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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謝稚柳陳佩秋藝術大展亮相上海 和而不同的“當代趙管”,留下怎樣的藝術財富
      來源:文藝報 | 范昕  2022年11月30日08:19

      謝稚柳《塞上馬群》,1974年。 (主辦方供圖)

      謝稚柳與陳佩秋是近現代中國畫史上著名的藝術伉儷、德藝雙馨的海派大家,以卓越的藝術與學術成就被世人譽為“當代趙管”。今年恰逢陳佩秋百年誕辰,由上海中國畫院主辦的“壯心高華——謝稚柳、陳佩秋學術藝術大展”昨天登陸程十發美術館。這是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謝稚柳、陳佩秋藝術大展,涵蓋山水、花鳥、人物和書法共計150余件展品。除上海中國畫院所藏作品,大多數展品首次在上海亮相,其中既有吉林省博物院、中國對外藝術展覽有限公司等機構的珍貴藏品,也不乏近年拍賣場上出現的重要作品。

      此次展覽的策展人、美術史論家湯哲明告訴記者,展覽有意通過對比型學術展陳,揭示兩位海派大家藝術風格的重合與不同,為大眾打開認知謝稚柳與陳佩秋的別樣視角。同時,謝稚柳、陳佩秋一生的追求與努力,也為上海這座城市的傳承與融合、包容與創新留下注解。他們的學術與藝術,對于海派文化的發展與傳揚具有重要意義。

      不約而同深入傳統的寶山,卻分別汲取不一樣的養分

      謝稚柳與陳佩秋的習畫歷程并不一致。自學成就了謝稚柳的藝術之路,青壯年時期他主要游學寄園、投身公務,將繪畫視為愛好而非職業。陳佩秋則是國立藝專科班出身,師從黃君璧、黃賓虹、鄭午昌、潘天壽等。他們卻不約而同深入傳統的寶山,從中汲取源源不斷的營養。并且,因曾供職于文管會以及從事古書畫鑒定的經歷,他們也都獲得了直面大量真跡的珍貴機緣。

      先說謝稚柳。他真正學畫,是從明代書畫名家陳老蓮開始的,稱自己“少時弄筆出章侯”,章侯即指陳老蓮。此次展覽即讓人們看到這樣一種學習的實證。一幅創作于1943年的《仿陳老蓮居士人物》就出自謝稚柳,畫中細勁清圓的衣紋線條深得陳老蓮之韻。同年,他的《紅葉寒雀圖》未提陳老蓮其名,卻已然將陳老蓮的花鳥精髓學了去?!斗玛惱仙彆ā穭t顯出爐火純青的中鋒用筆,讓人不禁深信坊間流傳的“謝稚柳學陳老蓮書法幾能亂真”。

      很多人或許不知道,敦煌藝術深深滋養了謝稚柳。1940年代初,謝稚柳曾赴敦煌考察長達一年。晉唐時的千壁丹青,給予謝稚柳極大的震撼。用他自己的話說,此前所習的文人畫系統與之相比,“正如池沼與江海之不同”。敦煌歸來,謝稚柳畫了大量佛像和人物,畫風全然皈依唐宋。此次展出的謝稚柳《紈扇 仕女》《南無觀世音菩薩》《敦煌風流》等作品都是其中的代表。創作于1946年的《雪江歸棹》,顯然取的是宋徽宗趙佶《雪江歸棹圖》之意境,也印證彼時其山水畫風轉向宋人。

      再看陳佩秋。從國立藝專畢業之后的1950年代,是她臨摹古畫最為豐富的時期。此次展覽中繪于1951年的《臨古冊頁》《凝古雙趣》,臨王蒙、吳鎮等諸家,無不印證陳佩秋的摹古之路。直到藝術盛年,臨摹亦似她不曾荒廢的日課。陳佩秋1980年代創作的《擬八大》即為展品之一,這一時期她頗為欣賞八大山人“以少少許勝多多許”的意境。

      有意思的是,盡管都有臨古的習慣,謝稚柳與陳佩秋的偏好其實各有千秋。以山水畫為例,北宋山水畫那種千巖萬壑、高深平遠的氣象,決定了謝稚柳一生山水的結構。而陳佩秋畫山水,師法的是南宋的水墨蒼勁。

      一同將古老精深的藝術遺風裁為新裝,又各開生面

      于謝稚柳與陳佩秋而言,臨古,只是學習的手段。更值得人們關注的是,他們如何一同將古老精深的藝術遺風裁為新裝,又各開生面。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人們欣喜于謝稚柳博采眾長形成“新宣和體”,卻并不知道這種新風背后亦有陳佩秋的獨特貢獻。陳佩秋常常在臨古的基礎上大量寫生創稿,呈現源于宋畫而又不同于宋畫的面貌。謝稚柳見其清新生動,有時也曾借來陳佩秋寫生稿用以創作。

      此次展覽即揭示了這段有趣卻鮮為人知的往事。一幅上海中國畫院藏陳佩秋《蜀葵泳鴨》人們并不陌生,哪知吉林省博物院藏謝稚柳《秋岸野鶩圖》在構圖上以及鴨子的造型上與之十分相像。而從此次并置展出的上海中國畫院藏陳佩秋《黃春海棠》、吉林省博物院藏謝稚柳《梨花棲禽》與另一件陳佩秋《獨照紅妝》來看,這三者也分明出自同一稿。不過盡管構圖類似,兩位藝術大家依然透出筆性上的區別。誠如與謝陳二老交往多年的梁谷音女士曾坦言的:謝畫有如“閨門旦”,文靜娟秀,清新超逸;陳畫則腴潤圓滿、神完氣足。

      日后謝稚柳與陳佩秋更是各自創出屬于自己的藝術風格,雙雙留名藝術史。1960年代后期,謝稚柳通過研習畫史上只聞傳說不見實物的徐熙落墨法,嘗試將中側鋒并用的筆墨與色彩相結合,描繪花卉竹木,開創出全新格體。此次展出的謝稚柳創作于1970年代的《落墨牡丹》《落墨黃荷花》讓人對這種“落墨為格,雜彩副之”的技法有了直觀的感受。謝稚柳也進而將這種原本用于花鳥畫的落墨法推演至山水畫,激揚江山佳麗。此次展出的《林亭山色圖》長卷交織著水墨與青綠,顯出筆墨與色彩的平衡,就被認為是落墨法在山水領域取得成功的標志。而陳佩秋則在深入傳統的過程中參用印象派光色,積墨積彩,由寫入工,于1990年代創出成熟而全新的風格,《黃橙經雨》《紫翠山溪》《天與清香》等一眾展品,無不流淌出國畫光影的魅力,并且愈發呈現出有別于謝稚柳之作的辨識度。

      謝稚柳、陳佩秋因共同的興趣與追求走到一起,作畫也常有聯手合作的興到之舉。像是展覽中的《仿漁村小雪》《云林流風》都出自二人攜手。據研究者透露,謝稚柳、陳佩秋的合作作品技法常常頗為隨意,凡見對方所畫能激發自己靈感者,便即揮毫運墨。尤其難得的是臨古之作的合作補筆,既見二人心有靈犀,更彰顯他們深厚的學術素養與皓首究經的志趣所在。這也決定了他們的藝術與其學術一起構成嚴絲合縫同時也相得益彰的有趣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