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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燈盞2021》:溫柔或熾熱的燈盞們,終會匯聚為璀璨星光
      來源:文藝報 | 云友讀書會  2022年10月26日16:41

      有書友自“云”中來,不亦樂乎?云友讀書會成立于2020年5月,是中國作家網在疫情中聯絡策劃的線上跨校青年交流組織。此讀書會面向熱愛文學的青年,通過線上學術沙龍、讀書分享、主題演講等活動,推動青年學人的文化與學術交流,力求以文會友,激蕩思想。云上時光,吾誰與歸?

      《燈盞2021:中國作家網“文學之星”原創作品選》,作家出版社2022年5月出版。

       

      譚杰、歐逸舟、隋倫、饒秋曄4人正在討論中

      主持人語:2022年5月,中國作家網2021年度“文學之星”原創作品選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作品選收錄作品均為入選中國作家網2021年度“本周之星”欄目的優秀原創作品,延續往年作品選的體裁,分為散文(13篇)、詩歌(20組)、小說(14篇),包括47位作者,總計35萬字。本期云友讀書會的四位讀者分別從三類體裁出發,對作品進行點評。

      @譚杰:撥開世俗迷霧,尋找現實光照

      《燈盞2021》收錄的14篇小說將目光投向蕓蕓眾生的人生況味,透過時代和現實的光照,發掘堅韌、悲憫、溫情的力量。其中最令我注意的是吳彥飛的《阮郎歸》。《阮郎歸》延續了《太平廣記》中劉晨、阮肇的故事設置,講述了在時代波瀾中靠知識改變命運的農村中青年羅之秋、盧云舟的故事。兩人從鄉村到城市求學、謀生、漂泊、定居之后,因各種契機中年重返鄉土。他們努力與原生家庭、鄉村恢復良性關聯,傳遞出在城市化過程中,個體游走于城市和鄉村的糾結、矛盾、釋然的心路歷程。

      辛棄疾的《阮郎歸》以“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云”起,小說的開篇也是這樣一幅畫面——夕陽下亂云飛渡,昏黃的天色與游走的浮云映襯糾纏。小說雙調并敘,羅之秋、盧云舟二人看似兩個平行的人生軌跡實則合成了一個個體的完整多面。在瞬息萬變的時代洪流中,流入城市成為鄉村青年人的生存常態,尤其是接受了高等教育之后在城市安家的青年人,如何抗爭家庭和鄉土的負面牽絆,如何回望鄉土,處理與鄉土之間生來親密、后天疏離的復雜而矛盾的聯系,也是很多人面臨的問題。作者對這個群體現實生活和命運的可能性作出了自己的思考。

      @歐逸舟:指尖觸碰書頁的熟悉與驚喜

      拿到《燈盞2021》時,我一下就被封面明媚的牛油果綠色吸引住了。中國作家網的編輯們在繁雜的工作之余,為基層作者留了一扇窗,每周都會悉心選登一部原創作品,作為忠實讀者,我也一直對這個欄目保持著關注。但當它們被集結成冊,握在手中,竟是如此豐盈厚重,這是我不曾想到的,編者的用心與堅持,作者的赤誠與純粹,更是令人感佩的。

      王建剛《北漂的老人》借由主人公楊三泰的視角,聚焦北京像素這一近年來愈發具有代表性的地標社區,以及生活在此處的、為了子女北漂的老人。小說將生活在這“二十一棟時尚、動感、蜂窩狀的高樓組成的大風車旋轉樣式排列的建筑群”中形形色色的人,以萬花筒般斑斕的筆墨描繪出來。“北京像素”中的生活隨著孫子的出生、成長漸次展開;俗世煙火,也串聯起了遛狗的東北龍哥、搞搖滾樂的青年、乒乓球協會的老徐、清潔工老陳、被兒子賣了三套房的老孫等人的故事。小說尾聲,70歲的老徐找到了真愛,這樣的好運在變幻莫測的生活中似乎是一種偶然,卻也是必然。

      雙魚的小說《沂蒙舊事》以散文筆法寫鄉村生活、少年心事,頗有一些汪曾祺的韻致。主人公徐長卿年少而早慧,生活是那么地純粹,快樂又是那么地簡單,是槐花樹上掉下來的小斑鳩,也是名喚“小肉揪”的小羊羔,更是與小燕的相依相伴。而這些簡單的快樂都在成長的過程中逐一破碎。童年的坍塌、成長的陣痛、快樂與憂愁,一切都在小說中詩意而柔情地流淌著。

      《關于蘇茜》是我讀來感到熟悉而又驚喜的一部作品,博愛胸襟在清苦生活中無限地舒展開來。編輯細心地標注這是一部作品的節選,也就意味著故事要遠比我們讀到的更豐富。我喜歡作者木俞在簡介里談到的,寫作是帶著距離地看待生活。也許,故事更多地生發于作者的想象。而我感受到的熟悉,或許是來自故事的設定與人物的名字,華人女性蘇茜與黑人女孩蘇西的對應關系,也是女性力量的一種顯現。

      黎幸歡《起薇山往事》寫山鄉,但故事內核是關于愛情,更多時候,熾熱的愛情總是凄美地終結。張滿昌《深夜出擊》寫一個丈夫為捍衛妻子而“出擊”,但最終還是要與生活達成和解。楊帆《蝸牛郵局》既忠于小城生活的日常,又試圖以充滿想象力的敘事對其進行解構。期盼未來有更多豐富圓熟的作品,給我們帶來更多閱讀的驚喜;更期盼大地上溫柔或熾熱的燈盞們,有一天能匯聚為璀璨星光。

      @隋倫:寫作空間的想象、經驗與語言意識

      技術的發展提供了豐富而及時的文學信息資源,但碎片化閱讀、淺嘗輒止般滿足于視覺表象的文學體驗也普遍存在。所以,當看到《燈盞》書系出版的時候,我覺得它能有效克服零散和碎片化閱讀所帶來的現實問題,選編出版的過程也給文學傳播帶來了新的成長點和參照系。

      大體來說,《燈盞》里的詩歌風格素樸自然,語言淳厚質直,對自然與故鄉、親情與愛情等的抒寫真摯深沉,表現出作者獨特的生命體驗與關懷,有著強烈的現實主義的質感。其中剛杰·索木東《重陽》(外二首)對家鄉以及甘南的生命記憶,在地域觀念和內涵上都有著深刻的體認,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開闊自由的想象空間。而安藍的《曠野之上》(組詩)是面向自然的書寫,詩歌以平等闊達的生命觀看待人與自然的關系,體現出詩人對現實生活的敏銳觀察與清醒認知。木一伊《樹林中的小屋》則細膩感人,詩人以舒緩的語調和對時間的感覺,表現出流淌在生命深處平靜的愛與光芒,在溫馨的畫面里凝聚出飽滿的精神力量。有意味的是,《燈盞》里的詩歌雖然以現實題材居多,語言和藝術手法也并不復雜,但在當下更為聚焦個體經驗的詩歌寫作中,這種有意識地拒絕修辭的自我束縛的表達方式,在某種程度上也勾銷了詩歌與復雜現實的隔閡,使詩歌不至于變得過于零碎和不解。如水過河的《背景》(組章)在語言上就比較直接、有力,具有一種真切的紀實感,使人感受到溫情中暗暗涌動的空悵寂寥,也透射出詩人生命中鮮活的體驗與經歷。野老《種菜所悟》則通過簡樸自然的語言,構建了一種主體想象中的鄉村生活,其中沉淀著詩人對人生的思考和感悟。

      布萊希特的“間離效果”理論在詩歌的藝術表現中也很常見,它通過詩人巧妙的構思和聯想,蘊藏著對現實的深層反思與揭露,也可以說是以“模糊”的表達凸顯“清晰”的神韻。《燈盞》里的詩歌能看到詩人通過藝術處理所進行的間離,在對生活經驗的關注和表現上,承載了詩人足夠的想象與創造,顯示出詩人主動的藝術自覺意識,表現出的審美空間也更加有意蘊。如西厙《玻璃、廢墟及其他》中對事物辯證的構想,語言本身所帶有的成熟爽利和詩的主旨融為一體,從而與詩的意義之間形成足夠的張力,冷峻里透著深長意味。董欣潘《秘藥》(組詩)在謙穩的表達中展示了生命的活力,其對海洋的觀察與理解,使海洋更具現代想象的豐富內涵,展現出強烈的個體生命意識。王永苓《山中》(組詩)則是結合自身經驗的冷靜表達,日常意象在詩人筆下復合纏繞,產生閱讀上的疏離與陌生,使詩歌充滿形象的質感。而諸如何軍雄《莊家的青春期》(組詩)對于“靜”的體悟、羅國雄《月下憶荷》(組詩)從古典中汲取詩意、菩提花開《明亮的事物》(五首)中謠曲般的節奏與律動感等等,都對詩歌的表達有著新的開拓和延展,它們和《燈盞》里的其他詩歌一樣,通過獨特的對個體生命體驗的參悟和呈現,豐富了時代中開放多元的詩歌場域,不斷增強著詩歌寫作的現實意義,而我們所理解的詩的意義,也在閱讀和審美中獲得了解放。

      @饒秋曄:美學信仰與生活重構

      《燈盞2021》散文卷的作者們將獨特的審美情趣和美學想象融入鮮活的生命體驗,直覺觀照并藝術再現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我、人與物的關系,重構獨具特色的物我空間和美學生態,給人以豐沛的藝術體驗和審美享受。

      扎西才讓在《他們》中用散文詩一般的文字,勾勒出色彩鮮明、極具民族韻律的藝術群像。他的筆觸帶著倒鉤、毛刺,粗糲奔放又扣人心弦,令人回味綿長。《說書藝人》一章將怪誕與現實揉捏成團,發酵出獨特的風味,馥郁的浪漫主義芬芳和濃醇厚重的土腥氣混元包裹在說書藝人的形象之上。格薩爾王時代的小嘍啰,專門為壞人出謀劃策的術士,清一色的紅馬紅袍、戴著金色頭盔的天兵天將,喘著粗氣和天兵天將廝殺的野獸從扎西才讓的筆尖噴薄而出,藏地英雄史詩的浩然磅礴之氣隨即在讀者心中久久回蕩。《房子》則被澆筑上鮮明的哥特風格,陰郁和隱喻不急不緩地交織在字里行間。扎西才讓用怪誕陰森又凝練細膩的筆法驅使傾巢而出的鬼怪、割斷動脈的憂郁青年、烏鴉、蚯蚓、板蟲、蜥蜴……在“房子”里狂歡,氤氳出詭異神秘的藝術氛圍,也讓讀者與房子一起陷入長久的冥思。

      《煙火探微》中,徐玉向將視角投向最樸素日常的鍋、碗、盆。他的文字質樸而極富張力,看似不經意的字句章節井然有序地演奏著民間生活小調,藝術再現他對生活的細致觀察和詩意想象,文字鮮活生動,充滿情趣,蘊藉悠長,讀之如飴在口。通過這些緯情入文的細致描寫,我們仿佛可以看到作者在靈感燭照下,借煙火探微生活瑣碎,攏金石器皿以為載體,撿拾起經歲月歷練而沉淀出的民間智慧和生命哲學。

      同樣聚焦人間煙火,毛銀鵬的《人間點滴》則透著一種從容寬厚和對世界、人生理解的善意。他并不追究遣詞造句的駢儷綺靡,而是以沖淡閑適、輕靈樸訥的語言,輕描淡寫盈盈滿滿、蓬蓬勃勃的人情世相。近似白描的文字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將語言形式與藝術情思完美交融,始終帶有一種雅馴和洗練,句短味永,瀉暢通脫。魯北明月的《沿著盲道往前走》帶有鮮明的哲理散文的況味。他著墨于細節描寫,將盲道的條狀凸起比喻為八卦圖中的“坤”,又筆鋒一轉,“這盲道給一個特殊的人群獨享,必是有大德隱約其中的”。詩性和理性的質素注入“盲道”,感性的情懷和哲學的品格自然涌動。字里行間閃耀對生命的敬畏和對人性的沉思。詩與思匯聚成思想的洪流,突破了對具體意象的描繪和對個體生活的思考,升華為對人類命運的深沉憂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