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王若虛:城市記憶,就是歷史洪流中普通人的生活
孫甘露:作家。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上海市文聯副主席、上海市作家協會副主席。著有長篇小說《千里江山圖》《呼吸》,中短篇小說集《我是少年酒壇子》《憶秦娥》,隨筆集《我又聽到了郊區的聲音》《時光硬幣的兩面》,訪談錄《被折疊的時間》等。作品有英語、法語、俄語、日語、韓語等譯本。
Q
王若虛:您曾說過,“不管是科技還是寫作,表達的都是人”,文學在表現“人”的形式、與“人”的經驗世界產生糾葛的時候(即形式實驗與現實關懷之間的兩難),該如何取舍或平衡?
孫甘露:我忘了在什么語境下討論的這個問題。我們所有的經驗和關懷都來自這個現實世界。但是寫作者因受制于自身的經歷、記憶、視野和修養而有所取舍,你可能會在少數作者身上獲得共鳴,獲得對真實性、歷史傳統、美學趣味乃至風格和方法的認同。作家個人的嘗試或者實驗,實際上就是他對現實的最深的關懷。
Q
王若虛:本土化語境下,您以詩化的敘述和超現實主義的故事情節呈現了作品強烈的個人色彩和創新性。在城市記憶里,您認為最值得書寫的是什么?
孫甘露:關于城市記憶,就我在上海的生活經驗而言,就是歷史洪流中普通人的生活。至于所謂超現實主義的故事,可以把它看作是寓言寫作。這樣所謂詩化的敘述就容易理解了。
Q
王若虛:您之前寫過詩,因此在語言方面經常表現出驚人的浪漫,比如《訪問夢境》中用詩一般的語言虛構了層層遞進的夢境。請問您對于詩和小說的語言轉換有什么心得嗎?
孫甘露:有評論認為,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寫作,是把小說當詩來寫的。這并不是簡單地指語言的詩意、修辭的繁復或者構詞方式的別出心裁,而是在小說的敘述和結構上尋找小說語言的可能性,以及由此產生的奇異的效果,探求意識活動的蹤跡和復雜性。它取決于一個人對語言的根本態度,在不同的文類之間無法轉換,就像在不同的作者之間無法轉換一樣。
Q
王若虛:您曾說過:“寫作是我知道的最難的事情。”這讓我感受到,您文學構思的優美神秘背后是對文字的深切敬畏。作為新一代寫作者,想請您談一下在這個短視頻橫行的互聯網時代,文學的神圣性是否已被消解了許多?
孫甘露:互聯網之前的時代,讀者通過閱讀產生的認識和幻想使彼此之間產生交流。而今天,讀者之間的交流減少了,大家似乎都通過作品在與作者交流。信息的豐富性和水準的高度明顯改善,但是彼此之間的共鳴共振少了。交流工具變成了膜拜的對象,互聯網本身被神圣化了。
Q
王若虛:作為在語言實驗上最具先鋒性的作家之一,您打破一些固有的漢語規范,讓詞語重新組合達到“陌生的驚艷”。請問您怎么看待在語言和文本結構上文學創新的必然性?
孫甘露:八十年代是一個活躍、熱情、對現實和未來都充滿幻想的時代。表現在文學上,就是在各個方面的嘗試、突破和實驗,觀念的,技藝的,傳統的,外來的。今天來看,反思的背景和脈絡更為清晰。所以,詩化、創新性乃至超現實應該在這個背景下加以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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