便不老，這就是不老的秘密。

（白羽潔，杭州師范大學人文學院2020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