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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蘊主體情感的動物敘事 ——讀《動物文學王國·王族作品系列》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王敏  顧 悅  2022年09月08日09:30

      作家王族一直對邊地生活中的動物敘事情有獨鐘,他早年完成的散文《狼界——與狼對視28天的筆記》便體現出主體觀照背后的人性思考。其新作《動物文學王國·王族作品系列》(下稱“動物文學王國系列”)包括《荒野中的獵鷹》《村莊里的狼》《沙漠中的駱駝》三部作品,是王族在動物敘事方面的又一力作。

      王族曾說:“我寫動物的過程,其實就是把獸性變成人性的過程。”雖然他在《荒野中的獵鷹》等三部作品中著意表現的皆是邊地荒野中生存的動物,但卻刻意將其置入一個與小說人物命運息息相關的情境中,形成了敘述主體“面向事物本身,介入到面前的事物當中”的“在場感”。敘述者的在場導致了邊地經驗呈現的直接性、無遮蔽性和敞開性,最終促使敘述主體在“為動物作傳”的凝視中完成自我觀照,凸顯出邊地人物的人格魅力。

      動物文學王國系列作品中,作者在對動物的固有特征和本能行為進行敘述時,往往會不自覺地將敘述者立場轉換到動物的立場上,反映作者邊地生活的生存體驗、事物認知以及利害判斷,從而對動物展開“以己觀物”式的描述。

      每部作品目錄前,王族為要記述的動物撰寫了志書。在這些短小精悍的“動物志”中,作家以細膩的語言詳盡描述了動物的習性和生存法則,并在其中加入人的生存體驗和認知。作者筆下,機警敏捷、擅長獵殺的狼也有溫柔仁善的一面,它在享受獵物時總會留下一點殘渣,從而使其他受餓的動物能靠這些殘渣渡過難關(《村莊里的狼·狼志》);溫順的駱駝更有安仁樂義的美德,它沒有依仗自己高大的身軀將鮮美的葉子一掃而空,而是主動食用駱駝刺、干草等食物,而將鮮嫩美味的葉子留給其他動物(《沙漠中的駱駝·駱駝志》),這使得他塑造的動物形象具有人的仁心義舉。

      另一方面,王族也不回避邊地惡劣環境中動物生存競爭的激烈和困難重重。小鷹在襁褓中便需要通過殘酷的互相殘殺學習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駱駝需節制地“在沙漠草場上吃少得可憐的草”,才能于裸巖廣布、黃沙無垠的干旱之地負重前行、抵達終點。作家認為,在如此艱難的生存環境中,動物們卻仍保留了藏良守善的仁心,就像人在艱難中的義舉,方顯美好品質的彌足珍貴。

      值得稱道的是,動物文學王國系列作品對動物與人心性相通的場面做了大量描寫,以極具傳奇色彩的情節展現了人與動物之間的契合。如《村莊里的狼·對視》中,狼死死盯住“我”,兩只眼睛泛出兇狠的藍光。但“我”鼓勵自己用熱切的目光與其對視,認為這只狼只是一個內心絕望的生命,“我”應當用眼神傳遞自己對它的關愛。最終,這只狼竟在與“我”對視的過程中漸漸放松警惕,眼神也靈活起來。

      通過對動物“通人性通人情”的細節梳理,不難發現作品的敘述主體在對動物行為進行描寫與評價的時候,大量使用擬人、移情,使得動物的行為具有人的情感和意念,人與動物進而能夠進行交流溝通甚至產生信任。一定意義上,這也反映出作品對酷烈環境中人與動物如何相處的思考。

      動物文學王國系列皆以敘述者“我”去新疆邊地拜訪朋友時所記述的見聞展開。在“我”的際遇中,動物的生存經驗總能給人以借鑒意義,為人帶來超越生活表面的深層感悟,使人能夠從與動物的相處經驗中體悟個體的生存之道。

      例如《沙漠中的駱駝·緩慢的行走》,敘述者在長期與長眉駝進行沙漠跋涉的過程中,長眉駝緩慢而踏實的腳步使人發現了駱駝成為“沙漠之舟”的奧秘,從而總結出“不怕慢,就怕站”的生存智慧:“跟著長眉駝,你的耐心就得到了最好的鍛煉。沙漠大著呢,不是一天兩天能走完的,所以你要學長眉駝,一步一步地走。老人說得好,不怕慢,就怕站,一站就耽誤時間了”。再如《荒野中的獵鷹·第一次飛向高空》中,“我”通過目睹小鷹如何適應線的長度,“不急不躁”地在線所規定的范圍內自由飛翔的場面,進而領悟到動物為了鍛煉生存本領尚且“腳踏實地、穩扎穩打”,人為了追求美好生活更需克服“本領恐慌”而勤勉向上的人生道理。

      一如論者所言,動物敘事,恰恰是人的敘事。這其中,敘述主體的情感判斷、價值觀念、思維方式、情趣興味等都深蘊其間。王族在動物文學王國系列中,通過將自我認知、自我情感融入敘述者對動物行為的評價中,體悟出邊地荒漠的生活真諦,在一幅色彩斑斕的詩意畫卷中完成了對人之主體性的在場書寫。作品消弭了人與動物的二元對立,以去人類中心化的視角再次借凝視動物而反觀自身,具有叩問生命形而上意義的價值。

      (作者王敏系新疆大學新疆文化發展研究中心教授,顧悅系該校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